金秋十月，落英繽紛。
南京大學校門口斜對麵的馬路上，停了一輛老舊的麵包車，車上的中年男人注視著校門口的方向。
五分鍾後，男人的眼睛終於亮起來。
他看到一身米色羽絨服的女兒。
“俺爸，你的車是不是停在斜對麵，我左手方向？”
他正想打電話給女兒的時候，手機卻突然響起。
“嗯，我也看到你了。”
這麽大的孩子，還是不知道東西南北，非要左手邊右手邊，還好他看到她了。
餘有量本想就在車上等餘念，卻看餘念一手提著行李箱，行李箱上還當著一個手提袋，身上還背著一個背包，手上還提著一個手提袋，索性下車去接她。
女兒大學快畢業了，今天是可以離校的日子。
餘有量特意把車洗了下，來接女兒回家。
“俺爸，我投了好幾個簡曆，一個小說網站讓我明天去麵試！”
餘念把行李箱交給爸爸，迫不及待分享好消息。
父女間相處分外簡單自然，再也沒有叛逆期那段時間的隔閡僵硬。
餘念大大方方的在外麵說皖北方言，也大大方方的和爸爸一起走向自家老黃牛一般的五菱之光。
即使馬路兩邊都是一水的品牌轎車或者SUV。
“小說網站？寫小說的嗎？”
餘有量邊問，邊把女兒的行李往車上搬。
“不是，我應聘的是責編。就是如果有人來投稿，我審核看行不行，行的話就簽約。”
餘念把小說責編這個職稱概念簡單的和爸爸說了一下。
“你喜歡就好。”
餘有量不太懂責編具體幹啥，也不知道女兒能不能應聘上，但是女主想去試試，他就表示支持。
他想到女兒初中的時候，語文成績就很好，每次作文都是範文被語文老師在班裏給大家閱讀分享。高中的時候雖然數學和物理成績更突出，但家長會的時候語文老師也誇她的文筆好，有靈氣。
大學的時候……餘有量突然感覺思緒一窒，腦子裏好像沒有女兒上大學時候的記憶。
“小念，你大學學的是啥專業啊？”
父女兩人坐上車，餘有量隨口一問。
奇怪，自己怎麽突然想不起來女兒大學學的是什麽專業了，難道是專業名太拗口，自己給忘了？
“不是文字相關的……但是也沒事，小說責編並不一定要專業對口。”
餘念以為爸爸問的是網站是不是得按專業招人。
“那你學的是啥專業啊？”
可爸爸再次問自己的專業。
正在係安全帶的餘念抬起頭，疑惑的看了一眼爸爸，這一眼看過去卻發現更多疑點。
爸爸怎麽這麽年輕啊？
怎麽看著還不到四十歲的樣子？
雖然有點中年發福，但啤酒肚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皮膚很緊致的包裹在臉上。
眼圈周圍雖然常年有黑眼圈，但這種色素沉著型的黑眼圈，爸爸好像一直都有，看習慣了，也沒有顯得多老態，而且他眼部狀態也不差，眼神清亮。
“俺爸，你最近是不是飲食睡眠都不錯，看著比俺同學的爸要年輕不少！”
離開宿舍前，餘念也見到不少同學的家長。
算下來，家長的年紀也大差不差。
而且她看到的不是個例，而是好幾個。
爸爸無論和哪一個同學家長比起來，都要年輕了五六歲！
“那有你說的這麽誇張！我染了頭發，不染耳朵旁邊也白不少。”
餘有量被女兒誇年輕，心裏也美滋滋。
任何一個中年人，無論男女，都希望聽到這種誇獎。
而且女兒一向說話真誠實在，這一點像他。
“把安全帶係好。咱們快點回家，小覺還有小微今天都來了。”
餘有量嘴角帶著靦腆的笑，打斷女兒今天的彩虹屁。
“小覺小微也來了？那好~”
一家人都到齊了，今天飯桌上媽媽準備的一定很豐盛。
小微，全名袁代微。
弟弟小覺的女朋友。
弟弟是從初二下學期才開始瘋漲個子，抽條之後，也從唇紅齒白小暖男的性格長成了白敬亭那種隻愛球鞋還有電子產品的大直男。
可這樣的大直男，竟然在高二不聲不響談了女朋友！
袁代微和餘念家屬於同一所小區，也是弟弟的高中同學。
說是青梅竹馬，也算合適，畢竟兩家家長抬頭不見低頭見，知根知底這麽多年。
袁代微長發披肩，腰細腿長，性格溫柔又獨立。
如今弟弟都脫單多日，再看看自己，依舊母胎單身！
車子一路往家行駛，餘念走到半路才想到爸爸剛剛問自己的問題還沒回答。
“俺爸，我學的是動漫設計與製作，高考之前我就和你們說了啊，我當時不是喜歡動漫嗎？就報了這個專業。”
餘念說完，注意力又回到手機上。
每個剛畢業的學生，都想在衣著上麵快速改變。
餘念刷著淘寶，準備給自己買幾件成熟點的襯衫和外套。
以後就是打工人了！
“噢。”
餘有量開著車，卻還是記不起來女兒之前什麽時候說過她的專業。
動漫設計與製作？
完全陌生的字眼。
算了，也許女兒說過，他給忘了。
年紀大了，記憶力差了，不能不服老。
餘有量把這事放在一邊，踩了下油門，快速往家裏開。
卻越開越覺得奇怪。
他知道家的方向在祿口，但每一個轉彎的時候卻習慣往秦淮區走。
秦淮區確實住過一段時間的，一個兩層的平房，他們一家四口租的是樓下的兩間。
想想確實也挺懷念的。
餘有量腦海裏浮現在秦淮區租房時的情景，回憶妻子在院子裏共用的水池旁洗菜的樣子，還有兩個孩子一大早手忙腳亂擠牙膏刷牙的樣子。
一家人住在一起的畫麵也隻到秦淮區，後麵呢？
後麵他們不是搬到祿口的新房了嗎？
首付當時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好在買的值，買完不久南京的房價就開始瘋漲，連續漲了兩年多才消停。
餘有量為自己的這次決定點了個讚。
人生大事上，總算做了一次對的選擇。
可小小的得意過後，餘有量又懵了。
為什麽腦海裏完全沒有一家人在新房居住的畫麵。
“小念，咱們搬祿口搬多久了啊？”
餘有量問向副駕的女兒，卻看到她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