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憂有些窒息。
她多麽希望是自己看錯了。
但妖王青弦,確確實實和二公子長了同一張臉。
二公子腰間掛著的那個荷包,還是前一個月她看著君上繡成的。
你媽的,就離譜。
但她到底是穩住了,道:“見過王上青弦。”
秦忘憂沒有行禮,主要是她不知道該行什麽禮。
按照輩分來說,她不用行禮,畢竟蕭青弦小時候她還抱過蕭青弦呢;按照地位來說,她又該行一個晚輩禮,畢竟妖王青弦和君上是同等地位的;按照修為來說,又該行一個平輩禮……
總之秦忘憂一時之間有些崩潰。
她看了一眼蕭青弦,試探著開口:“我怎麽覺著,王上有些眼熟呢?”
蕭青弦挑了挑眉,避開了這個問題,隻是道:“本座今日來雲霄宗,主要還是想要拜訪秦劍尊的。”
秦忘憂了然,想來蕭青弦是來替蕭稚音感謝自己的。
但怎麽說呢?
她照顧蕭稚音、教導蕭稚音,皆是出自謝明媛授意,雖然在相處過程中她也真心實意地將小帝姬當做了晚輩來看,但確實自己隻是做了她應該做的事情,談不上什麽感謝。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在九歌城的會麵——蕭青弦那會兒就表現得很奇怪,先是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後頭又頻頻走神,還有幾次口瓢,現在想來,應該是差點叫君上“阿娘”。
這麽看來,蕭青弦已經知道君上的身份了,那自己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秦忘憂看了一眼張華山一行人,見到了眾人臉上因為她久久沒說話而產生的忐忑不安,心下不由得一哂。
雲霄宗惹不起妖王青弦,也惹不起劍尊忘憂,她早就知道這群人是欺軟怕硬的。
也好,今日便教他們個乖,不要看菜下碟。
於是秦忘憂取下了臉上的麵具,笑著看向蕭青弦:“是阿弦啊。”
蕭青弦:“……?”
蕭青弦:“…………?”
他震驚了:“你、你……你不是那日阿娘身邊的……”
頓了頓,他反應過來了:“也是,阿娘可是仙君!”
這句話說了一半,但秦忘憂自然聽懂了蕭青弦的言下之意。
蕭青弦悟了。
阿娘是仙君,怎麽可能叫別的人教導阿音?他早該想到的,阿娘必定會安排人在阿音身邊呢!
蕭青弦有個毛病,那就是一激動就會開始逼逼叨叨,這句話一下子透露了太多信息,眾人一時之間都沒能反應過來。
張華山等人還沒明白妖王怎麽和秦劍尊認識,就驚聞妖王和仙君是母子關係,眾人腦子一下子渾渾噩噩,而後更加敬畏地看向蕭青弦,更加堅定了絕不能得罪蕭青弦的想法。
慕仟和陳瀟湘直接傻了——阿音家裏怎麽人人都大佬啊?
鬼王阿姐、妖王阿兄,現在還多了個仙君阿娘!
崔青歲默默地看了一圈兒眾人的臉色,在心裏道,這算什麽,阿音還有個魔尊阿爹呢。
而蕭稚音……蕭稚音直接愣住了。
好半天,蕭稚音才失聲道:“你怎麽不早說啊?!”
張華山眼皮子一跳,看向失態的蕭稚音,怒喝道:“蕭稚音!這裏有你什麽事兒?一路上屬你最是不安分!還不趕緊同王上道歉?”
蕭稚音這會兒卻顧不得給張華山麵子了,她隻是怒瞪著蕭青弦。
蕭青弦眼神飄忽不定,不敢看蕭稚音,十分心虛,但這種眼神在張華山眾人看來,就是發怒的前兆了。
張華山覺得自己頭皮都快炸開了。
丹峰長老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覺得張華山實在是沉不住氣,這些年越發不中用了,她連忙趕在張華山繼續斥責蕭稚音之前開口,打圓場道:“小師叔隻是太過震驚了而已,掌門也不必如此苛刻。”
書峰長老也附和道:“是啊,掌門你何必同小姑娘計較?”
蕭青弦不敢看蕭稚音,但敢看其他人啊,他將眾人各式各樣的臉色盡收眼底,覺得有些荒誕。
世人皆是如此,捧高踩低。
他今天便不妨替阿音鏟除一二障礙。
於是蕭青弦在眾目睽睽下,總算是動作了。
他點了點蕭稚音,封住了她說話和行動的能力,蕭稚音隻能僵在原地,委屈地垂眼。
崔青歲和秦忘憂先是一愣,而後頓時明白過來蕭青弦想做什麽,都默認了他的做法。
秦忘憂本就不喜歡雲霄宗,若不是謝明媛吩咐,她可不見得會來雲霄宗當這什麽太上長老。
而崔青歲就更不用說了——他上輩子還屠了雲霄宗呢,張華山不是什麽好東西,合該吃點教訓。
師徒倆對視一眼,而後都選擇了袖手旁觀。
而此時,蕭青弦總算是開口了:“此女確實狂妄放肆。依諸位看,該如何處置?”
張華山眉心一跳,沒想到蕭青弦真會計較蕭稚音的無禮。
他快速地思考著——蕭稚音天生仙骨、有劍尊忘憂做靠山,按理說是不可放棄的,但是……
但是,妖王青弦並不好惹,並且還有個仙君阿娘,更惹不得。
再者。
張華山私心裏早就看不慣蕭稚音了,早就覺得她不可控、對雲霄宗也沒什麽歸屬感,心裏眼裏隻有她師兄和師尊,這師徒三人都同雲霄宗不親密,再有前途也不會看顧雲霄宗一二。
想到這裏,做出決定便是很輕易的事情了。
張華山咬咬牙,道:“此女狂悖無禮,有墮雲霄雅名,在下會將她廢除修為、逐出宗門,還請王上寬恕雲霄宗管教不嚴。”
蕭青弦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似乎很滿意這個解決方案。
陸陸續續又有四五個長老出言附和張華山——他們本就是張華山的擁躉,更別提他們不欲得罪妖王和仙君了。
哪怕是剛剛打圓場的丹峰長老和書峰長老,也都沉默不語,他們怕在此時出聲反對這個判決,會對他們自己、他們的弟子不利。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蕭稚音看著這些長老。
她覺得有些荒唐,但又覺得無可厚非。
自己的行為,在他們看來,確實是失禮的,她也沒有那麽強大,強大到叫這些人為了她去抵抗權威。
更何況,是人就有私心,他們本意也是為了保住雲霄宗,保住自己,人之常情罷了,蕭稚音實在是沒什麽可指摘他們的地方。
不過還是有些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