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梔夕談過兩場戀愛, 一段是學生時代的初戀,另一段就是眼前這段讓她止不住手腳**的單向愛情。
今年八月,當官的老媽決定用公積金給女兒買套城區房, 陳梔夕隨母親到售樓部。
棲居山澗,半水為鄰, 視覺上商業與藝術結合。晨光透過樹影灑落在洽談區空間,緘默流動於光滑的通透地麵之上。
盛夏天難得多雲,防曬霜隻用塗薄薄一層。
“鄔先生您好, 這邊請。”
王牌銷售領著一名西裝革履的人物進入接待區。
相比之前所見,本是極易穿成保險風的黑白西裝扮相, 前麵那道背影格外修長而挺拔,寬肩窄腰, 風流蘊藉,被簡單的衣料款勾勒出男性的野性難列。
她的瞳孔瞬間被固定。
鬼使神差地,陳梔夕放下手中的房屋購置方案, 將編了十分鍾的雙簇麻花發型拆開垂在胸前, 雙唇抿紅,也沒和母親解釋什麽,起身款款走到真皮沙發前。
“初次見麵,我叫陳梔夕。”
男生聽到聲音後懶懶抬眼, 直接迎上她的目光, 眸底波瀾不驚。
她狂追他半月有餘, 終有一天希望的嫩苗破土。
晃眼的白日光從萬丈極空降落, 男生長身立在光裏, 兩指摘去嘴角煙蒂:“我這人自私自利, 什麽也給不了你。”
她義無反顧:“有名分就夠了。”
後來陳梔夕回想那話驟然頓悟,他說的“什麽也給不了”, 是指正常情侶間本應該擁有的。
——所有事物。
她暗示戀愛中想聽一些情話,鄔北順意思說了,隻是聽著對方嘴裏溢出冷冰冰的句子,再對上那雙溫度不達底的黑眸,論誰都會瞬間失了自我欺騙的勇氣。
為了緩解這樣的心浮氣躁,國慶假最後一天的深夜十點,陳梔夕攜著小型行李包敲開了男友家門。
陳梔夕第一次進入這個空間,自顧自將包放在茶幾上,不顧身側男人難以理解的目光,她拉開外套拉鏈,露出內裏修身的蕾絲短裙,問好看嗎。
鄔北抱臂稍稍偏開頭,起伏的側顏刻著一層灰暗,聲音疏離得像是從尤為遙遠的地方傳來。
“我很早就給你打過預防針。”
不得不承認,那人在女生義無反顧上門獻身的時候依然保持沉靜,讓人更難以產生怨恨。
陳梔夕落寞離開,再見麵,他對她提了分手。
意料之中。
今年係裏進了個有點名堂的新生林覓,她和鄔北的初次見麵,陳梔夕全程看在眼裏,甚至察覺到兩人相處時獨有的同頻感,是自己戀愛期間從未體會過的。
不知何時起,酸澀蔓延在心間卻無法宣之於口。
開始想,什麽方式能最快最恨毀掉一個女生。
“黃謠”。
心中巨獸牽縱她一步一步走向暗淵,再也無法回頭,所以眼前這種局麵,完完全全是她咎由自取。
座位上,陳梔夕大口呼吸,心髒像被人撕裂般痛楚著。
聽見那道她最愛聽的沉啞音色從台下傳來——
“重新在論壇發布一則針對當事人同學的道歉聲明,既往不咎。”
而不是說去法院起訴維權。
陳梔夕錯愕地撩起雙眸。
是不是也意味著,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他最後還是為她留了情麵。
稠人廣眾,陳梔夕沉吟少頃,喉嚨艱難地溢出一個“好”字。
林覓望了過去,女生眉宇間五味雜陳,看來沒能成功對過去的自己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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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大學生們一心想著早點去食堂搶飯,看戲的漸漸散去,階梯教室剩零星幾人。
曹歲問林覓要不要一起去吃飯,她輕搖腦袋說叫的車就快到了,得先忙著把寢室的行李搬去公寓,遂沒再挽留。
風從門外吹進來,林覓小臂被吹得發冷,披上針織衫從座位上離開。
向教授還在台下與男生溝通學生賬號的處理方式,最好是將這次過錯拎到明麵講,懲罰不必太重,濘大學子前途無量,因為績效分失去一些機會實屬可惜。
林覓今天穿的鞋子帶點坡度,下階梯時難以控製聲響,她眉眼輕低放緩幅度。
餘光裏鄔北似乎看了她一眼。
快到台下的時候,向教授叫住她。
“小林,這次你要多虧了經濟院這名學長,”慈眉善目道,“年輕人前途無量啊。”
於是她停在離男生幾步的位置,抬眼直勾勾看著人說:“謝謝學長。”
教室裏剩餘幾道目光津津投來,沒曾想小短片的結尾還有彩蛋。
鄔北任由群眾繼續看戲,轉過去的眼角眉梢都蘊滿散漫,渾然不正經地哼笑一聲:“小事。”
他看她背對人潮低了眸,瓷白纖細的頸周美得動魄,骨子裏就帶了天然的脆弱感。
讓人想摧殘。
小插曲就這麽過了。
按常理說,林覓剛被人造了謠,此時若再在鄔北麵前畏畏縮縮退避三舍,正中某些人下懷,這事的發酵更加沒完沒了了。
坐地鐵回到宿舍,楊柚可那頭的床簾是拉上的,清透的補光燈光線透出縫隙。
“寶寶們,這事Z家的新品peach lure,它是一個非常溫柔的顏色 ,素顏也可以做唇部打底,我是黃一白,大家參考我塗上去的效果,非常的溫柔~”
林覓知道楊柚可開學來做了很多副業,粉絲集中在大學生人群,找她的廣告方一般是平價亞洲品牌,一個月下來變現相當可觀。
又想起昨天林靖書調動幾張卡才湊齊的五千元生活費,門縫那兒的光一滅,順勢走過去問:“楊楊,如果我想做博主,你經驗廣,覺得我往什麽方麵發展比較好?”
沒等人撩開床簾,許聽晚放下手機:“千金準備下凡體驗一下人間疾苦了?”
林覓不打算大肆張揚家裏事:“你就當是吧。”
許聽晚挑了挑眉。
簾後探出一張狡黠的麵孔:“考慮一下帶貨愛馬仕和百達翡麗吧,你的臉一上屏幕,認識你的豪門小姐姐隨隨便便都拋擲百萬了。”
林覓思忖:“不露臉的呢?”
“……”楊柚可嘴角抽了抽,“乖乖,你知道憑你這張臉蛋就能掙多少麽,浪不浪費?”
看林覓一副認真樣,她也沒一門心思去想怎麽開她玩笑,過會兒給出建議:“你聲音條件好,又是播音生,B站的影視解說受眾挺廣,就是錄音時不能太端著,能走沙雕風就盡量搞笑一點。”
林覓小臉一本正經:“能賺到錢嗎?”
“如果你播放量和粉絲上去了,能,但這恰恰也是最難的一環,想要出彩就必須避免視頻的同質化。”
林覓點頭:“我明白了,既要搞笑還要特別。”
三道目光同時落到麵色恍然的女孩身上,她身上有股與生俱來的貴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所以當她們試圖將她的五官代入到解說電影的搞笑博主聲音上時……
嗶嗶——腦細胞發出宕機警報。
到這,離專車到校不過一刻鍾。
林覓昨晚頂著輿論壓力打包好行李,以為事態還會繁衍一段日子,反而是那個中了五百萬的運氣怪過來幫她一把,沒把名聲鬧得太難堪。
或許,她該請他吃頓飯。
腦袋裏蹦出另一個猜測。
雖說陳梔夕這次針對的是她,但主樓那段說辭同樣給前任貼了一張“不忠”的標簽。
鄔北的相助似乎也顯得情有可原。
恰逢電話鈴響,林覓收回思緒接聽,對麵聲音聽上去十分年輕:“喂,林小姐嗎?我現在在你宿舍下了,是哪個樓層呀,我上來找你。”
“沒關係,我自己搬下去就……”
“不行不行!怎麽可以讓漂亮的女大學生搬東西呢,我上來!”
林覓:“……”
林覓:“202。”
帶著少年感的跳脫男音差點衝出話筒,林覓拿遠掛斷後,正好對上時檸促狹的眼神:“什麽搬家師傅哦,這麽、熱切,你們兩個怕不是什麽老熟人吧。”
林覓也覺得怪:“不是,我就隨便在網約車軟件上找的。”
許聽晚說:“那我們一起下去送你。”
一分鍾不到,門外傳進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陣仗聽著像是隔壁幾間的學生都出來了。
隨後,咚咚兩聲叩門響起。
開門的是時檸,來人扮相隨著門縫折角寬闊漸漸顯露清晰,她瞳孔地震,腳下打滑般倒退一大步。
靠。
別說這位是來搬行李的師傅。
“林小姐?”
和電話裏一般無二的聲音走進現實。
身形峻拔穿著高定西裝的青年男人,單眼皮,高鼻梁,唇瓣紅潤像塗了層亮色唇膏,身上這件林覓認識,倫敦薩維爾街Huntsman裁縫店的獨家定製款。
碰巧穿高定的這人她也認識。
裴斯宇,京圈小二爺。
小二爺眉梢向上勾出弧度:“你們幾個,上。”
話落,他背後倏地竄出四五位身穿黑色西裝的墨鏡幫,像科幻電影裏的007,分頭行動搬起女孩的三箱行李。
——來的人甚至比行李都多。
林覓聳低眼瞼:“裴少,你怎麽改行做網約車接單了?”
裴斯宇聲線似初春的**季節,顯著騷包氣息。
“這不是聽說了林小姐的事,裴某特地前來幫襯,開的車都是……”故意停頓。
“?”
“性能720馬力的紅款法拉利F8。”
說話也直白。
小二爺眼波**漾:“地址告訴我,現在就開車送妹妹去。”
林覓看他這樣差點笑出聲,纖長的眼睫遮去情緒,輕道:“華庭春座A棟,在濘大新江校區的對麵。”
聞言,勾魂攝魄的笑容凝在二爺嘴角,轉瞬消失,他重抬起的眼神冒著嫌棄:“別說是十七樓……”
林覓麵露不解:“十七樓怎麽了?”
“那是姓鄔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