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北這人給到的吻從不會是淺嚐輒止的。
然而下一刻, 落在林覓腰間的力道收緊。
她還未反應過來,唇上柔軟的觸感驀然抽離,往前跌入男生溫熱的懷中。
他拽著她的小臂, 下巴輕輕搭她頸窩上。
聲音是被沙碩碾磨過的沙啞,又勾著一點溫柔的情調, 誘哄:“你說我有沒有這個心思?”
林覓眼睛朝前看,隻能看到他腦袋上極短的頭發絲兒。
濘大的人間妄想就這樣躬身埋首在她頸邊,呼吸輕輕癢癢, 明目張膽撩撥人的心弦。
事實上他也做到了。
林覓一貫平靜的心湖上忽然掠過一群海鷗,成群地扇動翅膀, 脖頸處傳來的酥癢感像過電,輕輕一點足以燎原。
她耳尖紅得滴血, 惱羞成怒般用手腕抵住他胸膛,使了些勁,紋絲未動。
最後還是鄔北主動起身, 喉嚨裏溢出聲悶笑。
林覓拚命摒退周身的欲色氣息, 濕著眸瞪他:“你耍流氓!”
“你要想著,我已經很克製了。”
身前十公分,男生的眉壓得低低的,額骨深邃似磐, 長相不是濘京本地人那種平和, 而是一股子張揚堅硬的男人味。
一雙深沉的漆眸此時正靜靜凝望著她看, 夾雜一點零星笑意, 石子點開漣漪, 讓人受不住胸線起伏, 熱潮翻湧。
隻是唇壓著唇,林覓的雙腳就止不住微微打顫, 若不是腰間那把力扶著,她已經化作一攤泥流到地上。
再往深,連她也無法招架。
禮服裙擺被徐徐晚風吹出一層波浪形的褶,天台、深夜、寂靜、城市運作的白噪音,任意解鎖其中一個組合,足以讓他們沉浸式暈眩,盡情相擁和接吻。
或許是倒在台階上那人的眼神過於驚恐,將林覓幹直脆地拉進現實,重新思考和定義她對鄔北的感情。
依舊是霧的、蒙的,但是不排斥。
弄得好像,她才是這場曖昧遊戲中的壞人。
鄔北一眼看透她的心思,笑著轉開話題:“知道為什麽電梯停不下來麽。”
林覓抬起的眼睛澄澈。
“頂樓酒吧倒閉後,它被那些毒瘤改造,專門守著初入會所的人上套過來,”鄔北頑劣地扯開唇,“尤其是你這種純的。”
改造電梯,真夠閑的。
林覓咬了下唇,餘熱還在上麵徘徊,炙熱的,沾著欲望。
沉吟幾秒,她說:“先等會兒,我找找我同學在哪。”
看著女孩張望四周尋找姚芝芝,鄔北從鼻腔裏哼出一聲:“你真是對所有人都好。”
她頓住問他:“意思是我對你差了?”
鄔北瞧她理所當然的樣子,氣極反笑:“差一點。”
就那一點。
讓他急得牙癢癢,恨不得就地正法了這個日日夜夜磨他耐心的小姑娘。
“還是那個答案?”他問。
聞言,林覓沒由來一陣緊張,手指無意識開始摩挲衣角。
良久才回答:“讓我再想想。”
鄔北盯向她頭頂的表情微緩。
至少不是,“不行”。
放在平素,如若沒有事出突然拋來一堆擔子壓肩,林覓或許已經答應了鄔北的追求。
他這人行事作風混賬又無畏,但關鍵時刻尤其靠譜,嘴皮子一掀,讓她從原本無趣的生活進入了另一個豐富多彩的花花世界。
不知何時開始,耳邊關於“經濟院鄔神”的消息漸漸多了。
起初林覓以為他名聲愈響,後來漸漸意識到,是自己開始傾聽留意關於他的事情,有時走到路上還會因為聽那麽兩個字駐足片晌。
想到即將邁入一場戀情,心裏甚至還有點兒悲觀;轉念考慮放棄時,那股子失落情緒比悲觀來得更為強烈。
正事當前,林覓始終無法正視心裏頭那份怯懦。
鄔北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龍港會的公主有人身安全的合約,與其擔心她,不如想想怎麽保全你自己。”
林覓這次順了他的話:“我們走吧。”
長腿邁過底下子孫斷絕的男人,鄔北進到電梯,修長骨骼折起摁了三下頂樓按鍵。
林覓感到腳下一陣失重。
俄而電梯門合上,重新下行。
相對無聲。
鄔北瞥著默默退到另一側角落的人兒,微眯了眸,似笑而非。
林覓目不轉睛看著底下風景。
直到身側傳來動靜,抬頭見鄔北已經站到身邊,聳著眼皮往她看的方向也看了會兒:“有那麽好看?”
林覓說:“我隻是不想盯著你看,尷尬。”
沒料到她話明說到這步,鄔北挑唇:“看來單親嘴的關係還不夠熟,我努把力。”
玫瑰色浮上林覓雙頰,一張白嫩的臉蛋愈加明媚。
她氣不打一處來:“信不信我舉報你耍流氓。”
這話就像學生時期義憤填膺向老師打小報告的女孩子,那時候他就沒怕過,更何況此時麵對的林覓一副底氣不足任人宰割的樣兒,很難不動別的心思。
他舉起雙手到胸前:“求你不要放過我好不好。”
稍微壓低了聲線,帶著一絲撩人的頻率,如絲綢般鑽入耳中勾起一陣戰栗。
林覓臉上燥熱更盛,別開頭,不願將羞態展示在他眼前。
欲蓋彌彰的行為隻得來男生一聲笑悅。
觀光電梯下落到中層,螻蟻般大小的城市建築變得具象,耳畔那陣白噪音也變成了熙熙攘攘的萬家燈火。
鄔北回身靠在扶杆上,眼皮上牽出一道褶:“電話裏你問過我,那些人是誰。”
林覓眉眼微動:“嗯,我想知道老爸的事和他們有沒有關係。”
鄔北看著她:“隻是幾個遊手好閑的商人,口氣不小,想掌握濘京至整個國家的國際貿易鏈。”
“國際的?”
鄔北頷首:“而且今晚商談的是內部絕密生意,你被他們捉到後會發生什麽,誰都說不準,好在你有先見之明。”
林覓順著他視線方向:“Jimmy Choo的Saeda 85。”
鄔北笑:“怎麽,讓我買同款?”
林覓沒搭腔,蹬了蹬腳下歪掉的根。
抵達一樓。
林覓跟著鄔北走向停車場,盡量避免行走的身形一瘸一拐。
鄔北放慢腳步,低眸盯了一會兒,大概是不耐煩了,伸長胳膊把她擄過來。
林覓腰間一沉,反應過來時她身子是正的,腳尖卻不點地。
這個姿勢讓她作為一個成年人感到羞赧,慌忙叫鄔北鬆手。
那動作時不時蹭來一片柔軟。
鄔北話裏都是散漫的威脅:“再動我不客氣了啊。”
林覓吃癟,就這樣頂著一路驚奇目光,被鄔北送進了大G副座。
鄔北保持抱她入座的姿勢,寬厚的身軀帶股男性壓迫感逼近。
眼前被一團濃鬱的陰影籠罩,林覓臂肘撐著沙發皮往後,上氣不接下氣:“你再這樣我真報警了!”
下秒安全帶將她視野分成兩半,伴隨一聲扣動,男生低啞的嗓音徐徐而來。
“怕什麽,又不吃你。”
林覓被安全帶困在座位上,隻這一句話的工夫,她用手遮住臉,恨不得鑽入地縫。
鄔北挑了眼皮,笑了。
他繞到另一側坐上主座,鑰匙發動引擎,餘光瞥見她小臉幾乎往右轉了一百八十度,環臂以防衛姿勢杵在小腹前麵,就是不願麵對他。
白白嫩嫩的手臂上落了紅,估計是剛才摟她的力氣大了些,比想象中更加嬌氣。
也就是這樣一個從小養尊處優長大的小姑娘,有能耐與身材壯碩的練家子對峙,讓他怎麽不愛。
鄔北轉念一想,愛是愛,但是這種陰招最好不要使到他身上。
車開了一段路。
林覓拿出手機,用企業查詢軟件搜索王京所說的“久隆鑫國際拍賣有限公司”,董事是一個前所未聞的姓名。
小型規模,員工百餘人,注冊日期在去年年中。
林覓又去百科上搜了代表人和核心成員的名字,詞條是對企業建成史的簡單介紹,連關聯圖片信息都沒有。
她微微蹙眉,各種資料都太新了,無法提供有效線索。
介紹頁的地址是濘京三環外的一個小縣城,C2幢3層302室。
地圖全景圖卻顯示在居民樓裏,老破小那種。
林覓深呼一口氣,仰到在靠背上,眼尾的妝容花了些,小煙熏看上去別有質感。
鄔北偏眸問她:“瓶頸了?”
林覓:“信息太少,而且企業還是在去年建立的,老板的長相也搜不到。”
“董事姓名是什麽。”
林覓切回軟件看了眼:“周堅。”
鄔北沒說話。
林覓繃緊下唇。
如果王京是龍港會會員,那麽他的上司在商圈一定有所名目,不至於鄔北不知道且百科都查無此人;另一種可能是這家企業內核是皮包公司,真正的受益者另有其人,而王京隻不過是古玩拍賣中的微小成員。
手上掌握的信息遠遠不夠查出真相。
拐入一條狹窄的道路,眼角忽然閃來一個不明物。
林覓抬起頭,看到視野前方的磚塊直直朝擋風窗飛來,越來越大。
她心跳猛然停固。
同一時間,鄔北扶住方向盤快速轉動,眉骨沉戾。
物體擦著側邊車窗而過,林覓辨認出那是一塊板磚。
回程的必經之路,幾輛黑車忽然前後夾擊駛來,來勢洶洶,輿圖逼停大G。
林覓心亂如麻,不安地看向身邊凝眉控速的鄔北。
她吞回欲說出口的“發生什麽了”,心知打亂他的思緒對當下情形沒有半點幫助,坐直攥緊安全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條街道人煙稀少,也沒設置什麽商鋪,老舊樓層的結局多半是被政府收納拆遷,何況是在這樣的深夜時分。
林覓看著眼前變幻飛速的窗景,大腦一片空白。
此刻的追擊場景她隻有在電影中看過,真正發生到身邊時,個中滋味的死亡感罩滿全身,擁狹的鼻腔無法正常呼吸。
鄔北遇見突**形,臉上沒有絲毫慌亂相。
腳下快速切換油門和刹車,龐大的車身左彎又折蛇形走位,逮住前方兩車空隙,他眯眸直衝而上。
兩輛黑車迅速拉近設法攔截,還是晚了一步。
後方的視野漸漸拉遠。
林覓全身陡然鬆懈,背靠座椅沉沉地呼出氣息。
而後聽見鄔北沒什麽波瀾的聲音傳來:“怕嗎?”
林覓硬著頭皮:“不怕。”
“不怕就好。”
下一刻,幾輛黑車同時從道路前方的岔口衝出來,因為沒打車燈,車身幾乎與暗色相融,猶如浮光掠影遊走到兩側。
林覓意識到一波又起,扣緊掌心。
難得見鄔北不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眉心緊擰,腮幫子跳動,眼眯縫聚精會神找幾輛車中的突破口。
嗙——!
磚石重重撞上後窗,玻璃邊緣迅速裂開一條縫。
林覓被這巨響震得肩膀一瑟。
意識到對方這勢頭絕非威脅那麽簡單,而是斷人命脈,不見屍身不罷休。
正處危機時刻,她無法冷靜下來剖析一係列的關聯性。
是不是與林家破產有關,是不是與龍港會有關,與鄔北有關,又或者集中起來講其實就是一件事。
鄔北還有心思偏眸看她說,知道大G真正的優勢在哪嗎。
幽暗逼匝的空間裏,有股幽藍焰火從他的眼底毫不避諱地透出,瞳孔中的女孩身影被這抹狂妄亮光灼得微怔。
和來時一樣不給反應時間,林覓被一股後坐力牽扯著往靠背仰。
耳畔傳來車體撞擊聲後,整個人又被安全帶托著直直往前傾。
黑車被大G撞出了十多米遠,車尾破損嚴重。
鄔北挑眉示意她看戰績:“喏。”
林覓發現這人在什麽時刻下心態都好的不得了,還能擺出一副準備挨誇樣。
唇角在黑暗中無聲勾了勾,也不知道他看沒看見。
大車對小車的衝擊力再大,頂不住十來輛同時進攻,今晚注定是殊死一搏。
鄔北脖頸左右擰了擰,鉚足精力準備下一場競技。
林覓提議:“或許我們可以試著和他們談判,看他們到底想要什麽。”
鄔北隻扯唇看她:“對方過來玩命,現在卻要我灰溜溜投降過去和他們談判,老子沒臉。”
他叫她收起那該死的僥幸心。
林覓用力掐著自己的掌心:“那若是死了呢,我們死了怎麽辦?”
鄔北沉聲說不會。
掌肉一陣刺痛,這些天壓抑的情緒如潮水般返上來,林覓終於繃不住吼他:“你這樣怎麽讓我信服!鄔北,我死了無所謂,但是我不甘心那些興風作浪的人還好好活在世上看林家笑話!”
嘖,偏偏是她第一次喚他名字。
鄔北在前麵疾速倒退的車潮中尋找出口,又有幾輛車從後麵出現,一齊頂上大G車尾,整個車身被這股力撞得抖了三抖。
空隙中,鄔北快速瞥了眼後視鏡裏滿眼通紅的女孩。
他從餘震中分出精力哄她:“我沒有騙你,今晚一定帶你出去。”
林覓還沒從剛才的撞擊中緩過神,頭發一縷縷垂在雪白的額前、胸前,淩亂又破碎。
不論何種情況,她永遠美得驚人。
“作為交換。”
鄔北直視前方,唇角勾起勢在必得的弧度,“做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