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娉被安置在三甲醫院的神經內科病房, 主治醫師直白告訴林覓:“除非奇跡發生,否則病人很難醒過來。”
林靖書當時帶著白娉潛入詐騙窩點,為了隱瞞身份, 他們像傳銷組織一樣每天跑步上山複念“沒錢可恥”的口號,後麵白娉忍無可忍停在半山腰罵娘, 被窩點裏一個男孩發現蹊蹺上報給總部。
兩人被單獨指派任務,司機開車駛入一條必經小道,一輛貨車忽然直直衝過來撞上轎車, 那司機就像著了魔似的不躲不避,安全氣囊彈起之前當場喪命。
後排的白娉沒有係安全帶, 因為巨大的衝擊力頭顱前傾撞上座背,腦出血嚴重。
林靖書為了繼續調查, 忍痛把白娉交給信任的同伴送回國,自己則隻身顫巍巍地回到窩點“以表忠心”。
不是他不想與女兒聯係,而是那邊的信號塔被全部掌控, 他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白日下, 自己的人身安全都難保全。
走進三樓,一股消毒水味直撲口鼻。
走廊上人來人往,護士們放輕腳步穿梭在一個個房間,檢查病號的體溫狀況。
“你好, 我來登記37號病床指數。”
護士推開門, 聲音如例行公事般沒什麽起伏。
林覓把剪好根蒂的百合插入瓷瓶, 點頭說麻煩了。
雪白的病**, 白娉身上插滿管子, 維持最基礎的生理運行。雙眼緊閉, 貌似對外界沒有有任何感知。
護士記錄病患身體各項指標數值,邊問:“這是你母親對吧?”
林覓輕輕抬眼:“是我母親。”
護士提議:“平時可以給她唱一些歌, 多肢體接觸,讓患者多與外界環境接觸,對喚醒意識有幫助。”
“好。”
五秒後,防護門被哢嚓一聲合上。
林覓坐在床邊,抬起輕按白娉瘦削的掌骨,防止肌肉萎縮。
由於學業在身無法兼顧24小時的貼身照顧,鄔北請了兩個護工幫忙,說這也是鄔牧生的意思。
經濟的懸殊給林覓施加了一定心理壓力,表麵能心安理得接受鄔北的慷慨,到底還是覺得虧欠了對方,日後要還的。
林覓起身拉開病房內的窗戶,正對那條馬路嘈雜喧囂,來來回回流動著無數故事。
頭發被早春的風吹成幾縷,像烏黑的綢緞。
她低頭打開手機上的粉色App,粉絲數那一欄較上周增加了十位,這還是在她周更兩條視頻的前提下。
不露臉影視解說褪去了紅利時期,沒有公司的支持,單憑聲音好聽一個特長的素人賬號很難做起來。
手機屏忽然滑落微信通知。
鄔北:【去醫院看阿姨了?】
林覓想了想,回複:【嗯,周六我想陪陪我媽】
鄔北:【中午我帶你到外麵吃個飯】
林覓:【醫院食堂挺好吃的,我去下邊隨便湊合一頓就好】
林覓:【心意領了】
鄔北:【林覓,最近我是發現了】
林覓:【?】
鄔北:【你老喜歡躲著我,我是哪裏做不對了不妥當了和我聊聊不行?】
鄔北:【要是你覺得在房間裏搗鼓獵奇電影解說那些東西不好意思,盡管放心,我不會幹涉你的自由】
林覓心髒猛一停:【??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鄔北:【很早之前】
鄔北:【你一周裏總是逮著兩天不要我進你臥室睡,淩晨鬼鬼祟祟亮一盞燈】
鄔北:【還不讓人有點好奇心了?】
林覓:“……”
她賬號人設是沙雕甜妹up,之前專門谘詢過楊柚可,這個定位男女通吃,很受廣大網友歡迎。
實踐後發現事實已經飽和了,二十個視頻中隻爆了一條過十萬播放量的。
楊柚可就推薦她整點花的,比如解說到一半忽然大聲用怪音吐槽,主打一個讓觀眾措手不及。
林覓解放天性試了一次,因為夜晚錄製需要壓著嗓子不讓鄔北發現,解說效果不盡人意,沒有一絲水花濺起。
楊柚可無奈不已地說,林覓,就憑你那張臉漲粉百萬不在話下,為什麽非要和自己過不去呢。
林覓當然不能告訴她,現在的局勢是,如若她在互聯網上高調露臉,更容易招惹來那批地頭蛇的關注。
白娉還在病**躺著無法自主行動,她不敢輕舉妄動。
鄔北最後那條消息林覓撂在那沒回,她怕白娉著涼,通了會兒風就把窗戶關上了。
門那邊傳來指骨叩動的聲響。
她抬眼望去。
鄔北單手插兜靠在門邊,雙眼皮扯出一條深褶,不知站那瞧了她多久。
中間隔著一張插滿氣管的病床,兩道眼神勾碰。
林覓輕愣了下。
鄔北隻是在門框線的地方長身立著,嘴唇無聲開合示意她出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長廊上,俊男靚女的外表養眼,見過世麵的護士長經過時也忍不住眸底一亮,朝林覓笑笑打招呼:“白娉女士的家屬你好。”
剛說完這話,前邊鄔北的步子也停了,反身投來視線。
什麽關係不言而喻。
和林覓寒暄兩句,護士長心滿意足地走了。
鄔北瞧著那張透著稀奇之色的清純小臉,笑了下:“看吧,我絕對是哪裏惹到你了。”
林覓看著他:“絕對是你想多了。”
鄔北臉上擺明不信。
她強調:“我說真的。”
聽鄔北說,那試試。
快走到電梯的時候,小臂被一股力量拉到旁邊的樓梯間,白天陽光切碎了透進來。
鄔北罩在林覓身前,兩手撐在白牆上低頸吻她,擋走了所有光線。
他含著她的唇輾轉反側,沒有深入,很克製也很磨人的感覺。
“數數多久沒好好親了,”鄔北嘴唇碰她耳朵,引起女孩一陣小幅度的戰栗,“天天不是忙就是忙,讓我一個大男人為你守活寡,過分不過分?”
林覓不甘示弱,手攀上他緊實的臂膀,貝齒輕咬他頸側。
果然換來他下一波更強勢的唇齒纏接,沒用任何技巧和章法,她的骨架依舊軟化成春水。
吻了一陣後偏頭趴在他頸窩,背抵牆上喘著嬌氣。
她軟乎乎笑:“怎麽,你想在這兒弄我?”
鄔北就喜歡她勾人勁勁兒的模樣,一團火直往下邊竄,燙得人有點受不了。
要不是底線在,他真想在醫院把她辦了。
鄔北咬她耳朵:“你現在也盡往床底那事上想,學壞了?”
林覓半邊身子一抖:“你要我怎麽辦。”
鄔北笑了笑:“又不讓你忍,我就喜歡你就這樣。”
幾乎很少有男人在接吻情動的時候,手是老老實實放在女孩腰上的。
鄔北從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林覓不禁吟出聲,聽著貼緊耳廓的直白呢喃,臉頰漸漸彌漫著一陣紅。
“流氓!”她咬上男生肩頭,力道蠻橫。
鄔北嘶了聲,而後笑了:“沒吃飯?再用點力,最好是咬死我這個寡夫。”
林覓拿腳尖踢他:“就你長了嘴。”
鄔北低眸。
菱形的陽光掛在他側臉,有幾分歲月模糊的溫柔感。
“林覓,我今天想帶你去我家裏吃飯。”
她意會到此家非彼家,眸色迷惑:“為什麽?”
男生喉嚨裏沉著笑:“還能為什麽,帶你回去見見我家老頭。”
這麽說來,她所在的這個公寓登記在鄔牧生名下,他算是她的直係房東,男友的父親,父親的朋友,秉著禮節也該見見。
至於以什麽身份一起吃飯……
林覓故作輕鬆,說太早了吧。
鄔北眼底墨色愈深:“你在試我?”
林覓撇了下嘴。
“不用想太多,你也是老頭從小看著長大的,這次回去主要是我想跟他問個事,帶你回去吃個飯就走。”
林覓還惦記著37號病床:“就吃個午飯成嗎?”
“這意思是同意了?”
林覓低低嗯了聲。
鄔北微勾唇角笑了笑:“想吃什麽,老公讓人給你準備好。”
林覓皺鼻子:“鄔北,別惡心我。”
他又說她沒情趣。
也不知是生性使然還是後天環境形成,林覓身上總是飄著一層似有若無的霧。
鄔北也沒完全弄懂她,一如旁人看不透他般,他也在現今有了同樣的感覺。
難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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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林府是四合院老宅院,那麽鄔家就是中西結合的現代化別墅。
開車駛入荊棘鐵柵門,一座氣派的別墅樓印入眼簾,白色灰泥牆結合絳紅磚瓦,尖尖的屋頂在陽光照射下格外醒目。
阿姨做好了一桌菜候著少爺帶女朋友回家,葷素搭配,南北相融,三人吃出了中式米其林的感覺。
鄔牧生仍是一副輕快好相處的模樣,穿了一身棕褐色的家居服,笑眯眯和林覓打招呼,打趣說她這麽漂亮,鄔北這小子何德何能啊。
就這麽,三人在圓桌上坐著,時不時開腔聊一些有的沒的瑣事。
話題兜兜轉轉,遲早要回到林家身上。
鄔牧生眼角一耷:“林兄弟出了事,我能幫都幫,丫頭你平時缺錢了和叔叔說,和我兒子要也一樣,把他銀行卡刷爆。”
林覓輕笑:“謝謝牧生叔,不過我暫時還沒這能耐。”
拋開彩票中的那五百萬不提,鄔北賬戶原本那一串數目都悠長得迷人眼。
鄔牧生歎惜:“我家小子後麵要去英國讀一年研,年輕人多堅持一下,一年馬上就過去了。”
鄔北忽然撩了眼皮看林覓:“不去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