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傅佳辭打算向江岷坦白。
早在他們第一次被台風留在青溪的時候,她就知道了江岷家裏的背景。
當時趙安陽讓人打探到江岷背景以後,立刻就找她出主意了。
可那時的她也一無所有,所以,並沒有把他的背景放在眼裏。
後來趙安陽出事,找他,的確出於某種充滿私利的目的。
開始,確實不太光彩。
傅佳辭開了一瓶酒。
她平時有膽,但一逢江岷,就變慫了。
酒壯慫人膽,一瓶不夠再來一瓶,反正也不要錢的。
江岷在他臥室裏帶著耳機看書,沒聽到外麵的窸窸窣窣,等他看完今天的內容,合上書,拿下耳機的時候,傅佳辭已經喝完一瓶了。
他去倒水,見她笑眯眯地坐在吧台,察覺情況不妙。
作為一個未來的律師,他對犯罪有著敏銳的嗅覺。
這個女孩呀,花招太多了。
“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呀?當然是你咯,傅佳辭腹誹。
她現在確定江岷不喜歡性感美女,所以今日換了風格,扮演清純學生妹。
傅佳辭酒量好,一瓶放不倒她,但為了激起某人的憐香惜玉,她做作地扶著太陽穴,“好暈啊。”
然後借勢向江岷靠去。
江岷利索地躲開了。
他提起酒瓶,確認過度數。
度數還挺高的,但傅佳辭裝醉裝的太明顯了。
江岷從酒櫃裏又拿了一瓶出來,用開瓶器打開木塞。他為自己也拿了一隻玻璃杯:“我可以喝一杯嗎?”
男人找女人喝酒,嘖嘖嘖,傅佳辭不由得想歪。
不,她很快阻止了自己這個想法。
這可是江岷,脫光了賴他懷裏都不會做什麽的苦行僧。
可今夜傅佳辭是想向他“自首”的,她希望江岷是清醒的狀態,她要他在理智的情況下判斷她的是非對錯。
“你別喝了,男人喝酒不好。”
誒唷,看來自己真的是喝多了,什麽爛借口啊。
江岷不知道有男人喝酒不好這個說法。
這個傅佳辭,腦子裏究竟裝了多少謊話?大話拈手就來。
但凡事都要有證據的,她沒有證據能證明男人喝酒不好。
提起證據……
江岷和傅佳辭想到一塊了。
傅佳辭鬼魅地笑了笑:“你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麵嗎?就是因為你喝了酒,才跟我酒後亂性的。”
果然提起那天江岷瞬間臉黑。
一股前所未有的勝負欲衝向江岷下腹,誰說他酒量不好的。
喝洋酒的人一般都講究,瞧不上一口悶那套,但江岷給他自己倒滿了酒。
他沒有喝酒的愛好,喝酒同喝白開水一樣,烈酒滾過喉嚨,他沒有任何反應。
倒是傅佳辭看得兩眼發直。
江岷的相貌不是特別陽剛的那一類,尤其單眼皮,常顯陰柔。但他的喉結很凸出,從下巴到鎖骨那一處線條,讓人聯想到北方起伏的山脈。
傅佳辭太想摸一摸他的喉結。
不對!她清醒過來。
她不是來摸他的喉結的。
傅佳辭給自己也倒滿一杯酒,一口悶了。
奇怪,剛才喝了一瓶,不見醉,喝了這一杯就暈暈乎乎了。
傅佳辭看著江岷,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覺得他像個男菩薩。
但男菩薩喝了一杯酒,就不打算喝了。他意識到傅佳辭無事買醉,非奸即盜。
江岷打算看看她到底有什麽奸計,於是放下酒杯,向臥室走去。
“江岷。”傅佳辭英勇地抱住他的胳膊。
他回頭,見她已經是喝醉的樣子。
傅佳辭沒急著說話,她的臉紅了,雙眼濕漉漉的。江岷心軟,他沒有再做出要走的姿態,而是朝傅佳辭靠近了一些。
他的手自然地托住傅佳辭的後腦勺,聲音柔和地問道:“你想跟我說什麽?”
說什麽?
傅佳辭有些忘了,到底要說什麽呀,她可急死了,早知道不要喝得這麽猛烈。
結果就是她急哭了自己。
終於,還是想起來了。
傅佳辭拿袖子抹去沒出息的眼淚,又是慷慨就義的好漢模樣:“江岷。”
這次她叫他的名字,聲音很響,底氣十足。
“江岷,當初趙安陽一出事,我就想到了你,我來找你,是因為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家世不一般,我就是心懷鬼胎的。但我傅佳辭發誓,從青溪回來以後,我再也沒想過利用你,我對你是死心塌地的。”
她一個猝不及防,就把真話都說出來了。
當然,她醉了嘛,喝醉的人說什麽都是可以的。
死心塌地四個字,讓江岷略微遲疑了一下。
他今天看了很多頁書,又喝了一杯酒,腦子也有一些遲鈍。
時間突然凝固,一段無聲的靜默在他們之間流動。
好似是很久過去了。
江岷慢慢地笑了:“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傅佳辭忽然性情大變地甩開他的手。
知道我利用你,所以還留著我嗎?
還是知道我對你死心塌地,所以什麽都不說?
江岷真的很可惡,他話不多,總留下許多空白,讓她整天都胡思亂想。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麽?
傅佳辭不相信。
江岷愛贏,但在他們的關係裏,她更想贏。
看著傅佳辭如同怪物變身一般,眼神幾次變化,從隱忍到憤怒,江岷微微皺眉,事情好像不太簡單。
沒等他的預警係統啟動,傅佳辭已經撲了上來。
真正意義上的“撲”上來。
江岷後悔讓她多喝的那杯酒了。
傅佳辭一米六八,現在的體重也不算特別輕盈,江岷一個不妨,被傅佳辭撲倒在了沙發上。
沙發承擔兩個人的重量,立馬陷了下去。
下墜的時候,江岷的手扶上了傅佳辭的腰。手下很軟,他收走了鬆手的念頭,越箍越緊了。
傅佳辭腦子一片暈眩,她低頭噙住江岷的嘴唇。
他的唇很軟,一點不像他。
江岷看出來傅佳辭確實不擅長接吻,他的下巴上都是她的口水。
她胡亂用袖子去蹭江岷的下巴。
江岷扣住她的手:“別擦了,去臥室。”
傅佳辭腦子炸開了。
她隻是想親親江岷,真的沒那個意思。
機會來了,是上還是不上?
不過,劇情發展也容不得她再糾結了。
江岷雙手分別繞到她的兩隻腿窩下,將她抱起來,直接走進了臥室裏。模模糊糊中,她隻看到江岷手臂鼓起的肌肉。
今天他穿的是一件白色的T恤,很幹淨,上麵有洗衣粉的味道。
是上次他們一起買的洗衣粉,淡淡的薄荷香。
她自十八歲跟著趙安陽走南闖北,坐過很多公共交通,環境迫使,她不得不聞到別人身上的味道。
在她印象裏,男人大部分都是很臭的。
她也聞過一些男士香水味,趙安陽就很愛噴香水。那些香水味,也大多夾雜著濃烈的工業香精味道,很不真實。
她不是故意在這個時候拿江岷和其他人比較的,但當她決定對他死心塌地那一刻,就自動地把江岷和世界上其他人都對立開。
如果有什麽味道是能讓她瞬間安寧下來的,那一定是江岷身上的洗衣粉味道。
那件散發洗衣粉清香的T恤被他脫掉了,傅佳辭身上的羊絨衫也被他脫掉了。
他低頭,鼻梁骨抵著傅佳辭的脖頸,鼻尖輕輕磨蹭,似乎是要在那裏嗅出些什麽來。
傅佳辭結結巴巴地說:“我今天……還沒洗澡。”
進入這個房間的那刻,注定今夜她是輸家。
和第一次不同,這次江岷是清醒的,他在心知肚明的情況下擁有著她。
臥室的光很刺眼,傅佳辭的手伸向床頭去關主燈,江岷察覺她的企圖,覆住她的手,阻止了她關燈的動作。
“開著。”
傅佳辭能在平時的小事中感覺到江岷的縱容,但在關燈這件事上,他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強勢。
在明晃晃的燈光下,她產生了想要逃脫的念頭。
到了真正的戰場,她才意識到男女之間的力量懸殊,在這個充斥著光的地方,江岷成了她的審判神。
“傅佳辭。”他低聲叫她的名字,“你可以推開我。”
傅佳辭著了魔般地搖頭。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搞上床。”
聞言,江岷摘下眼鏡,目光深邃:“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傅佳辭甚至沒聽清江岷這句警告。
他覆上來的時候很沉,她推了兩下不曾撼動,便雙手繞到他的背後,抱住了他。
交融的那一刻,過往的一幕幕在她腦海裏重演,它們是無數條河流,或是平緩的溪流,或是奔騰的浪潮,最後都匯聚在一起,歸於那篇寧靜的夜海。
今夜是除夕,直到屋外的煙花炸開之前,他們都沒有想起。
“江岷……新年……快樂。”
傅佳辭顫顫巍巍的聲音傳過來,江岷才記得今夜是除夕。他不戴眼鏡什麽都看不清,於是摘下手表,放在傅佳辭眼前,“幾點了?”
“你……你故意的,是不是?”
這個節骨眼上,她哪裏有空在乎時間呢。
不知到底是捉弄她,還是真的要讓她看時間,江岷停了下來。
外麵煙花仍在不斷地在黑沉的天際炸開,秒針不停走動。
轟隆隆,滴答答。
他們都在提醒著時間的流去,可世界在這一刻是靜止的。
傅佳辭說:“過了十二點了。”
江岷順手把表放在床頭,繼續覆身蓋住傅佳辭。
傅佳辭宿醉醒來,頭疼炸裂。她環視著昏暗的臥室,最後視線落地板上交疊的兩件衣服上。
一瞬間,昨夜的記憶全湧上腦海。
她悲憤、羞惱,想撒潑打滾,但是下身同江岷緊密的貼在一起,她隻要一動彈,就會驚醒江岷。
江岷平時睡很少,她想讓他多睡一會兒。
在等待江岷起床的片刻,傅佳辭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明明是她先親吻江岷的,怎麽後來她成了被動者?好像又是江岷贏了。
她靠在江岷懷裏,單方麵決定:這次不算數。
要賴就賴到底。
江岷每天睡到七點半就自然醒了,他一睜眼,就對上傅佳辭深黑的眸子。
他剛剛睜眼時,眼睛霧蒙蒙的,比清晨的湖泊還要冷肅。
傅佳辭的嘴瓢,要說的話幾次三番沒說出來。
“能拉開窗簾嗎?”
這是他們進行深度溝通之後,江岷說的第一句話。
傅佳辭想,不該是這樣的。
難道不應該先問候一下她,或者解釋昨夜他趁人之危的舉動。
“哦。”
傅佳辭去撿地上衣服的時候,渾身都快要散架了。
窗簾拉開的刹那,刺眼的陽光傾瀉進來,她捂住眼睛,無奈的笑了笑。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錯穿了江岷的衣服。
傅佳辭站在床頭,盛氣淩人地問:“關於昨夜你有什麽解釋?”
江岷坐起來,被子直接從他身上跌落。他頭發淩亂,身下的床單也亂糟糟的。
明晃晃的陽光灑在他身上,他的皮膚比平時白了幾分,身上肌理凹凸起伏,比時尚雜誌上精修過的男模更誘人。
江岷則好奇,她真的不記得昨夜的事了麽?
當然是假的。
傅佳辭什麽記性?路邊的野狗衝她叫一下都能記很多年的水平。
隻是讓江岷解釋昨天晚上的事情很困難。
“如你所見。”他無奈地聳肩,“還想聽得更具體嗎?”
傅佳辭的頭利落地搖起來。
她終於實現了心願,可並沒有那種得償所願的滿足感,反而,她內心陷入了更深的空虛。
江岷察覺到了她的低落。
“傅佳辭,你不願意嗎?”
比起他疏離的問候,她更寧願今早迎接她的是一個纏綿的吻。
“沒,我傅佳辭從不後悔。”
又睜眼說瞎話了。
“隻不過昨天晚上太衝動了,意外懷孕了怎麽辦?我不想生單眼皮的小孩。”
江岷仔細想了一下:“我父母都是雙眼皮,你看過照片的,不一定生單眼皮的。”
昨夜醉的是傅佳辭,又不是他,他自然會做好防護措施。
江岷沒有賴床的習慣,他去洗澡,洗漱完出來時,換上了一身運動衣。
傅佳辭頗為遺憾。
她和江岷已經負距離接觸兩次了,卻還沒看過他那裏,這不完整,也不公平。
傅佳辭渾身如被碾壓,她不大願意動,但度假村的門票包含著附近一間寺廟的門票,大年初一去寺廟求香火,這是很多地方的傳統。
跟江岷在一起之後,她會想要有更多的力量來保護他。
而且免費的香火,不要白不要。
她怕江岷不讓她去,強行裝作沒事:“走,去上香。”
江岷疑慮起來:“確定你能行?”
“你見過我不行麽?”
傅佳辭溜回自己臥室,換上衣服,整裝待發的在門口等江岷。
出門前,江岷在暖水瓶裏接了一瓶子熱水,裝進自己的書包裏。
他們在度假村吃了簡單的早餐,工作人員得知他們要去求香火,特地過來解說:“淨山寺觀音像自宋朝就有了,因為有求必應,世代受當地百姓敬重,每年都有信徒捐款出力,重修觀音像,你們去看到的觀音像,雖然嶄新,但確實經曆了千年風霜。”
傅佳辭認真地點點頭。
工作人員接著說:“不過今天過年放假,不知道纜車有沒有開。纜車沒有開,你們隻能走台階上去。今天很多人過來朝拜的,台階會很擁擠,你們得做好心理準備。”
要爬山……事先不知道啊。
傅佳辭原地石化。
她不嬌滴滴,但也沒強到經過一夜激烈運動後還能爬山的地步啊。
江岷看向他:“還去嗎?”
傅佳辭:“當然去,你是不是小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