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沉玉穿著蕭音在李老伯那兒換來的粗衣,可出眾的容貌還是格外引人矚目。

他想了想,取了些碳灰塗在臉上,又撿了根木棍,權當拐杖。

一瘸一拐地來到村口時,正看見被許多村民圍在中間的府兵。

他駐足,隱於樹後,遠遠打探著情況。

發現馬上之人,正是蕭言的隨侍小廝——盛平;

那馬車裏坐著的,想必不是蕭言,就是金瑤、銀瑤。

他穩了穩心神,又做了一番盤算。

打定注意後,方才一瘸一拐地來至人前。

村長看著他思索了片刻,點頭哈腰地介紹:

“官爺……這人不是我們村子的,應是前幾日被我們村民撿回來的,聽說……一起的,還有個女娃!”

蕭沉玉埋著頭,裝作畏官的樣子,粗著嗓子結結巴巴:

“官……官爺……我是林子那……那頭村子的,打獵受傷才……才被撿到這……這裏!”

盛平催了催馬,湊近了些,喝令:“抬起頭來!”

蕭沉玉畏畏縮縮地抬頭,露出一張灰黑髒兮的臉,並不直視他。

盛平緊了緊眉頭,勒著馬後退了兩步,又問:

“那個女的呢?”

蕭沉玉垂下頭,“媳婦身體不適……躺著呢。”

“你打獵……帶著媳婦?”

他咽了咽唾液,狀似羞澀地一笑:

“媳婦好……好看,走哪都……都帶著……”

盛平不再發問,示意著衙役前往下個村子。

卻又被緊趕慢趕跑來的李婆子攔住了去路:

“官爺……求您幫我找找我兒子吧!兩天沒回家了……”

蕭沉玉神色一緊,拄著木棍隱在人群中,心下祈望這個婆子不要多生事端。

那為首的衙役無心理她,馬鞭抽開她攔馬的胳膊,厲聲喝道:

“報案去縣衙擊鼓!擾亂公事,你可擔待得起?”

李老伯這才深一腳淺一腳地追趕上來,將老婆子拖到身後。

“不好意思,官爺……您忙,您忙!”

而後轉頭便將老太婆往家裏拖。

“你這婆姨,攔官差是想做什麽?瘋了不成……”

李婆子嚎啕著被拖走,村長帶人上前安撫:

“嫂子別急,我們這不都在幫您找呢嗎?”

“是啊……剛剛多危險啊……”

村民們簇著李老伯夫妻二人往回走,未見……

落在人後的蕭沉玉,彎腰撿起了李婆子身上掉下來的一點亮晶晶。

拿在手裏細看,發現……正是蕭音拿去給他換衣服的耳墜。

望著遠去的衙役,他心下琢磨,若剛剛問話之人是金瑤……

那他們此刻,隻怕已經暴露了!

“小姐……看來,是上天有意讓我們留下……”

他勾唇一笑,不動聲色地將耳墜收在了懷裏。

回到老院,將王玉兒打發走,他搪塞著蕭音。

“小姐莫怕,是山匪不假,但人已經走了。”

蕭音點了點頭,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在了肚腹裏。

蕭沉玉看著她鬆了口氣,心下愉悅,臉上卻一副糾結忐忑的樣子。

在她腳前單膝蹲跪下來。

“小姐,屬下……為了脫身,不得已說了謊……還請小姐,責罰。”

他停頓了下,猶豫該說恕罪,還是責罰。

後來想想,貌似自己請罰,會讓小姐心軟一些……

“說了什麽謊?”

蕭音不疑有他,也知道為了躲避山匪,說謊也是難免的,但不想……

“我……說我是獵戶,說我們,是夫妻……”

蕭沉玉故作膽怯地垂下了頭,睫毛還有些許顫抖。

“什麽?”

夫妻?

原身即使過了生日,也才十四歲!

就算這裏婚配都早,那也太過牽強了吧……

蕭沉玉聽她驚詫,故作慌張。

“是……他們問我們的關係,還要見小姐……我隻能謊稱……你身體不適……”

他還是不敢將那個稱呼,當麵說出來……

“可是……他們信了?”

見小姐好像也沒有多抵觸,他這才暗自鬆了口氣。

“是……我將臉塗黑了,他們看不清我的容貌和年紀……”

還不及二人說完話,王玉兒便已“人未至,聲先聞”!

“蕭沉玉——”

蕭沉玉得了蕭音的首肯,站起身來,立侍身側。

王玉兒咣當一下,摔門而入,險些拆了破門板。

她本是忿忿地喚著蕭沉玉的名字,可一進屋看見他驚世的容貌……

又生不起氣來了,隻怒目瞪著蕭音。

“你們到底什麽關係?為什麽村子裏都在傳……你是他的小媳婦?”

蕭音沉了口氣,連翻白眼都這樣斯文優雅。

蕭沉玉看她懶得理會,便兀自開了口。

“王姑娘……他們或許不知,但你和王郎中也該知道……我們是被人追殺。”

王玉兒見他肯向自己解釋,火氣已經消了大半。

又聽他將自己視作密友,如實告知,並不提防……

便更是心花怒放,喜上眉梢。

壓抑著心中歡喜,擔心地問:“你們得罪人了?誰在追殺你們?”

蕭沉玉不想與她說太多,又怕她追根究底。

“王姑娘,知道太多對你不好……還望你能為我們保密。”

他在關心她?

王玉兒的嘴,快咧到耳根了……

紅潤著瘦削的臉,含羞地點了點頭。

直看得蕭音一臉無語。

蕭沉玉看蕭音有些不耐了,便打發著她走。

“時間不早了……還勞煩王姑娘為我們準備飯食。”

“好的……”

她忸怩地轉了轉身子,做作地提起麻裙,努力裝作有規矩的樣子,抬步出門。

看得蕭音想報官……

她無奈地側過臉,強製自己不去看她。

誰料,這人才剛出門便又回轉。

“但是!”

剛要開嗓,見了蕭沉玉便又捏著嗓子,矯揉造作。

“但是,人家晚上……也要回來住。”

她得看著這兩個人,萬一假戲真做了呢?

蕭沉玉為難地看向蕭音,心裏一百個不願意。

他要和小姐獨處,不想她回來住。

隻有他和小姐時,就算睡在灶堂,空氣也都是甜的!

可奈何蕭音也有顧慮似的,猶豫著點了頭。

她雖然討厭王玉兒,但這畢竟是人家家裏!

不讓人家回來住,這成什麽了?

好聽點說,這叫反客為主;

不好聽的,那叫鳩占鵲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