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程亦歆出去後, 方語涵稍稍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 給池意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
那頭響鈴兩聲, 池意接起了來電。
“池總？我是新語傳媒的方語涵。”
“方總。”沒等她開口，池意就先說：“打電話給我是想跟我說亦歆的事麽？”
“是的。”方語涵的電腦屏幕顯示微博熱搜，#程亦歆同性戀#的詞條以很快的速度衝上榜一。
“熱搜看到了吧？”
“看到了。”池意回道, “你們打算怎麽處理，我會配合。”
“這條新聞上升趨勢太快了，很明顯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如果我們不做回應, 後麵不知道還會發酵到什麽地步。所以公司請了媒體, 一小時後亦歆會澄清你們的關係, 對緋聞的回應是你們隻是關係很好的朋友，照片是因為角度和光線原因才看起來很曖昧。”
“對於這件事，你那邊就不需要回應了，你沒有和那些人打過交道, 在這種時候你說錯任何一個字眼都會被他們無限放大。如果有媒體過去騷擾你們, 不用理會, 等過幾天娛樂圈又有新的新聞, 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好的。”
池意的語氣很平靜, 平靜到方語涵都有些不知所措, 但凡池意對他們的公關方案提出質疑她都不會有這種感覺。
電話沉默了兩三秒, 說完了公事, 方語涵想了想還是說：“我剛才問過亦歆，她承認你們是戀愛關係, 這事我也才知道。”
“她心情怎麽樣？”池意問。
“澄清是公司做的決定, 不是她本人的意願, 所以說完這個方案之後她有點悶悶不樂。”怕池意把問題歸咎到程亦歆身上，方語涵緊接著說：“你知道亦歆是我們公司熱度最高的藝人，而我們公司簽了對賭協議，對賭結果沒有出來之前我沒有勇氣去承擔可能出現的風險。”
“所以這一次，算是我道德綁架她的，在這件事情上她沒有選擇。”
方語涵說完，心裏有些忐忑，承認自己自私真的很需要勇氣。
“方總。”好半晌，池意說：“同樣作為生意人，我能理解你的處境，也接受你們公司提出的解決方案。”
“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接受並不是因為我想幫新語傳媒。”
“我們的關係現在公開，綜合考量來說百害無利，也會讓亦歆這幾年的努力功虧一簣，她是個要強的人，從擠在公用化妝間到現在屬於她的位置，我不想她泯然眾人。”
“也許當下讓她做澄清的決定她會懊悔，但我不希望她以後想起來再後悔當初沒有繼續演員這條路。”
“綜上所述，我接受你們的方案，沒有怨言。”
聽完池意的話，方語涵愣了愣，她在心裏想了很多安撫池意情緒的話，可沒想到，池意比她想象中的要成熟穩重，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理智分析利弊。
“……謝謝。”方語涵訥訥道，“我等下會去看亦歆的情緒怎麽樣，在發布會結束之前……就請池總暫時不要聯係她，我怕她……”
“我明白。”
一小時後，記者發布會現場。
邀請前來的媒體有各大視頻平台和日報，爭先恐後搶奪一手谘詢。
畢竟這年頭針對緋聞能夠正經澄清的明星沒幾個了。
在上台前，程亦歆將公關擬好的原定媒體提問和標準回答看了又看，沒想到出道幾年，第一次這麽大陣仗竟是澄清真實發生的真相。
想想就有點諷刺。
“亦歆，你別緊張。”李文靜在一旁安撫她，“和我們相熟的媒體被安排到前麵了，到時候你就點前麵幾個提問，實在答不上來否認就行了。”
“沒事的，澄清之後媒體也會發微博，影響力可比那些野雞營銷號強多了，這事過幾天就過去了。”
“……嗯。”
她在幕後看到主持人在維持秩序，冷不丁說了句：“有時候真不想當公眾人物。”
“？！”李文靜倒吸了口涼氣，“姑奶奶，你千萬別出幺蛾子！想想你身上的代言！要是全部賠了那可不是小數目！”
“……”程亦歆轉頭看她，沒感情的笑了笑，“……放心啦。”
程亦歆在媒體的掌聲中入場，坐在台前，底下無數的鏡頭燈打在她臉上，身後的大屏幕是風波起源的沙灘照片。
台下的媒體舉著掛有LOGO的麥克風爭先恐後提問。
“亦歆，針對這組照片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亦歆，照片裏的是你本人嗎？那另一個人是網傳的青年企業家池意嗎？”
“亦歆……”
程亦歆轉頭看了眼身後的照片，在大屏幕裏照片都被放大了無數倍，讓本就不清晰的夜景畫質更糊了。
她臉上保持微笑，說：“照片裏的人確實是我。那天池意來探我的班，正好樓下就有沙灘，我們就一起去散步。至於那張被傳成‘熱吻’的照片，實際上……我眼睛進沙子了。”
“海灘風大，沙子吹進眼睛裏很正常，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張角度巧妙的照片會被傳成我們在接吻。”程亦歆盡量讓自己臉上的表情自然，好讓她的話更有真實性。
一個媒體不死心，想挖出猛料，又問：“那為什麽要幫她係鞋帶呢？這種動作很曖昧。”
程亦歆看向提問的媒體，歪了下頭，作出困惑的表情，“係個鞋帶就很曖昧嗎？或許是電視劇對男女主感情表達的手法看多了，在現實生活中，一個人幫助另一個人，是很正常的事。就像她幫我吹沙子，卻被曲解成是在接吻引發討論一樣。”
“那你對無辜被傳同性戀愛醜聞有什麽看法？”
程亦歆順著提問的聲音看向提問的人，目光緊接著落在他麥克風上的台標，臉上的笑容收斂，是很認真嚴肅的表情：“逗趣TV的工作人員，我來回答你的提問。”
“我不認為同性戀愛是‘醜聞’，男人愛女人，男人愛男人，都是基於本心而產生的情感，愛無關同性還是異性，隻要是真心付出都值得尊重，不該被說成是‘醜聞’。”
“那你和池意是戀人關係嗎？”另一個媒體問。
“……”程亦歆搭在桌麵的手指無意識揪了一下。
她和池意是戀人關係嗎？
是的。
可這個場合下，她的回答隻能是否認。
池意會是什麽心情？明明她們隻是在談戀愛，沒有影響到誰，現在卻要被網友指指點點。
會場突然陷入詭異的安靜。
“亦歆？”
程亦歆回神，麵對鏡頭，很認真地說：“……她是我很重要的人。”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所以，你們在交往對嗎？！”
在台側的李文靜見氣氛不對，立馬舉起麥克風說：“亦歆的意思是很重要的朋友哈，她們的關係很好。”
“亦歆，真的是這樣嗎？”
麵對媒體們的質疑，那些人臉上仿佛都寫著“有大瓜出門立馬發通稿！”。
這一瞬間，她退縮了，怕戀情曝光池意被自己的粉絲罵，也怕公司因為自己輸了對賭。
程亦歆重新恢複一慣的笑容，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隻手搭在桌麵，另隻手拿著麥克風。
“對，我們是很好的朋友。”說話的同時，程亦歆手指不自覺摳住桌麵，力氣大到指甲蓋生疼，好像這樣就能稍微緩解她心頭的情緒。
…
發布會的當事人澄清視頻，結束後半小時，就衝上了熱搜。
程亦歆的粉絲們紛紛鬆了口氣，有部分評論在慶幸自己的女神是直的，要不然它們就沒有機會了。
更多的評論關注到程亦歆回複逗趣TV的話，認為作為她一個“直人”對同性群體抱有尊重的態度，從而收獲路人好感，還有些直接路轉粉。
輿論得到了控製，短短半天時間裏，峰回路轉。
池意從李文靜那得知程亦歆已經回家休息了，心情很平靜，懸在心頭的石頭才稍稍緩了一些。
“池總，要去看看程老師嗎？”
池意點點頭，把手頭上的文件放到一旁，麵前是那些藝人送來的拍品。
“你再核對一下清單。”外麵天色已經黑了，她迫不及待想要去見程亦歆。
沃爾沃駛入君山小區，遠遠的，池意就看到一輛車停在自己家門口。
“小姨？”池意略微俯下身靠近車窗，想要問馮心嵐怎麽突然過來也不說一聲，可想來大概是因為熱搜的事。
她把人迎進家裏，馮心嵐在走過前院時在池塘短暫停留了一會兒。
說：“這些魚被你養得很好。”
池意笑笑：“它們有吃的就足夠了。”
換鞋時，馮心嵐留意到鞋櫃裏有另一雙居家拖鞋，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一次性拖鞋。
走進客廳，放在茶幾上鳥籠裏的小鳥瞧見有人回來，撲騰了兩下翅膀。
“怎麽養起鳥來了？”
“前幾天撿到的，腿受傷了就先養著。”池意與她說，“現在傷好得差不多了，找個好天氣放歸自然。”
“亦歆也喜歡鳥嗎？”馮心嵐冷不丁提起她的名字。
池意表情頓了下，回道：“她怕有羽毛的禽類。但是她發現的這隻小鳥。”
“嗯。”馮心嵐點了下頭，直接就問：“你們在交往？”
“是的。”
“可她今天在記者會上澄清你們沒有在交往。”
“以當時的形式來說，這麽說是最好的結果。”
“你都不傷心嗎？”馮心嵐皺眉，很不能理解。
“不傷心。”
“可是你外公要是知道你喜歡的人為了自己的前途，和你撇清關係，會生氣吧。”
池意看著馮心嵐，問：“你要告訴他嗎？”
“你是個成年人了，我不管你談戀愛的事。”馮心嵐頓了頓，“但是作為你的小姨，有些事我還是要奉勸你。”
“娛樂圈比你想象的要複雜，也有很多身不由己，你會受很多委屈，和藝人談戀愛並不適合你。”
“你是想說看自己女朋友和別人炒cp嗎？”池意笑了下，“我不介意，我相信她。”
馮心嵐看她一眼，“新語傳媒對賭的對象是我，另一方是方語涵。其實，即便公司對賭失敗了，無非就是我拿到所有股份，對程亦歆本人在公司沒有太大影響。”
“那小姨你過來其實是想說，你更希望我們的戀情被捅破？你就能拿到股份了。”
“我哪有那麽壞！”馮心嵐好笑道，“我隻是覺得，明明可以有迂回的方式，卻要這麽做，對你很不公平。”
“沒有別的方式了。方語涵和亦歆一樣也是要強的人，這次也是她說服亦歆澄清的。”
“我知道，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我給她的壓力太大了。”
“小姨是說誰？”
“算了，沒什麽。”馮心嵐站起身，看著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問：“你如果心裏實在委屈，就跟小姨說。”
“我不委屈，可能亦歆心裏要更不好受些，我正要去找她的。”
“……你幹脆直接說我是電燈泡得了。”
得，還以為沒戀愛經驗的外甥女要委屈得躲在被窩裏哭唧唧，合著白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