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臉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織田一郎和黃顯達的目光就變得複雜起來。
特別是看黃顯達的目光，更多了一絲鄙視和憤怒。
這要放在戰爭年代，黃顯達完全是漢奸作為啊，出賣中國的利益和自己的靈魂，與狼共舞，還正處心積慮地策劃、配合著價值更大、影響更深、行動更加隱秘的國寶掠奪行動。
如果真讓他們得逞，這絕對是敦煌文物史上最大的浩劫。
看著洞窟門口擺放著的十幾個已經貼好封條的箱子，我心裏一驚：“他們已經無限接近成功了！”
“馮世儒，我可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一直敬你是國內敦煌學的領軍人物、泰山北鬥！至於尋找第二個藏經洞，完全是上麵派給我的任務，我隻是奉命行事。你懷疑我，就是在懷疑上麵咯。”黃顯達短暫的慌亂後，逐漸恢複了平靜，開始有理有據地辯解道。
“上麵派給你的任務？嗬嗬，恐怕不盡如此吧，應該是日本人織田一郎派給你的任務。如果他不特意把你安排在四個圈定的意向買家之列，上麵絕對不可能把這項任務交給你！因為，你收藏的領域幾乎不涉獵敦煌文物，而且，你對敦煌文物也沒有太多的了解和太深的研究，怎麽說你都不是一個很好的人選。”馮世儒完全沒有顧及黃顯達的臉麵，有一說一。
黃顯達縱然城府極深，但在馮世儒對他毫無是處的差評之下，也有些繃不住了。
他冷笑了一聲：“如果連我都沒有資格評判敦煌文物，那他們三個年輕人又何德何能？”
馮世儒微笑著說道：“那就要看你從哪方麵來評判了。從學術上來說，他們三個根本不夠格，但是從與敦煌的緣由，特別是與第二個藏經洞的緣由來說，織田一郎圈定的這個範圍就太過精準了。”
馮世儒說完，瞟了一眼身前的織田一郎。
織田一郎依然傲然挺立著，一直麵帶和善的微笑，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真實身份和意圖被馮世儒揭穿而惱羞成怒。
“潮水退去，即便大家都看見他在裸泳，他也依然裸遊得如同穿著盛裝的紳士。”我在心裏對織田一郎泰山崩於前都不為所動的定力感歎不已。
“葉真，當年甘肅學政葉昌熾的後人。葉昌熾本來就是文獻學家、收藏家，很可能收藏有王圓籙進獻的有關第二個藏經洞線索的敦煌遺書。曾曉嬌，她爺爺直接購買了被你祖輩橘瑞超所遺棄的另一半線索：草圖和粉本。喬玄，他爺爺在敦煌臨摹了三年壁畫，剝離壁畫的奇怪舉動更是令後世都爭議不斷。不過，他積下的線索神秘且多，而且還騙走了喬家的粉本。如果說有人能找到第二個藏經洞，那一定會在這三個人……不，這三個家族裏產生！所以，織田之所以選擇了這三個年輕人，是想集眾家之所長，真正來個拋磚引玉，坐收漁翁之利。這也從另一個方麵說明了，織田已經把大家的底細調查得很清楚了，所圖非小啊。”
馮世儒說完，又看了黃顯達一眼：“與他們相比，你和敦煌有什麽淵源呢？所以從一開始，我就認定，你是與賣家有淵源！”
黃顯達眼中的驚訝稍縱即逝，隨即冷冷地說道：“從一開始，你就不信任我？”
“不，一開始我並沒有懷疑過你，畢竟，你是陳倉計劃的主要施行者之一。我原本以為，香港之行，也隻是陳倉計劃的一個項目而已，誰知，壁畫殘片之下，竟是第二個藏經洞的重大線索！關鍵是，這塊壁畫殘片的出場，陪襯竟然是獨一無二的元青花梅瓶，陣仗夠大！而且，還不是公開拍賣，是賣家圈定的定向拍賣，由此可見，賣家並非為了賺錢。這不符合收藏文物的基本邏輯，所以，我的心裏就有了些疑問，但並未懷疑到你。直到當我聽到壁畫殘片在你和王綺雯交接的時候，被打碎在地，我才有所懷疑。”馮世儒笑著說道。
“那是王綺雯的失誤，憑什麽懷疑我？”黃顯達朗聲說道，顯得中氣十足。
連我都覺得馮世儒的說法有些牽強。
“我並沒有懷疑你，而是懷疑那王綺雯。”
馮世儒一說出這話，所有的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懷疑王綺雯？”黃顯達皺了皺眉頭。
我在心裏暗暗發笑：“黃顯達這算是杯弓蛇影嗎？”
“不錯，我懷疑她是故意打碎的！”
“一個洛伯姿公司的首席拍賣師，為什麽要做這種有損自己公司聲譽和利益的事？”黃顯達輕聲說道，似在沉思。
我很想回頭看看王綺雯藏身的黑暗之處，想看看她現在是怎樣的表情。
“後來我才明白，她這樣做，是為了大義！”馮世儒不經意地扭頭看向了遠處的黑暗，微笑著說道。
我心裏一驚，馮老目力所至，正是王綺雯的藏身之所。
“他，該不會是察覺到了點什麽吧。”我暗自心驚，看著馮世儒氣定神閑的模樣，第一次感覺到了他的……可怕。
“大義？哼，現在這個社會，哪有什麽大義，都是生意。她清楚地知道，那塊壁畫殘片拍賣公司是投了巨額保險的，意外損毀，他們公司可是有一大筆可觀的收入入賬。”黃顯達輕笑了一聲。
“不，她打碎壁畫，是為了阻斷線索，保護第二個藏經洞不被人找到！”
馮世儒語驚四座。
“保護第二個藏經洞？！也就是說，王綺雯是知道第二個藏經洞存在的，而且，還清楚地知道線索在哪兒？”我心裏暗自吃驚，忍不住再次望向王綺雯所在的黑暗。
她就像一團根本無法看清的迷霧，藏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聽完馮世儒的這番話，我立刻想通了很多環節。
那天清晨王綺雯在61窟門口刺殺我，也就順理成章了。
她殺我滅口，也是為了阻斷線索，因為，我能從壁畫殘片上看到其他人根本無法發現的痕跡和獨特印記，她認定我會給第二個藏經洞帶來威脅……
可是，她後來為什麽又要救我，還幫我？
那麽，是什麽導致了她的徹底轉變？
我正陷入在這個暫時無解的問題中時，黃顯達的聲音響起：“那你是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你將計就計，把打碎壁畫殘片的責任推到我身上的時候，我就對你產生了懷疑。”
“馮老，都說你心胸寬廣，如此看來，不盡然啊。原來，你是因為不滿責任區分而降怒、記恨於我。可是，所長和組長不是那麽好當的，出了事，領導可都是要負領導責任的啊，再說了，違反規定把壁畫讓一個不相幹的人上手觀看，本就是你的主意，這個總賴不掉吧。”黃顯達冷笑道。
“其實，當你把責任推到我身上的時候，我隻是有所懷疑，可當你和他一同出現的時候，我就確定，你的真正目的，不是找到第二個藏經洞，而是運走第二個藏經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