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拾柒已經完全進入了“無我真界”的狀態,並沒有注意夜老爺子這邊的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等她從無我狀態中出來時,夜老爺子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

她抬手用手背擦了下額頭的汗,將自己剛剛完成的玉雕呈現到夜老爺子麵前:

“夜爺爺,這個給您?”

夜老爺子輕顫著抬起手,從聞拾柒的手裏接過那個小小的玉雕。

那是一個很精巧的掛飾。

是一把刻刀,刻刀上方是一雙交握的手,一大一小。

兩隻手共同握著這把刻刀,像是在傳遞。

從遠觀來看,這兩隻交握的手又像是一個八卦圖,寓意輪回。

整一個掛飾,代表的是傳遞,傳承,以及生生不息。

聞拾柒仔細地留意著夜老爺子的反應,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

“夜爺爺……您喜歡嗎?”

一雙手卻是忍不住攥了起來。

連在比賽的時候,她都不曾這麽緊張過。

夜老爺子用手指輕輕地緩緩地摩挲著這個小小的掛飾,仔仔細細地看著,內心不覺一陣熱意顫動。

他看明白了這件玉件所想要表達的寓意,也明白了聞拾柒的用心。

他內心很是觸動。

這不單單隻是因為聞拾柒的這一份用心,而是……她竟然看穿了他的內心……

懂得他心底深處的遺憾……

“我……很喜歡……”

夜老爺子聲音輕顫著,說道。

聞拾柒緊張的情緒頓時一鬆:

“夜爺爺您喜歡就好,其實……”

她說著,突然換上了自己原本的聲音,清涼的女聲就那樣冒了出來:

“我一直有一件事情瞞著你們,我……我其實不是……”

說到這裏,聞拾柒突然不知道要怎麽再繼續說下去了。

隻微微低著頭,一副內疚自責的樣子。

文老和夜老爺子都是很好很好的兩位老前輩,可她卻一直在欺瞞他們……她是真的很抱歉……

不想,想象中的生氣、斥責都沒有發生。

她隻聽見了一聲和藹又包容的笑聲:

“你是想說,你是一個女孩子?”

聞拾柒一愣,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夜老爺子。

卻見他臉上沒有絲毫生氣,甚至連一絲意外都沒有。

她怔了怔:“夜爺爺?”

夜老爺子臉上卻依舊帶著寬和的笑容:

“我早就知道了。”

他從看到聞拾柒的第一眼,就認出了她是一個小丫頭。

“那您……您不怪我嗎?”聞拾柒不安地問。

她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卻不想對方早就已經將自己看穿了。

但……夜爺爺不生氣嗎?

她又看了看一旁的文老,卻見文老的臉上雖然有些意外,卻也同樣不見半分生氣。

夜老爺子笑了笑,道:

“我想見的是你,又不是別人。”

文老也跟著點了點頭:“我雖然沒有看出來,但你是什麽人、叫什麽名字,和你的技法又無關。”

說到底,他們認可的是她的技法。

也是她的為人品性。

並不是她叫什麽名字,是什麽人,又或者是什麽性別。

他們越是這樣包容,聞拾柒就隻覺得愈發愧疚,她抬手摘掉了自己臉上的麵具:

“其實我叫聞拾柒,我是……”

她才剛想向夜老爺子和文老兩人坦白自己的身份,夜老爺子突然失聲叫了起來:

“繪繪!”

聞拾柒一愣,還不等她反應過來。

麵前的夜老爺子已經激動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力氣大得讓她隻覺得一陣生疼:

“繪繪!是你嗎?

“你終於願意回來了嗎?繪繪……”

聞拾柒根本不敢動彈,眼前的夜老爺子情緒明顯不對。

而且,什麽“繪繪”?

她根本不認識。

“夜爺爺,您認錯人了,我不是……”

“繪繪,你是不是還不願意原諒我們?!所以才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我們是真的都知道錯了,當年,我們不該逼你的,我……”

夜老爺子顯然根本聽不進去聞拾柒說了什麽,情緒異常激動,死死地抓著她的手,一個勁地說著什麽“道歉”“當年”。

他說著,突然麵色一變,一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胸口直直地向後倒了下去!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讓人根本反應不及。

“老先生?!”

“老夜!”

楊管家和文老兩人皆被這一幕嚇到了,兩人同時一驚,反應過來急忙一把扶住夜老爺子。

但是,夜老爺子已經徹底昏死過去,臉色更是一陣灰敗……

楊管家不敢耽擱,立刻打了電話叫來了救護車。

接下來,便是一陣兵荒馬亂。

夜老爺子被送進了急救室。

聞拾柒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著到了醫院的,她站在急救室門口的走廊裏,手腳一陣冰涼……

她不知道,夜老爺子為什麽會在看到她的臉後,表現得這麽激動。

但是……

她隱約感覺到,自己似乎做錯事了。

如果因為她,讓夜老爺子遭遇了什麽不好……

這樣的後果,聞拾柒連想都不敢繼續想下去。

“你別太自責了,不是你的錯。”

身旁,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聞拾柒轉頭看去,就看到文老正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

目光在落到她臉上時,還微微頓了一下,似乎在透過她的臉懷念著什麽……

聞拾柒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唇:“我……我不知道會這樣……”

她想解釋些什麽,但卻又覺得解釋什麽都不合適。

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現在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我知道,這一切隻是一個意外。”

文老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眸光裏卻是帶著幾分複雜……

事實上,在看到聞拾柒的這張臉時,他也被驚到了。

像!

實在是太像了!

也不怪老夜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加上聞拾柒又會夜家的“獨特技法”,難道……

有一個念頭,突然從文老的腦海裏一閃而過。

他震驚地看著聞拾柒,目光上下在她身上打量著,聲音裏都不覺多了幾分顫抖:

“你……孩子,你能告訴我,你的父母是誰嗎?”

聞拾柒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文老會突然這麽問。

一旁的楊管家卻是想到了什麽,也跟著朝聞拾柒的方向看了過來。

眼裏也帶了幾分探究,和隱隱的期待……

聞拾柒看著兩人,下意識地回答道:

“我、我不知道……其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