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還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跟在夜老爺子身邊了。
雖然老爺子是一個很好的人，但為人也有些嚴肅，尤其在發生了當年“那件事”後，鮮少見他有待人這麽和善親切的時候。
更何況，還是對著一個才剛剛見麵的年輕人。
他能夠感覺得出來，老先生是真心喜歡麵前這個孩子的。
這讓他看聞拾柒的眼神也不覺多了幾分親切……
隻要是老先生喜歡的人，便是他老楊要尊敬的人。
聞拾柒還不知道，自己一眨眼間已經得到了兩位長輩的喜歡。
她隻坐在床邊，安安靜靜地聽著夜老爺子說話：
“好……好孩子……聽說，是你、你拿到了‘毓複丹’？”
“回夜爺爺，是我。”聞拾柒乖乖巧巧地應道。
“好，好……”
夜老爺子連聲說“好”，表情裏似乎很是欣慰。
“這、這樣我也就安心了……那東西總算沒有、沒有浪費在我手上……”
聞拾柒卻是從中聽出了幾分意思來，不禁有些驚訝：
“那‘毓複丹’是夜爺爺您的嗎？”
她是真詫異了。
她原本還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會拿出“毓複丹”這樣的絕世臻品出來當比賽獎品。
卻沒想到，這個人就是夜老爺子。
可……既然“毓複丹”原本就是夜家的，為什麽夜明珠還要去參加比賽？
夜爺爺為什麽不直接把“毓複丹”給夜明珠？
聞拾柒滿心疑惑，麵上不由也就帶了幾分。
雖然她臉上還戴著麵具，卻也是沒有瞞過夜老爺子。
夜老爺子神情裏閃過一抹恍惚，似是在回憶什麽，半晌才緩緩道：
“那東西隻有落在有緣人手中，方可發揮價值。”
這話雖然沒有回答什麽，卻也說明了一件事——夜明珠不是那個“有緣人”。
或者說，“毓複丹”到了夜明珠的手中，不能發揮其價值。
所以，夜老爺子才會拿出“毓複丹”。
寧可將其作為比賽的獎品，交給其他更加能發揮其價值的有緣人，也沒有將它留給夜明珠。
哪怕夜明珠是夜家的人。
這樣的無私大義，不禁讓聞拾柒微微感到震動。
同時，心裏也生出了一份愧疚。
夜老爺子也好，文老也好，都覺得將“毓複丹”交到她的手中，才能發揮其最大價值。
可……
她所做這一切，不過都是為了完成聞老夫人交代的任務。
甚至，她不知道聞老夫人要拿“毓複丹”去要做什麽，會不會好好對待。
她，注定要讓夜老先生和文老失望了……
更甚至，連她現在的身份，也都是假的……
“其實……”
聞拾柒突然很想坦白這一切，坦白地告訴眼前這位老人，自己不是什麽“零”，而是聞拾柒。
她張了張嘴，才正要開口，夜老爺子卻先發了話：
“聽小文說，你玉雕技法很好，不知道……能不能讓我看看？”
一旁的楊管家一聽，當即就要阻止。
隻是，還不等他開口，夜老先生就抬手打斷了他：
“我這老頭子……也不知道還能夠活到幾時，難得今天我精神頭好，你就全了我吧。
“也免得以後留下遺憾……”
“老先生！”
楊管家不讚同地喊了一聲，心下卻是一痛。
他明白，夜老爺子的意思。
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再怎麽仔細照顧，也就是這樣了。
也許什麽時候一覺睡下，就再難醒過來了……
想做什麽，趁著現在還能做的時候，就趕緊做了。
可……
他跟了夜老爺子幾十年了，兩人早就不單單隻是主仆了，更像朋友、兄弟。
讓他怎麽忍心眼睜睜看著夜老爺子離開？
醫生也早說，夜老爺子堅持不了多久了，可他不也還是又多堅持了三年嗎？
也許呢？
夜老爺子卻是擺擺手：“好了，去安排吧……”
楊管家雖然還想勸，但看著夜老爺子眼裏的堅持，最後還是抵不過他，躬身退了下去。
“我剛剛都沒有詢問你的意思……你、你怎麽想？”
夜老爺子重新看向聞拾柒，這是想問她，願不願意展示自己的玉雕技法的意思。
聞拾柒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當即點頭道：
“好。”
很快，楊管家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推了一輛輪椅進來，將夜老爺子扶到輪椅上坐好，然後帶著一行人去了工作室。
饒是聞拾柒也有自己的秘密工作室。
那是聞老夫人為了能夠讓她練習，給她建立的。
裏麵也是各種珍稀玉料、玉器、道具，都很齊全。
但在見到眼前的這間工作室時，聞拾柒還是微微愣了下。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夜老爺子笑著解釋道：
“以前……我還有精力的時候，經常來這裏打發時間……
“現在不行了……刻不動了……”
他這樣說著，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卻是忍不住微微動了幾下。
聞拾柒注意到這個小動作，心裏突然說不出那是什麽滋味。
她知道，那是一個握雕刻刀的動作。
夜爺爺……應該是真心很喜歡玉雕的吧？
那一句“刻不動了”……
雖然夜老爺子說起來是一句調侃，但……聞慕遲卻從中聽出了對於一生所求再不能繼續的，那種深深的遺憾……
她心裏突然生出了一個念頭，脫口而出道：
“夜爺爺，借花獻佛，我借您這裏的東西，送您一件禮物吧。”
夜老爺子一愣，隨即一笑：
“好……”
得到許可，聞拾柒走到工作台後麵。
她挑選了自己想要的玉料，拿起台上的刻刀，整個人就進入了全然不同的狀態……
夜老爺子看著周身氣場驟然一變的聞拾柒，手指微微一顫，瞳孔一陣震顫。
看著聞拾柒的眼神裏，滿是不可置信。
楊管家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狀況有些不對勁，立刻躬身替他順了順背，同時不忘低聲安撫：
“慢一點……放慢呼吸……
“別著急……”
文老也是嚇了一跳，急忙道：
“老夜，你可不能激動！你自己的身體什麽情況你自己不知道？你要是控製不住，我可就帶‘零’走了！”
夜老爺子急促地喘息著，一雙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聞拾柒，情緒卻是慢慢平複下來。
隻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一旁的文老：
“他！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冷靜下來，我們慢慢說。”
文老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麽，連忙反握住他的手，給他安撫。
心裏卻是一片驚濤駭浪！
他知道，他之前沒有看錯！
這個“零”的技法，果然和夜家技法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