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慕遲想過種種聞拾柒可能會有的反應,甚至想過如果她從此遠離自己,該怎麽辦。
卻唯獨沒有想到,聞拾柒會這樣說。
她竟然說,他是對的?
“你……不覺得我這樣很可怕嗎?”
他試探地問,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聞拾柒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反應。
想確定她是不是在敷衍他,才故意這樣說的。
聞拾柒臉上卻是沒有異樣,隻緩緩道:
“對自己的敵人,要什麽仁慈?”
當初要不是她命大,她就已經死了。
當初柳思涵打她的那一槍可是沒有留絲毫餘地。
她沒死,隻是自己命大。
這不代表柳思涵就可以原諒。
聞慕遲看著她,表情怔怔的。
這下,輪到聞拾柒反問了:“怎麽了?”
“沒……”聞慕遲搖搖頭,繼而輕輕笑了,“我隻是沒想到,你會這樣想。”
“你以為我會怎麽想?覺得你手段太狠毒?還是覺得既然我也沒事,不如就放了柳思涵?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
聞拾柒反問。
聞慕遲默了默,他的確是這樣想的。
聞拾柒心中卻是一片冷凝。
如果是以前,她也許還會有這樣天真到愚蠢的想法吧……
但現在……
她早已經丟失了那種純粹的善良,因為你的善良有時候換回來的不是別人的感恩,反而是得寸進尺。
你的退讓,隻會讓人覺得你懦弱,好欺負。
如今的她信奉的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你能這樣想,就好。”聞慕遲道。
他並不希望,她過分善良。
聞拾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中閃過一抹晦澀……
但等聞慕遲想要再看個清楚的時候,她的眼眸中已經恢複了一片平靜。
“那個女人,是誰?”
聞拾柒突然問道。
對方顯然認識自己。
而且,也知道關於柳思涵的事情。
甚至故意將自己帶到柳思涵的麵前,讓她看見柳思涵的現狀,似乎是想要刺激自己,想要自己忌憚畏懼聞慕遲?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是為了挑撥自己和聞慕遲兩人的關係?
聞拾柒總覺得很奇怪。
對方像是認識他們,但又對他們說不上十分了解。
但,聽到她的問題,剛剛麵對柳思涵的問題時都還顯得十分坦然的聞慕遲,卻變得猶豫起來……
他看著她,一陣欲言又止。
聞拾柒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還是不能說?”
“我……”
聞慕遲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他不知道,說了之後,事情會不會發生什麽變故。
為了以防萬一……
“能不能……”
他想說,能不能再給他一段時間。
但還不等他把話說完,聞拾柒就打斷了他:
“好了,我知道了,你什麽都不用說。”
既然他不想說,自己再追問下去,得到的也隻會是謊言。
不如不問。
聞慕遲暗暗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承諾了一句:
“等時機到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嗯。”
聞拾柒神情淡淡,看不出信了還是沒信,隻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聞慕遲見狀,便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隻是想到剛剛聞拾柒在得知自己有可能是夜家的人時,那樣激動的反應,他忍不住試探地問道:
“你剛剛……還好嗎?”
聞拾柒的眼神暗了暗,許久沒有答話。
聞慕遲心知她這是心裏還有疙瘩。
雖然他不明白聞拾柒到底在計較什麽,但見她這樣,也沒有勉強,當即道:
“如果你不想認回夜家,我也可以安排。”
聞拾柒卻是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剛剛乍然得知自己被信任依賴的長輩欺騙,她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才會那樣衝動。
但冷靜下來後,再仔細想想……
如果……如果聞慕遲說的是真的,她才是真正的夜老爺子的外孫女……
那是不是也意味著,她在這個世界上並非沒有親人?
她,還是有家的?
從這一層角度來說,她應該是開心的。
誰也不想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是孤身一人。
聞慕遲一愣,問:“那你……?”
“我剛剛隻是一時間有點難以接受,我一直以為我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親人了……隻有我一個人……”
“不會的,我不會讓你隻剩自己一個人。”
“你剛剛說的那些……真的都是真的嗎?”
聞拾柒不確定地問,聲音裏也不自覺地多了幾分緊張。
盡管她明明知道,既然聞慕遲會把話說出口,肯定就是十拿九穩了。
否則,也不會告訴她這些。
但……
原本以為再也找不到的家人,突然告訴她,找到了。
她雖然很高興,但卻因為太突然了反而有些不真實。
這一次……是真的嗎?
不會再像之前那次一樣,又告訴她,是弄錯了?
聞慕遲自然也知道她在緊張什麽,解釋道:
“這件事情,夜藺校也是知道的。這幾年,我們一直在查夜家的內鬼是誰。”
聞拾柒一愣:
“你是說……他、他也不相信夜明卉?”
“嗬。”
聞慕遲冷嗤了一聲,顯然很是不屑。
“就算長得再像,但冒牌貨到底是冒牌貨,怎麽可能變成真的?
“如今留著她,也不過是為了哄夜老爺子開心罷了。”
且不說,聞拾柒擁有隻有夜家人才有的特殊能力。
偏偏夜明卉這個“外孫女”,竟然還和她長得有幾分相似,卻什麽能力都沒有。
這未免巧合得也有些太過了。
叫人想不懷疑都難。
他們之所以沒有當眾拆穿夜明卉,無非也就是想要留下她,看看她背後的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另外,也是考慮到夜老爺子的身體問題……
原本,夜老爺子的身體就很不好。
醫生都已經說了他時日無多。
但偏偏在找回夜明卉後,也不知道是因為太過高興,還是因為其他,他的病情竟是突然穩定下來。
雖然沒有好轉的跡象,但也沒有繼續惡化的跡象。
沒有惡化,便意味著可控。
這對於夜老爺子如今的身體情況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夜藺校才會在明知道夜明卉極大可能就是一個冒牌貨的前提下,也繼續留她呆在夜家。
隻要她能夠哄得夜老爺子開心,能夠讓夜老爺子重新找到活下去的動力,就是一直這樣養著她又何妨?
夜家也不差這麽一點錢。
突然再次聽人提到夜老爺子,聞拾柒不由愣了愣,腦海裏也不自覺地再次想起了那個和藹、又格外明白事理的老爺爺。
如今……又多了另一層關係……
得知對方很可能就是自己的親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