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璟深車子沒有開走,一直等在門口,岑歡表情沉重的從看守所裏出來。

黎璟深按了兩下車喇叭,她驚的回神,快走了幾步上車。

“我還以為你走了。”

黎璟深低沉的說,“有天大的事等著,我也不能走,我不放心你,你還好吧。”

迎著黎璟深關切的眼神,岑歡心情複雜的感慨說,“應該還好吧,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看他樣子挺可憐的,這不應該是他的人生,可惜了。”

岑歡又道歉說,“拋除黎盈的事,周子初本來該有那麽好的前途,是我覺得挺遺憾的,意氣風發的少年,淪落成等著被槍決的階下囚。”

黎璟深代入不了同情,黎盈再不濟,也不至於把性命都給丟了,周子初再不幸,也不能被原諒。

自作自受,作繭自縛。

“這是他的命數,逃不過。”

岑歡說:“周子初找我也沒說旁的事,他放心不下兒子,想讓我幫忙多照顧,怕天賜在黎家受委屈。”

黎璟深想到母親對天賜的態度,他覺得她母親也不容易,深陷矛盾跟掙紮裏,從她發現天賜長得越來越像周子初開始。

有時候想親近天賜,眼神卻變了。

黎璟深也跟母親說過,不要代入太多,最無辜的是天賜,他沒犯任何錯,身上流著周子初的血,是他沒辦法決定的。

母親紅著眼眶說,道理她都懂,但是每次看到天賜,都會想起周子初。

黎璟深勸岑歡說,“有些事盡力就行,不要牽絆太多精力,別得不償失。”

岑歡了然的笑笑,“我明白。”

從拘留所出來,黎璟深開車帶岑歡回了老宅。

雯珺這兩年明顯憔悴了不少,蒼白疲乏,沒有精氣神。

她還沒從白發人從黑發人的痛苦裏解脫出來,嘴裏時常念叨著黎盈。

黎盈哪怕再嬌縱跋扈,十惡不赦,惡貫滿盈,在雯珺眼裏,她隻是她的女兒,所有的錯都會被美化。

“怎麽不帶安安回來?小家夥會翻身了吧。”雯珺強打起精神問。

岑歡調侃的說,“他太胖了,還不會翻。”

雯珺訴著委屈說,“家裏現在太冷清,你嫂子帶三個孩子走了,成朗又不著家,你奶奶猶猶豫豫的也不說搬回來住。”

岑歡聽出來,雯珺還是想讓他跟黎璟深帶孩子搬回來住,不想做空穴老人。

岑歡強忍著衝動,裝傻的不回應。

婆媳之間還是要有距離感,距離產生美,如果一直住在一起,矛盾會爆發。

黎璟深說,“怎麽會冷清呢,家裏那麽多傭人伺候著,還有天賜陪你。”

話音剛哭,天賜拿著奧特曼朝奶奶跑過來,小嘴巴裏發出打槍的聲音,“奶奶你看,這個好看嗎。”

雯珺抿著唇線,不經意露出的抵觸藏不住,她說,“好看,天賜乖去那邊玩,奶奶要跟你伯父伯母聊天。”

天賜懵懂的看著他們,他走到黎璟深身邊問,“大伯,我爹地媽咪去旅行,他們要多久回來,會給我買禮物嗎。”

岑歡背對著天賜,鼻尖發酸眼眶泛湧濕潤。

黎璟深蹲在地上還要比天賜高很多,他低下頭哄著天賜說,“你爸爸媽媽去了天上,或許會很久很久才能回來,天賜要聽外婆的話。”

天賜問,“天上是哪裏,我可以去嗎。”

雯珺不耐煩的打斷天賜對黎璟深的盤問,“外婆不是告訴你,爸爸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你要快快長大,等他們回來。”

雯珺情緒緊繃咬牙切齒的說,“你媽媽才配讓你等,天賜你要記得,你媽媽很愛你,他最寶貝你了。”

天賜沒聽懂,小腦袋瓜轉不靈巧,“為什麽隻有媽媽。”

天賜跑去一邊玩了,雯珺看天賜跑開的背影,這才痛苦的說,“天賜連說話的語調都跟周子初差不多,血緣這種關係,真得很神奇,他出現在我麵前,好像時時刻刻的在提醒,他姓周,是周子初的種,我想對天賜好,一想到這些就心情控製不住的極端,不敢再去看天賜。”

岑歡咬唇,她還在勸周子初,不要放心不下天賜,他有黎家的照應,生活的肯定很好,雯珺那麽疼外孫,沒想到心裏也生了變化。

黎璟深聞言,輕輕歎一聲,“您別想太多,跟小孩子沒關係,小孩子一轉眼就會長大,能陪在您身邊的日子也不多。”

雯珺徹夜失眠,精神不濟的說,“那還能怎麽辦,他也是你妹妹的兒子,隻能養在身邊,在身邊久了,把他送走也舍不得。”

岑歡跟黎璟深上樓,他們這間臥室,傭人每天都會來打掃,從結婚到現在,留下過夜的次數屈指可數。

岑歡拉開椅子坐下,才出門不久,心裏就牽掛上了在家的安安。

“也不知道小家夥有沒有想我。”岑歡人坐在老宅,心已經飛回家。

“瞧瞧你沒出息的樣子,才這麽一會就想孩子了,這樣怎麽回律所上班。”

岑歡白了眼黎璟深,“安安出生到現在,我離開他身邊的時間沒超過三小時,今天超出時間了。”

黎璟深站在岑歡身後手扶著椅背,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語,“別急等會就回去了,晚上陪媽一起吃個飯,你也看到她現在這樣子,挺可憐的。”

岑歡抿了抿唇,在乎的人走了,留下的人受苦,“我知道了,等會我就下樓陪他。”

黎璟深站直身子撫著她的頭發,“辛苦紀了。”

岑歡訝然,明明是很尋常的事,黎璟深對他何時這麽謹小慎微的客氣,他估計是怕她還對他母親心生芥蒂。

岑歡不是冥頑不化的人,孰是孰非都看在眼裏,雖然婆婆對她的態度一直有變化,但從沒有傷過她,隻不過老人家有時候喜歡鑽牛角尖,想法太多。

岑歡說,“我不想搬回來住,你會不會怨我,母親正是需要人陪的時候,因為我的堅持,讓你不能經常過來,耽誤你盡孝。”

黎璟深遮掩住眼底的情緒,淡淡的說,“跟你沒關係,是我沒有協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