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出租車拐進靠近旅館那條道路時,我才發現旅館前麵停靠著一輛拉著警燈的警車和有一男一女的警察在嚴戰而守。我心裏一忐忑,出租車司機好像意識到什麽似的,不安地問我要不要掉頭,我對他燦然一笑,我說不用,讓他放心地開過去。我想,這不會是衝著我來的吧。

司機不確定地前行,那兩名警察突然警惕地持槍走了上來,司機嚇得連忙刹住了車,還沒有等我反應過來,左右已有兩把手槍對準了我們。那名男警察命令我們雙手抱頭立即下車。司機恐慌地叫囂他不是罪犯,男警察再次命令他閉嘴立即下車,他怨恨地瞪了我一眼,我想給他回一個眼神,想跟他說聲對不起,可是車門已經被拉開,我被一股旋風一樣的力量拽出了車外。司機也被那名女警察拉了出來,雙腳沒有站穩差點跪倒在了地上。車門被重重地關上,我們被要求雙手抱頭,身體貼緊車身趴在上麵,那名男警察和女警察動作迅速地調換了過來。女警察來對付我。

糟糕。我們被搜身!

我腦子一片空白。我的槍!天啊,這下子完了,我的槍!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女警察很快就從我風衣的口袋中搜出了我的槍,並迅速地交給了那個男警察,那個男警察停止了對司機的搜身,並命令他轉過身來,出示證件,司機連忙打開車門翻出駕駛證、身份證遞給了男警察,並心有餘悸地解釋說他對我身上帶槍的事情毫無知情。男警察翻掃了幾眼他的證件,然後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司機如釋重負地道謝,慌忙轉身,鑽進了車裏。他不敢再抱怨地看我,他大概是做夢都不會想到他無意搭載的一個乘客竟然是一個持槍的女孩吧。他發動引擎,大概是緊張的緣故,車子死火了好幾次,稍後才發動了起來,他迅速離開,我不再有車身可靠,我感到空落落的,我好像是在墜落,往一個無邊無際不可窮盡的深淵墜落……

完了。這下子真的完了!

女警察用手槍指著我,男警察上下左右撥弄著從我身上搜來的那支槍,並往地麵扣響了它,一顆玻璃彈珠飛逸了出來,在地麵上頑皮地打著轉,來到了我的腳邊。

男警察忍俊不禁,看見了吧,這是假槍,拿這個玩意來嚇唬人……

女警察也一下子鬆懈了下來,附和著那個男警察,我就說嘛,一個這麽嬌嫩的女孩子哪來的槍……

然後,她走上前,讓我把手放下來,轉過身來跟他們談談。她態度和藹全然沒有了一開始的雷厲風行咄咄逼人。我腦子一片混沌,我不知道我是因禍得福還是因福得禍,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憤怒,他奶奶的,原來“開始”早就注定了“結局”的荒謬,它是假槍,所以一切複仇啊殺人啊威脅啊統統不成立統統該滾一邊去了。

這竟然是一把假槍,就是這把槍讓我複仇之火熊熊燃燒,就是這把槍讓那個沒有良心的男人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就是這把槍讓我被要求趴在車身上搜身,這他媽的算是什麽回事啊!我被一把槍玩了。我被玩得團團轉。昏頭轉向。

一切都是搖搖欲墜,終於徒然崩塌,真相大白!

男警察拿著那把槍微笑地向停靠在警車旁邊的一輛大眾牌銀色的轎車走去。銀色的轎車?銀色?我腦子再度被擾亂,什麽時候出現的銀色轎車?

在車窗前彎下了腰,車窗被緩緩地放了下來,男警察低頭在解釋了什麽,那扇窗又緩緩地升了上去,然後發動,倒退,調轉,緩緩滑過,緩緩地滑過我的身邊,恍如一場記憶清晰的夢境,盡管車窗後麵光線暗淡,但是我依然能一眼認出是他,黃金!是他,駕駛座開車的就是他!臉容嚴峻,輪廓冰冷!在他的旁邊還坐著一個男人,長發,麵容模糊……天啊,就是他們兩個……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原來,原來是黃金報的警,是他告的密,是他向那個男人通風報信的,然後他們倆心滿意足守株待兔地守在旅館門口,等待我自投羅網洋相百出永不翻身……黃金啊,黃金,你怎麽就這麽狠毒呢,你怎麽就忘記了上天有眼,是善自然有善報,是惡自然被惡報。命,你我都是躲不過的。

一陣惡心的胃酸再度撕心裂肺地洶湧上來,女警察上前扶著我,看見我臉色蒼白關切地問我是不是不舒服,我對她淒然笑了笑,感激地搖了搖頭,我說我沒事。她出於女人的直覺不安地注視著我,接著建議男警察教育我兩句放了我這事就此了結好了。男警察想了想,然後拉過女警察,他們低聲嘀咕了兩句。然後那個女警察走上前來,歉意地對我說,雖然我沒有犯什麽大錯誤,但是他們還是希望我能和他們一起回去局裏麵做一個書麵的備案。說完,她很感不好意思地補充說,照我……我們的意思,我覺得你這事備不備案都是沒有關係的,但有人交待過,這事無論如何都得做一個備案。

有人?我疑惑不解,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頓悟肯定是那個男人,那個麵容模糊的男人,隻有他才有權力“交待”……

男警察走上前來,他想給我帶上手銬,女警察對他搖了搖頭,他遲疑了一下,放下手銬,拉起我的一隻胳膊,幾乎地拎著我,向停靠在旅館門前的警車走去……

那一陣藍紅晃轉的燈光讓我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