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衝突
“皇後主子。”
此時的傅恒其實並不怎麽願意看見雲妍。
在懷疑五公主的身份之後，在發覺乾隆的疑心之後，在知道雲妍的目的之後，傅恒說不出自己是個什麽心情。
他喜歡雲妍，從少年開始，但是到了如今，他卻隻能歎氣。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他們之間的這份感情，其實不管是雲妍還是自己，都並不是那麽單純幹淨。
傅恒是遺腹子，出生後不久，生母也隨之離世。這對他而言是一件難以彌補的不幸，但龐大的家族彌補了一切。家族利益對他來說是極為重要的東西，因為它給了他生存的空間，光亮的坦途，旁人難以企及的社會地位，所以富察氏是他永遠都不會也不能舍棄的姓氏。
然而富察氏最光輝的年代畢竟是過去了，何況就算是最光輝的年代，他父親的這一脈也始終沒能冒頭過。
雍正五年，富察氏的花轎從富察家抬進了皇宮，傅恒紅著眼睛聽著別人對自己口不應心的奉承。從那一天起，他知道了先皇對伯父的不喜，知道了乾隆更寵愛父親是先皇信臣的高氏，知道姐姐是嫡福晉，但也隻是能生下嫡子的嫡福晉。
年幼的男孩子哪裏懂得男人對於女人的喜歡，何況他的心思從來就沒有放在女人身上過。他隻能看見高氏的父親是高斌，而自己的姐姐卻無父無母，家中助力有限。在永璉出生的那一年，他看著外甥，告訴姐姐，他會好好努力，做姐姐在朝堂上的臂膀，絕不會讓小外甥長大後，有一個破落的外家。
後來，他長大了，願望也變大了。
中興之主，他希望能夠成為富察氏的中興之主。
哪怕是現在回想起胡太醫來訪過的那天晚上，如果五公主真的是他女兒的話，或許這個秘密隱瞞的不夠好的話，他倒是不介意乾隆成為先帝。
想到這裏，傅恒倒是很驚訝自己居然已經有了這樣的決心了。如果能護住雲妍，他可以做一個不忠之人，就像為了富察氏他能夠忍下所有的一切一樣，他能夠很自然的接受這樣的交換條件。雖然隻是一種決心，事到臨頭他會不會因為膽怯害怕而不敢動手還不知道，但他確實已經有了這樣的決心。
他向雲妍行了禮，站在離距離她約莫一丈遠的地方，“五公主年幼，您不應該讓她碰花斛這樣有危險的東西。”
要不是雲妍可以誘使乾隆發現如今平靜下的暗流湧動，他還真沒有發現原來她對帝位是如此的勢在必得，真不知道要不要感謝乾隆。
他與雲妍之間，終於不僅僅是男人與女人之間了，盡管早有心理準備，傅恒發覺自己好像並不全都是逃避，恐懼，無力，疲憊。
還有欣慰與喜悅。
對雲妍的喜歡，已經超出他願意支付的範圍了。
雲妍的神色倒是輕鬆，似乎她與傅恒之間完全沒有任何芥蒂一樣，然而這樣明顯的輕鬆尤其顯得和往常不同。
“皇上南巡之前和我提過了，這次永瑆和永璂也要和哥哥們一起去南海子。他們兩個年紀小，本宮與穎妃又都是婦道人家，若是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煩請你多看顧。”雲妍抿了一口熱茶，慢慢說道。
“您客氣了。”傅恒輕輕笑道，“十一阿哥與十二阿哥知禮懂事，宮廷內外無不誇讚。至於前去南海子一事，原就是奴才等的本分，您不必多慮。我這個隨行大臣，也不過是虛有其名罷了。”
雲妍喝茶時抬眼觀察傅恒，“你這話可未免有些矯情了，若是沒有你在，我也不放心。他們兩個在宮裏沒經過什麽事兒，芝麻粒兒大的一點兒事情指不定就讓他們亂了陣腳……我，本宮畢竟身在深宮，多有不便，隻能勞煩大人了。”
“您言重了。”傅恒苦笑，“阿哥們年紀雖小，但也是知禮懂事，言行舉止頗有章法，確有天家之風。至於偶有不當之處……怕也是事出有因。皇後不必多慮，阿哥們都是有主見的人了，奴才這個隨行大臣……也不過是掛了個虛名罷了。”
“你這麽說未免太自謙了些。”雲妍笑道，“沒有你的仔細小心，我敢說，皇上這趟遠行未必敢放心！大人，今兒請你來……”
客套話說完了，該說正事了，雲妍朝紫瓊揮揮手。
“你也和她們一起去看看，池子裏的魚今兒倒是格外的精神。”
亭子裏靜了下來，雲妍充滿誠意的看著傅恒。
“你這是在怪我？”
雲妍並不後悔之前利用五公主將平和下的暗流擺道表麵上來。皇上永遠隻會看見他願意看見的，忽視他不願意知道的。隻要威脅不到他的權力與尊嚴，他對自己喜歡的人容忍度異乎尋常的高。錯的永遠都是別人，而不會是他所看重的人才。
隻是，麵對著傅恒，她卻隻覺得難受。
不管是出於女子的虛榮還是殘餘的不剩多少的自尊，在傅恒麵前，她卻始終不希望將內心所有的醜惡**在光天化日之下。
是的，不管她告訴自己多少遍，她要好好地活下去，至少要在死去的時候是名符其實的皇後。然而她終究隻是一個人，一個心中埋著永遠不可告人秘密的，所能做的一切在事實的慣性麵前是杯水車薪的女人。
她曾經怯懦，膽小，怕死，也想過臨陣脫逃，拋棄父母家族。她也曾經後悔麵對多西琿時的心軟，認為那樣一個幾乎代表著滅族的孩子並不值得她去心軟。她想過要不要將手鬆一鬆，把注意力和全部的手段都放在兒子們的身上，讓多西琿暴露在風險裏。她曾經想過要利用這一切，她曾經想過很多事，而這些事都是不能讓人知道的。
她是從充滿了惡臭的泥土堆裏爬出來的死人，就像看一眼都覺得多餘，遠遠的就想掩鼻的臭泥塘一樣。
雲妍知道她在傅恒的心中絕對不會是一個好女人，但是她也絕對不希望在傅恒的心中她是這樣的一個卑鄙小人。
她可以是一個工於心計的女人，卻不能是一個懦弱的小人。她可以允許自己達不到曾經確定的目標，卻不能容忍自己是一個膽小鬼。
她掩飾性的憤怒著，“你是在怪我嗎？”
“如果你做的是對的，我又有什麽資格可以責怪你？”傅恒毫不退縮。
剛才她還在後悔自己是不是真的做的太過分，轉眼卻想再挑明一些。
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在暗示她做錯了什麽？是不是真的猜到了她的想法？雲妍一時之間忐忑不安，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很不好看，她被說中了心事，已經無法保持鎮定了。
雲妍站起來，走到了傅恒身邊，在他耳邊說，“……我不需要你的意見的時候，你最好閉嘴。”
如果有些事情不需要你知道，那麽你最好當做不知道。
雲妍看著傅恒的眼睛，平靜的威脅道。她必須要讓傅恒明白，盡管他們曾經有過溫情脈脈，然而這並不代表他就能插手自己的一切。
傅恒看著她，眼睛裏有著遮掩不住的憤怒。
雲妍走過傅恒的身邊，站在亭子的一邊，透過池麵上的水，看著傅恒的倒影，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失態十分可笑。傅恒其實並不可怕，他永遠都不會像自己一樣有著可以放下一切的勇氣，她卻被嚇得如臨大敵，就算他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又如何呢？她是一個皇後，一個有兒子的皇後，任何一個有兒子的皇後都可以理所當然的表達出對權力的覬覦而不需要像任何人解釋。
後宮的女人為了生存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因為隻要你想活，就必須去爭，必須去鬥。千百年來沒有哪個成功的活到最後的女人是天真無邪的，她們就是惡毒的化身。
雲妍想起了自己的野心，她的頭腦從不多的愧疚中清醒。她有她的目標和前進的方向，任何人都不可以成為擋在路上的阻礙。
富察傅恒，當然也不能。
“你對十二阿哥似乎有點過於關心了。”傅恒轉身來到雲妍身後不遠處，他的神情已經恢複了平靜，他們之間又開始了一個新的話題。
雲妍一怔，微微偏頭，看向傅恒。
“都是你的兒子，你對十二阿哥太好了。”傅恒接著說，這一句話裏麵古怪的意味更濃了。
雲妍完全轉過了身子，彼此麵對麵。
“都是你的兒子，顧此失彼，未免讓皇上不快。”傅恒的聲音很低很慢，“既然已經決定攪混水了，就不要讓自己也落進去，得不償失……”
“皇上自己的好惡別人管不著，可是別人的好惡皇上卻是能看出來的。”
“你自己多小心。”
雲妍咬了咬下唇，沒有開口。
傅恒接著道，“其實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都是有兄弟的，隨行大臣再怎麽上心，終究也是比不上血肉相連的親情，你……您不妨多叮嚀叮嚀十阿哥。”
“我明白了。”雲妍側過頭，“你小心……要好好的。”
傅恒輕聲笑了，“我沒旁的本事，不給人添麻煩還是做得到的。”
“安心吧！”
“嗯。”
作者有話要說：
基友和基友的基友表示寫的不怎麽地啊，可是還是發了吧
不然以我蘇拖拖的美名就更沒希望了……
狂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