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第一百六十八章小產

延禧宮院落。

臘梅用托盤端著保胎藥緩緩走過,一個小宮女慌慌張張的從裏邊跑過來。

“臘梅姐姐,不好了,令主子她……”

臘梅心中一跳,連忙問道,“怎麽了?”

“褥子上……主子身下墊的褥子上全是血!”

“什麽!”臘梅驚叫一聲,隨手將托盤一扔,邁開大步就往殿裏跑。

宮中長街。

慘叫聲飄散的每個人都能聽得見,“來人呐,來人呐……傳太醫,傳太醫!”

永和宮偏殿。

新月在繡帕子,臘梅瘋了一樣的從門前跑過,針一下子就紮歪了。

“……好不容易快成了,又白忙活了……”自言自語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新月扶著雲娃的手走出門,看著臘梅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承乾宮裏,目光仍舊沒有挪開。她的表情十分複雜,既有驚訝和竊喜,也有恐懼和茫然,甚至還有一絲悔意。新月的目光轉向天上翱翔的鳥兒,也想像它們那樣從這個地方飛出去。

承乾宮正殿。

雲妍一身風塵,臉上的表情很是高興,“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生了就好,隻要兩人平平安安的那比什麽強!算算時間也該是這個時候了,本宮還正想著讓紫瓊帶些東西出去看看,沒想到好消息就傳進來了。青梅……”

“奴才在。”青梅上前一步,行了一個蹲禮。

“你帶著人去庫房裏看看,有什麽得用的多包些送到公主府上。和婉這可是頭生子,半點也馬虎不得。”

青梅笑著應下,“主子放心,定安排的妥妥當當。”

雲妍滿意的點點頭,又像是剛剛才想起來似的,“令妃那裏怎麽樣了?”

“聽說已經八月有餘,一切如舊……”青梅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殿門口一陣**。

容嬤嬤趕緊迎上去,臘梅已經披頭散發的衝了進來。

“啟啟啟……啟稟皇後主子,延禧宮出事了!您快傳太醫過去看看吧!”

雲妍皺了皺眉,很好的掩住飛快閃過的一絲不耐,口氣和藹又不失焦急的關切道,“令妃怎麽了?可是又有什麽要用的東西不得手?”

容嬤嬤在臘梅背後撇撇嘴。

“皇後主子,皇後主子……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啊!”臘梅痛哭著趴到了地上。

雲妍一怔,大聲問道,“令妃怎麽了?快說!”

臘梅抽噎著抬起頭,“……早上一起來,令妃主子就說肚子不舒服,讓奴才去禦藥房取保胎藥去。等藥熬好了,還沒等送到令妃主子麵前,她就……奴才拿手一摸,全是血……褥子上全是血!”

臘梅伏地嚎啕大哭,眾人大驚失色。

延禧宮。

正是陽光灼灼的夏日,延禧宮中卻偏偏一片蕭瑟。

雲妍,純貴妃,愉妃,慶嬪按著各自的身份坐在殿中,神色凝重,默默地等待著寢殿裏的消息。容嬤嬤帶著下人們在侍立在一旁,延禧宮裏的奴才除了正在令妃身邊伺候的其他人都跪在院子的台階下麵。

寢殿的們吱呀一聲打開了,先是臘梅端著銅盆走出,接著慈寧宮的王嬤嬤,冬雪緊跟在後,端著蒙了白布的托盤。最後,胡太醫滿麵淒然的走了出來,踉踉蹌蹌地跪倒在雲妍跟前。

胡太醫聲音嘶啞,“啟稟皇後主子,啟稟純貴妃主子,請恕奴才無能……龍胎已經失了!”

話一說完便哽咽不止,雲妍的身子晃了一下,純貴妃和容嬤嬤趕緊上手扶了一把。下人們更是哭成了一片。愉妃和慶嬪忍不住扭過頭,抽泣起來。

“等等……拿過來,讓我看看。”雲妍突然道。

王嬤嬤小心翼翼的阻攔,朝冬雪擺了擺手,“主子,血房不吉……還是算了吧?”

純貴妃橫了王嬤嬤一眼,“你們怎麽就不知道體諒皇後主子的一片苦心?讓皇後主子看一眼,這不幸的孩子若是泉下有知,也能哭出一聲兒來,給惦記他的人聽聽……”

說著說著純貴妃也用帕子抹起了眼角。

“拿過來……讓本宮這當嫡母的也送送他。”雲妍仿佛完全沒聽見純貴妃的話似的。

冬雪手舉托盤在雲妍麵前跪了下來,王嬤嬤掀起白布的一角,濃重的血腥味傳來。雲妍的臉上一片傷心,純貴妃的臉上一陣抽搐,愉妃漠然相對,慶嬪幾乎控製不住自己想要嘔吐的**。

“還真是個龍胎……令妃可惜了。”

眾人連聲附和。

“令妃現在如何了?”雲妍歎了幾句便由著其他人表現,轉而問起了別的。

“令妃主子失血過多,病況危急。”胡太醫低聲答道。

“魏氏……”雲妍一歎,吩咐道,“好好救治主子,龍胎已經失了,大人不可再出差錯。太後,皇上和本宮對令妃都頗為憐惜,你們定要用心。”

胡太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嗻。”

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淒慘而悠長的嚎叫,眾人四下張望,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是從寢殿裏傳來的喪子者的嚎哭,延禧宮中氣氛肅然。

肩輿緩緩地駛過,雲妍坐在上頭,整個人都有些昏昏然,一路走過,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麻木而平靜的,似乎方才在延禧宮中的那些情緒隨著院門的合攏而全部禁錮在裏麵一樣。

“可憐的孩子。”雲妍悠悠道。

容嬤嬤向來看不上宮中諸如令妃,忻嬪之流的女人,見皇後這樣,忍不住插嘴勸道,“這也是令妃主子自己命運不濟,您不必過於悲傷。”

雲妍笑笑,沒有說話,心裏卻在盤算著應該加些什麽東西送到和婉府上。

圓明園。

皇太後鈕祜祿氏還是住在自己先朝做貴妃的時候住的長春仙館裏,當然鋪宮與各項陳設與當年已經是截然不同。掐絲琺琅的仙鶴香爐中泛起陣陣香霧,眼瞧著太監宮女來回穿梭將用過的膳食撤下去,未免想起當年在孝敬憲皇後身邊伺候的情形,那個時候最能支撐著自己的也就是這日後以天下養的尊榮了。

“啟稟太後,和平格格來給您請安,已經到了宮外。”首領太監弓著腰進來磕了個頭。

“這會兒過來,是趕著來伺候了。”皇太後笑起來,“叫她進來,這天氣一路過來也怪累人的。”

“嗻。”首領太監連忙下去傳旨,須臾之後就看見他領著一幹人從外麵進來。

“和平給皇太後請安。”蘭馨帶著人到了皇太後跟前盈盈下拜,雖然已經嫁做人婦,神色間依然殘存著不少做姑娘時的嬌憨,“和平不能時常侍奉在皇太後膝下,請您恕罪。”

“罷了罷了,你才剛剛新婚,真是和額駙如膠似漆的時候,哀家這個老太婆哪能如此不識相。”太後笑著叫她起身,“坐下說話吧,怎麽這個時候才來。我盤算著早該過來的,外麵多熱啊,虧你也受的住。”

“回太後的話,原是想早些日子過來的。隻是身上一直不大齊整。哪裏還敢進園子來看您,萬一傳了病氣就不好了。和平伺候皇太後都不行,反而累得太後您惦記,實在是不孝的很。”蘭馨趕緊認錯道。

“這時候過來,別是趕著來伺候哀家的吧?”皇太後細細地打量了蘭馨一番,臉色倒是很好,看來這嫁了人的日子過得很不錯。

“太後料事如神,和平有些日子沒能伺候您了,想盡盡心。隻是伺候您沒別的孝敬,已經是失禮至極了。”蘭馨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皇太後的眼睛笑得跟月牙似的,“你皇額娘笨嘴拙舌的,沒想到養出的兩個女兒倒是一個賽一個的機靈!”

“能博皇太後一笑,就是和平等晚輩的福氣了。”蘭馨站起身笑著福了一福。

“去看你和婉姐姐家的小外甥女沒有?”皇太後笑得合不攏嘴,“哀家和皇帝聽說和婉生了個小格格,還特意讓人備了好些玩意兒給她。”

蘭馨抿嘴一笑,“看過了,小格格長得胖乎乎的,一看就是個身體好的。和婉姐姐也很是高興,連說小格格能的太後的賞賜也算是借了您老人家的福氣了。”

“健康就好,這兩年哀家實在是被宮裏的事情嚇怕了。”鈕祜祿氏拍了拍蘭馨的手,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哀家到了這把年紀,整天盼著的也不過就是子孫繁茂。這次和婉生了個格格,哀家也算是鬆了口氣。”

蘭馨笑容不變,“太後慈悲,在京裏的時候,姐姐還跟和平說,等身子大好了,就帶著小格格進園子來看您。”

鈕祜祿氏笑起來,“有這個心就好,小格格才多大,哪能到處抱著跑,等回京了再看也是一樣的,孝心也不是用在這些地方的。你回去跟和婉說,她的年紀也不大,隻要把身子養壯實了,先開花後結果。說不定翻過了年,格格的弟弟就一個接一個的往外跑,這才是對哀家的真正的孝順呢!”

“和平明白,太後放心。”蘭馨恭敬應下,看了看一邊滴答作響的西洋寶石鍾,估摸著皇太後該歇晌了,“和平擾了皇太後半日神,真是該打。”

“瞧瞧,哀家這一說話就忘了時辰。該歇晌了,你也回去歇著。園子裏雖說涼快,到底也是五月天了,你從外麵進來隻怕也是累了。好好回去歇著。明兒再來,太陽沒出來前,或者太陽下山後,那時候涼快,可別跟今天似的,倘若受了暑,可怎麽好?”鈕祜祿氏微笑看著和婉。

“多謝皇太後體諒。”蘭馨幾乎又要行禮。

皇太後一把攔住,“再這麽多禮的話,哀家以後就不見你了。哀家也是看著你長大的,哪有那麽多的禮數?好好保養身體才是正經,這比整日裏來給我磕頭請安強的多。”

“是,和平記下了。”蘭馨笑著一福,“孫女告退。”

“嗯,帶著丫頭們先走吧。“鈕祜祿氏叮囑道,“回去路上要小心,要是有什麽不趁手的,就來和哀家說。”

“是,和平知道。”蘭馨點頭後,帶著宮女慢慢退出了長春仙館。

鈕祜祿氏看著蘭馨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眯著眼睛伸出手,晴兒機靈的扶住,“晴兒伺候太後安寢?”

“嗯。”鈕祜祿氏應了一聲,由著晴兒像個宮女似的伺候她洗漱更衣。

“看著和平,哀家就想起來十三年那會兒,她剛進宮的時候,怯怯生生的,比你還不如。如今不知情的人一見,也是個儀態萬方的皇家格格了。”

晴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很是幹淨,“這都是太後和皇上的恩典,晴兒銘感五內。”

鈕祜祿氏滿意的笑了,“哀家的晴兒就是懂事兒,等你長大了,哀家也給你挑個好額駙,可不能跟別人似的,尋了個獵戶還當成寶了。”

晴兒羞怯的笑笑,漲紅了臉頰不再說話。

鈕祜祿氏也不指望她能說什麽,合上眼睛準備小睡一會兒。

長春仙館外,桂嬤嬤匆匆走來,她一反常態,不時地小跑幾步,明顯內心很是急迫。

花盆底的噠噠聲很快傳進了鈕祜祿氏的耳朵裏,她神色一肅,立刻睜開了雙眼。

“太後主子!”桂嬤嬤滿頭大汗的進了鈕祜祿氏的臥房,“宮中剛剛傳來消息,令主子小產了。”

鈕祜祿氏乍一聽這話,一骨碌坐起身,“什麽時候的事情?孩子呢,孩子保住了沒有?”

“剛剛才傳進來的。”桂嬤嬤臉上的神情也不大好,“王氏給落得胎,是個小阿哥……”

鈕祜祿氏一臉陰鬱,順手端過晴兒遞上的茶,太燙,隨手把茶杯遠遠地扔了出去。

晴兒趕緊跪下,小聲道,“晴兒該死……晴兒該死……”

鈕祜祿氏捂著嘴,一動不動。別人也不敢動,緊張地看著她。

“沒用的東西!”鈕祜祿氏仿佛自言自語,聽的人卻都張口結舌,“果然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受不住大福氣。”

鈕祜祿氏的麵容依舊慈和。

三三,我特意更新歡迎你呀,你都不來群裏冒個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