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第一百七十三章心結
宮中的時光過得總是格外的快，一轉眼又是一年萬壽節的時候了。
雲妍這裏有兩個孩子的身子都弱，太醫幾乎是天天報道，隻是總歸和喬太醫也算是有一份患過難的交情，又因著他的醫術著實不錯。這給皇後看診的太醫幾乎就定了下來，雖然偶爾也換換人，不過絕大多數的時候都不變，日子久了，連乾隆都默認了下來。
這一日，喬太醫給五公主和十三阿哥請了平安脈，說了幾句不礙的話，便停了下來。雲妍一看，便知道是自己早些日子托給喬太醫的事情有了著落。一揮手，讓伺候的人退到了門口。
“喬太醫，可是本宮之前詢問過你的事情有些眉目？”
喬太醫拈了拈胡須，想了想方才開口，“臣這幾個月的確曾經借機給延禧宮主子請過脈，以那位主子目前的情況來講，怕是坐胎不易。至於六公主，她的身子倒是比五公主略略強些。隻是……”
雲妍的身子微微前傾，神情嚴肅。
“臣曾經無意間見過六公主與她的乳母在一起玩耍的情形，的確像您提過的，神智……嗯，這個……略顯混沌。”喬太醫想了半天才用了這樣一個詞。
雲妍的臉色倒是還好，並沒有多大變化，口氣也很是沉穩，“本宮一直覺得後宮這麽多姐妹，唯有令妃才算是有一顆七竅玲瓏心，至於萬歲爺，更是英明神武。”
“隻是略顯而已。”喬太醫搖了搖頭，“何況六公主畢竟年幼，若不是特意觀察也未必能發現，何況隻要耐心些，六公主於日常上並無多大影響。”
雲妍緊繃的身子慢慢放鬆，“令妃之前失得那一胎……”
“先天不足。”喬太醫斷然道，“雖說延禧宮主子落胎是外力所致，但以她早期地脈象來講，便是龍胎不失，隻怕也身子孱弱。”
“令妃倒是個可憐的。”雲妍突然歎道。
喬太醫微微抬頭，就看見皇後的目光正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到底還是說了真話，“這宮中畢竟是天下間最得天獨厚之地。延禧宮主子一事，也的確不幸，隻是依臣之見，那位主子怕也太倒黴了些。”
雲妍沉吟片刻，“本宮的五公主和十三阿哥……”
喬太醫鬆了口氣，叩拜於地行了大禮，“是藥三分毒。”
雲妍忽的一笑，“本宮明白了，你退下吧！”
“嗻。”
乾隆萬壽對宮中是喜事，對福康安也是好事，趁著宮中諸人都忙，抽了個空子，便去求了恩典，跑回自己家去了。
他事先也沒說一聲，等消息傳到棠兒那兒的時候，福康安已經快到門口了。
“福康安要回來了！”棠兒高興的幾乎是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墨香，墨香，你看看我，可有沒有什麽地方不妥當，福康安會不會都不認得我了？”
墨香好脾氣的笑笑，“太太放心，您和三爺是嫡親的母子，那是連著心的。”
棠兒聽得心花怒放，但還是對著鏡子好生收拾了一番。
而另一邊福康安已經跑進了正門，正好在正房的影壁處撞上了每日都會到棠兒這邊請安的福靈安，福隆安兄弟。
“大哥，二哥。”雖然福康安常年住在宮中，與自家兄弟見麵的次數遠遠不能和宮裏那些天潢貴胄相比，但在福康安看來，自家兄弟，隔再遠都是親的，那些主子爺們，離得再近，也得遠著。
“三弟回來了。”福靈安笑道，“有些日子不見，三弟可是又長高了些。”
福康安很是高興，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整天盼的就是別人誇自己長高了，長壯了，“是嗎？大哥，你真好！”
福隆安看著福康安在外人麵前穩重的樣子因為一句話就高興的跟個猴子似的，忍不住笑出了聲。
“二哥……”福康安拉長了聲音，很是不滿福隆安此刻的小小嘲笑。
“好了，好了，是二哥的錯，不應該笑咱們家老三的。”福隆安連忙作揖陪罪，“不過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晚上怕是還得進宮為皇上賀壽吧？”
福康安臉上依然帶著笑，隻是眼睛裏淡了些，“我想出來玩玩兒，晚上和阿瑪哥哥一塊兒進宮去，咱們一家人一起。”
福靈安與福隆安彼此對視一眼，心中皆是一歎，哪怕偶爾在外麵與那些八旗子弟們相交的時候也會惋惜自己不是嫡出，但在這一刻，卻也是滿心的慶幸。
“好了，時辰差不多了，別讓額娘等著咱們。”福靈安拍了拍福康安的肩膀，走向正房。
棠兒老了許多。
福康安看見母親的時候，一股子強烈的衝動讓他蹬蹬蹬的就跑到了棠兒身邊。他是大孩子了，不能像宮裏的五公主一樣，見了父母就膩到他們的懷裏，福康安在棠兒身前住了腳，聲音比平時更高了些，“額娘！”
“好，好，好。”棠兒的眼淚幾乎是奪眶而出，在這世上，她隻有福康安一個了。偌大的忠勇公府，傅恒供著她，敬著她，無視著她。若不是心心念念著自己的兒子，她幾乎都要被傅恒逼瘋了。
福康安也很高興，終究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隻可惜……
“皇上怎麽樣？”棠兒紅豔的雙唇一張一合，福康安卻像是兜頭澆了一盆涼水。
勉強笑了笑，福康安坐回了自己的位子，“額娘，皇上都要過萬壽了，能不好麽？”
棠兒沒有察覺到福康安的異樣，或者說她根本不理解福康安為什麽會有異樣，在她看來，這隻是一句很普通的問候而已。
原本棠兒讓福靈安與福隆安過來給她請安也是為了膈應傅恒而已，如今她自己的兒子回來了，自然也不必拘著他們，隨意說了兩句話，就讓兄弟二人退下。
布上早膳，母子兩個坐在桌子的兩邊用膳，吃的很安靜，墨香在一邊伺候。棠兒吃的不多，早早地放下了碗筷，細心地端詳著兒子的吃相，永遠也看不夠似的。
事實上，不管福康安在乾隆麵前說自己阿瑪和額娘的之間有多麽的好，甚少回家的福康安自己也明白他的家庭和旁人是不同的。
就像現在，除非是在必要的場合，否則傅恒是永遠不會出現在一家人的餐桌上。更諷刺的是，他們這對父子同桌吃飯的時候，更多的是與帝後一起，而不是傅恒的妻子，福康安的母親，瓜爾佳·棠兒。
福康安無意中抬起頭，對自己的饞樣兒感到很不好意思，嘿嘿笑了。
“額娘，家裏的飯比宮裏的好吃多了。”福康安說道。
棠兒很是好笑，“瞎說，宮裏都是好東西，外麵吃的都是什麽啊，怎麽能和宮裏比！”
福康安扒了一大口飯塞進嘴裏，“真的，吃的真的比宮裏的香。”
棠兒正欲笑著開口，轉頭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神色也淡了許多，“宮裏的奴才都是狗眼看人低，也不看看你是什麽身份！”
福康安隻覺得嘴裏的吃食滋味立刻淡了，趕緊扒了兩口就準備走，棠兒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要是覺得那些人伺候的不盡心了，就去找皇後，當年你那麽小就被抱進了宮裏，皇上可是說過的，一切都有皇後照顧。”棠兒低聲咕噥，“連口好吃的都吃不上，又算是哪門子的照顧！”
福康安笑笑，“那倒不必，皇後主子待兒子甚好，一應起居和十阿哥，十二阿哥都沒什麽兩樣。我就是……就是覺得家裏舒服。”
“怎麽個意思？”棠兒不得其解。
“沒什麽……”看著一臉茫然的母親，福康安一肚子的鬱氣幾乎散了個幹淨，悶頭吃飯。
敷衍的回答讓棠兒秀眉一挑，幾乎就要忍不住，幸而墨香及時發現拽了她一把。回過神，麵對著數月都不得一見的兒子，棠兒還是放柔了聲音，“慢點吃，額娘還讓人把京城裏頂有名的豆汁師傅請回了家，聽說他們家的東西，連皇上都喜歡，成了禦膳房的貢品呢！”
豆汁？
福康安自然是喜歡的，他隻是不喜歡自己的母親時時刻刻的不離皇上，抬起頭，福康安看著棠兒，很是鄭重，“額娘，兒子喜歡喝豆汁，宮裏多的是。阿瑪最是討厭那個，哥哥們也都不喜歡，您就別多此一舉了。您和阿瑪這些年關係原本就淡，何苦為了兒子還要和阿瑪賭氣？”
這是福康安第一次在棠兒麵前，直接說出父母之間尷尬的關係。
棠兒愣住，與墨香對視一眼，一時之間，心中滿是忐忑。
福康安低頭喝湯，似乎對母親與心腹奴才之間的暗流湧動毫無所覺，“額娘，兒子吃飽了，先去出去轉轉。”
話剛說完，也不待棠兒挽留，福康安已經大步邁出了屋子。
棠兒將手裏的帕子猛地扔向桌子，“墨香，福康安……你說福康安是像皇上的吧？”
墨香沉默以對。
“他怎麽能像傅恒？他怎麽可以像傅恒！”棠兒咬牙切齒，秀麗的容貌早已變得猙獰不堪，“富察家，他怎麽配！”
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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