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第一百七十五章母情
天色漸漸暗了，園子裏處處都是一片燈火輝煌。
看著兒子在乳母的哄拍中慢慢睡熟，雲妍便吩咐乳母等貼身伺候的人先去用膳。要是擱在平時，多西琿一定是膩在雲妍身邊的，因為正是萬壽節熱鬧的時候，雲妍也知道多西琿難免收不住心，由著她磨了自己小半個時辰，便將人放了出去。說到底也是不忍心看著女兒那雙水汪汪的帶著委屈的眼睛，幹脆讓永珣和永璂也跟著一起去了。
兒子就在這繈褓間漸次長大，若是一直這樣平靜無波的過下去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隻是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若不是自己處處設防隻怕也很難看見兒子如此安穩的睡顏。想想當年，五兒和十三漸次死去的情景，饒是過了這麽多年，每逢想到，心裏還是揪著疼。再看看如今，雖然也是提心吊膽，四個孩子圍在身邊，也覺得是一種莫大的福分。
“阿哥睡了？”青梅知道這個時候她必然是守在這裏的，“萬歲爺身邊的寇公公來宣旨，等會兒讓您帶著五公主和十三阿哥一起過去。”
“怎麽特意傳了這個話過來？”雲妍捋了捋鬢邊垂下的流蘇，“哪一年不是如此了？”
“主子，上次皇太後為著五公主的事兒有些找惱。隻怕這兩天萬歲爺去長春仙館，皇太後抱怨了不少。主子留心才是。”青梅跟在雲妍身後出了十三阿哥常住的二進院寢殿。
“這母子間的分寸皇太後清楚的很，隻是覺得多西琿的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才揪著不放的。若真是涉及了皇上的底線，皇太後比誰都安省。”雲妍拉扯了一下衣袖，胳膊上和田白玉鏤雕玉鐲在燈光的映襯下閃著瑩潤的光芒，這對上好的鐲子還是乾隆特意使人送來的。
“隻是皇太後這樣一日日的磋磨，奴才擔心早晚有一天……”青梅擔憂道。
“也不見得就是壞事，宮裏的事情不到最後，誰能知道是好是壞？”雲妍淡淡一笑，“就算多西琿真的失了寵，也不見得就從天上掉到了地下。就算是公主，能平順一生也是不容易。”
“總而言之，主子不得不防。”青梅低低說道。
“嗯。”雲妍笑笑，“叫人出去看看公主現在在幹什麽。讓人備些墊肚子的餑餑上來，一會兒好歹也勸多西琿吃些才好。”
站在上下天光正殿的屋簷下麵，四周的水麵稍有動靜就驚出一圈一圈的波紋來，說不出的淒涼。隻是這種歲月卻是宮中女子不可避免的夜景，還記得當年在靜心苑長夜難寐的時候，也隻有一盞孤燈和若斷若續的秋蟲聲伴隨著自己度過。
“主子怎麽不在屋裏呆著，站在外麵看魚？”不知什麽時候，和親王福晉已經進了上下天光的院子，正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眉宇間還是一股鬱氣不散，看來和婉那邊怕是還沒消停。
“福晉到了。”說著就要下台階相迎，吳庫紮氏連忙上前行禮問安，“奴才哪敢受您相迎。”說這話，她已經走到了屋簷下麵，緊隨其後的侍女趕緊捧著匣子跟上去。
“進屋坐吧，這廊裏還是有些風，不宜久站。”雲妍連忙扶了吳庫紮氏一把，倆人進了屋子。
喝了一盞溫熱的**蜜茶，吳庫紮氏的心思多多少少鬆了一些，“主子今兒帶的這雙鐲子倒是精巧，以前倒是沒見過。”
“是萬歲爺眼光好，前些日子剛賞下來的。”雲妍笑笑，說話間將手鐲往袖子裏攏了攏。
吳庫紮氏和眼前這位皇後不講究的來說，也算是快三十年的妯娌了，之前那些年雖然不怎麽熟悉，但之後因著和婉的關係，倆人也親近了不少。見她的動作，便知道論起本心，這鐲子未必合意，隻是今兒個特意帶出來罷了。
“那也是您的體麵。”吳庫紮氏笑道，“怎麽不見五公主？奴才今兒個還給她戴了副琥珀瓔珞，比不得宮裏貴重，取得就是個新鮮。”說著便示意侍女將手中捧著的匣子送到雲妍麵前。
雲妍特意將匣子裏麵的瓔珞取出來放在手裏細細打量了一番，果然有個有趣兒的玩意兒。旁的也就罷了，唯有中間綴著的那顆大塊藍珀奪人眼球。原本這藍色就難得，更稀罕的是中間還有一隻栩栩如生的白蝴蝶，更是少見的很。
雲妍一臉笑容，“福晉自謙了，這東西可是得費不少功夫。”將手裏的瓔珞小心翼翼的放回匣子，示意百合接下，“您是不知道，多西琿那小東西，才多大點兒，竟然就知道愛美了。和永珣他們一樣的頭發，非得讓嬤嬤們在上麵栓上不少的珠子，金玉之類的小玩意兒，她也不嫌沉！”
吳庫紮氏見雲妍收禮收的如此幹脆利落，毫不見外。心裏也是高興。這才是一家人，何必像先皇後那樣，一句話說的千靈百巧，就是吐不出一句實的來。
“十三阿哥睡了？”吳庫紮氏打量了四周一番。
“剛睡著，吃過奶就有些困了。”雲妍笑道，“離開宴怕是還有一會兒，福晉在我這裏用些餑餑？”
“早就聽說您這裏的吃食與旁處滋味兒不同，今兒個能嚐嚐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了。”吳庫紮氏連忙道。
“那也是外麵人亂傳罷了，別讓福晉失望才好。”雲妍看人去張羅小吃，“隻怕匆匆做好的東西不合福晉的胃口。”
“額娘！”伴著一聲清脆的聲音，多西琿蹬蹬蹬地跑了進來。看見吳庫紮氏坐在一側的炕上，趕緊住了腳，“五嬸安。”
緊隨其後的永珣與永璂也急忙拱手行禮。
吳庫紮氏哪裏能受得起這個，半側了身子受了半禮才罷。
“瞧你，跑這麽快做什麽，一身的汗。”雲妍招手讓多西琿倚在自己懷裏，用帕子擦了擦額角沁出的汗，又讓人捧了一盞蜜水出來。
多西琿笑嘻嘻的大口喝著水，她也真是渴了，“額娘，外麵好熱鬧。”
“嗯。”雲妍小心地喂著她喝水，隨口敷衍，“你跑去野的地方一定更熱鬧。”
永珣意味深長地覷了自家妹子一眼，“熱到是真熱，鬧就未必了。”
多西琿衝著永珣扮了個鬼臉。
永璂趕緊打圓場，“額娘，多西琿今天挺聽話啊，我們還在路上遇見了福康安他們兄弟幾個。”
雲妍有些詫異的揚頭，“福康安？你們怎麽會遇上？”
永珣道，“聽說是五叔和富察大人說話，福康安他們兄弟幾個就自己進來了。”
“額娘，額娘。”多西琿也不安分的叫起來，“還是我先看見他們的！”
“是，就你眼睛最尖！”永璂好笑地捏了捏多西琿挺翹的小鼻子，寵溺地說道。
喝了大半盞蜜水，多西琿身上的汗也下去的差不多了，雲妍這才放開她，“見到你和敬姐姐，和婉姐姐，蘭姐姐跟四姐姐了沒有？”
多西琿精致的小臉微微一黯，很快又揚了起來，“多西琿沒有看見四姐姐，還給和敬姐姐請安了，和婉姐姐跟蘭姐姐在一處。”
雲妍摸了摸小女兒光禿禿的小腦袋，隻當沒有發現，“這才對，姐姐們比你大，你要有禮貌才是應該的。行了，去換衣裳吧。”
吳庫紮氏安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雲妍打發走了幾個孩子，忖度了片刻方才開口，“和婉的事情，我在宮裏也聽說了……”
吳庫紮氏一歎，“奴才也知道這事……讓您為難了。”
雲妍擺擺手，“也算不上什麽為難的，咱們自己家的公主不看護著，難不成還指望著別人？隻是你也知道，明瑞的年齡確實是不小了，就算是想開口也隻能委婉著來。人家要裝聽不懂，咱們也沒旁的法子。太後年紀大了，這些事情早都丟開了手，至於皇上……咱們妯娌私底下說一句，男人們在這些事情上總是天真些，怕也是指望不上。”
吳庫紮氏抽出帕子，抹了抹泛紅的眼圈，“這奴才也知道，隻是那郭絡羅氏……也未免太過分了些！”
雲妍歎了口氣，“你也想開些，好歹和婉如今也有了小格格呢。”
吳庫紮氏也不敢在這樣的好日子裏麵哭出來，強忍了下去接著說道，“我也是做人婆婆的人，到底子嗣事大。說句難聽的，和婉沒兒子，隻怪她自己不爭氣。隻是好歹她也是愛新覺羅家的金枝玉葉，又不是徹底不能生了，他富察家滿京城的尋人生兒子，未免太下人臉麵了點兒！”
“王爺這不是去尋了傅恒麽？”雲妍勸慰道，“我聽說明瑞打小就跟他親近，日後會收斂點兒的。”
吳庫紮氏滿心的難過，“這事兒，和外麵男人們的事情比起來，說破天也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王爺去尋忠勇公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還真能指望富察大人能頂多大的用處不成。我們一家都是荒唐人，到了如今，也不過是病急亂投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