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出現,所有河流在我體內鳴響,鍾聲震天,世界被一曲讚歌填滿。」

——聶魯達《王後》

*

(楔子)

12月31日,Bamboo酒店。

帝都的繁華在跨年夜這晚更為具象化。

站在頂樓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前,可以將今夜的璀璨景象盡收眼底。

室內的暖氣轟然運作,像是能掃除這個冬天全部的濕冷與陰霾。

“哐當”一聲,是酒杯打碎的聲音。

杯中所剩無幾的紅酒隨著玻璃碎片一起傾倒在地。

交織的氣息裏,紅酒的醇香蔓延開,好像一聞就會醉。

男人清冷的麵龐難得沾染上幾分漫不經心的欲色。

此刻,他麵前的女孩已經醉了個大半,精致的臉頰透著一抹不自然的緋色。

“紀清竹,你看清楚我是誰了嗎?明天清醒後別後悔。”

男人的手搭在女孩柔軟纖細的腰間,這句話,是他最後的隱忍與試探。

女孩主動又熱情地伸手,圈住他的脖頸。

“你是...我的相親對象時越。”醉酒後說話磕絆,但意識還尚存一息的清醒。

“你真的好帥啊,我今天必須睡到你。”

摒棄最後一點的克製,他終於不再猶豫,俯身吻了下去。

......

滿室旖旎。

紀清竹意識逐漸渙散之際,她聽見男人喑啞到極致的聲音。

——“紀清竹,睡了我,就得對我負責一輩子。”

*

翌日清晨。

東方天際吐露出第一縷橙黃的光芒,穿透雲層,驅散濃稠的黑暗。

日曆被扯下最後一頁,嶄新的一年正式開啟。

酒店的遮光窗簾露出微小的縫隙,幾縷陽光跳泄進房間內。

時越睜開眼,他瞥見身旁還在安穩睡著的女孩。

烏發遮住了大半的臉,卻難抵精致的側顏。

女孩呼吸清淺,臉頰透著微粉。

昨日那些靡豔的畫麵再度浮現於腦海,男人的眼神直直落在她身上,是化不開的溫柔繾綣。

此刻心髒跳動的頻率似乎在不斷提醒著他。

——這不是夢,他身邊躺著的,是紀清竹。

他暗戀了八年的女孩。

時針劃向“11”,大**躺著的女孩終於醒來。

宿醉的第一反應便是頭痛欲裂。

大腦宕機許久,紀清竹終於迷迷糊糊地從**爬起。

環顧四周,是陌生的環境。

浴室內傳來“嘩嘩”的水流聲。

昨夜零碎的片段逐漸拚湊完整。

簡單概括為一句話:跨年夜這晚,她睡了自己的相親對象時越。

事情的起因無非是自己見色起意。

作為一個躋身娛樂圈一線的女明星,但也難逃被父母催婚的命運。

所謂勢均力敵的“聯姻對象”,紀父紀母為她挑選了眾多。

偏偏她一個也沒看上。

直到在她母親沈晚千的手機裏看見時越的照片後,她的心底似乎有一隻蝴蝶翩然飛過,帶起了一陣漣漪。

紀母手機裏那張照片,與深時集團官網的總裁公式照一致。

輪廓硬朗的五官,狹長的黑眸深不見底,眉眼間蓄著無盡暗色。

隻一眼,紀清竹就忍不住感歎。

這張臉就算放眼娛樂圈,也找不出能媲美的。

向來排斥相親的紀清竹,頭一回鬆了口。

畢竟這種有顏有錢的極品帥哥可遇不可求。

於是便有了這場跨年夜的相親。

地點定在深時集團旗下的bamboo酒店。

考慮到紀清竹職業的特殊性,時越特意將酒店清了場。

位於市中心的星級酒店,恰逢跨年夜,房間或餐廳的預定電話都快被打爆的時候,卻對外通知跨年這天不營業。

作為一個利益至上的商人,為了一場無足輕重的相親,放棄了白白賺錢的機會。

明明還未見過麵,但是時越這番妥貼的做法無疑增加了紀清竹對他的好感。

尤其是在bamboo酒店見到本人後,原本隻有30%的好感似乎要直接飆升到100%。

沒辦法,這張臉帥得實在太超過。

男人五官冷峻又淩厲,眉眼間是說不出的深邃。

他徐徐走向她的每一步,像是沙漠中的那輪荒月正在寸寸照耀她。

自帶一種清冷又深沉的平靜感。

紀清竹目光一滯。

她自詡自己是個表達能力還算強的人,但是在見到時越的那一刻,竟然語塞了。

腦海裏隻剩下兩個字用於形容麵前的男人。

——禁欲。

忽地想起之前得知自己要來相親時,閨蜜鍾卉遲調侃自己的話術。

——“小竹,憑著一張照片你就決定去相親了?你這也太膚淺了,你就不怕他是個照騙啊。”

那時候紀清竹實在想不到什麽有力的詞句反駁。

但在見到時越本人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了一種能在鍾卉遲麵前“揚眉吐氣”的感覺。

非但不是“照騙”,甚至比照片裏帥上百倍。

一番簡單的開場白過後,算是互相介紹了彼此。

二人一同乘坐觀光電梯前往頂樓用餐。

*

酒店的最高層有一家法餐廳。

孟德斯鳩有一句名言:“午餐謀殺了一半的巴黎人,晚餐謀殺了另一半。”

法餐作為現代西餐的領跑者,有著極致的儀式感與豪華享受。

時越知道,紀清竹最喜歡的就是法餐。

bamboo酒店旗下的餐飲服務由時越一手打造,成為了酒店的特色之一。

米其林團隊采用“絲綢之路”理念打造了特色高端法餐菜品,曆史與藝術的結合,中西合璧,創意滿分。

靠窗的位置上提前放置了一大束玫瑰,品種是厄瓜多爾的自由女神。

自由女神玫瑰花型呈緊湊高杯狀,深紅色,顏色偏暗。

給人一種端莊而不妖豔的感覺。

和紀清竹本人很像。

紀清竹看到那束花後,大方一笑。

一道綿軟又愉悅的女聲傳入時越的耳中。

——“這花,是時總特意給我買的嗎?”

尾聲微揚著,連帶著她那雙嬌俏的眸子都向上勾了下。

一種說不出的微醺感,格外撩人。

時越向來淡漠的瞳孔驀地震了震。

他不擅言辭,但還是努力組織語言,想哄她開心。

“是,花是我提前挑好的。我想,你大概會喜歡的。”

“我的確很喜歡。”

紀清竹應得直接,這花本就是她最喜歡的品種。

說罷,畫風一轉,女孩狡黠地眨眨眼,繼續說道:“但是時總應該不知道吧,自由女神的花語是...”

像是故意賣著關子,她停頓轉折片刻後才將答案脫出,“熱戀。”

“多半是用來送戀人的。”

這一刻,紀清竹的一雙美目在時越的視角中變得異常澄亮。

時越突然想說,他...是知道這個花語的。

送她自由女神,是自己存的一點小心思。

射燈將牆麵裝飾畫打得明亮,為其增添了不少質感。

餐桌正上方選用的是聚光性強,高顯色低色溫的射燈,光線由上至下傾灑,整體的照明觀感自然柔和。

時越在這片光影之中,望向他對麵的女孩。

女孩那頭棕栗色的長卷發因為拍戲的緣故又染成了自然的純黑。

再靠近一些,那張冶麗嬌豔的臉就清晰的呈在他麵前,豁然豔亮起來。

兩人都是第一次相親,並不清楚相親的那套慣用流程。

大多時候是紀清竹在詢問,時越負責解答。

聊天過程中才知曉二人以前居然是一個高中的。

隻可惜,紀清竹高一那年,時越已經高三。

女孩略有些遺憾的撇撇嘴。

酒過三巡,紀清竹臉上微微發燙起來,但意識卻還是極為清醒的。

短短幾小時內,時越的紳士有禮,體現在太多方麵。

比如他清楚地知曉自己的口味,就連花生過敏這樣隻有自己的家人朋友才了然的事,他也清楚。

又比如他觀看過所有自己演過的電影,甚至能說出電影裏自己都快忘記的小細節。

紀清竹深刻意識到,他私下裏,一定是有去認真了解過自己的。

他的用心程度,足以可見。

還有他超出這個年齡段的成熟矜貴。

這一切的一切,無疑是讓紀清竹心動的。

閨蜜鍾卉遲的微信適時發來,詢問她相親是否順利。

酒精上頭,說話也口無遮攔了些。

紀清竹點開鍵盤,洋洋灑灑打下一句話。

Zhu:【非常順利!他太帥了!我要拿下他!!】

許是想到了此刻自己的閨蜜正在和她即將要複合的前男友約會,於是紀清竹又緊接著發了一條消息。

Zhu:【祝你和你家湛哥擁有一個美好夜晚。】

鍾卉遲和高湛有沒有擁有一個美好夜晚她不知道,但是她和時越...

在自己酒後的荷爾蒙衝動之下,的確擁有了一個美好夜晚。

思緒回籠。

浴室的水聲也戛然而止。

紀清竹揉著自己疼痛欲裂的太陽穴,驚歎一句喝酒誤事。

她雖對時越這人有興趣,但感情這事講究一個循序漸進。

她本也是想著來日方長,要慢慢來的。

誰知第一次見麵就造成了這樣“不可挽回”的局麵。

浴室門被打開,裏麵的沐浴露香氣也隨著開門的動作散出來些。

——“醒了?”

一道清淺的男聲在耳畔響起。

紀清竹抬眸,對上了那張矜貴禁欲的臉。

時越站在不遠處,神色淡淡,沉穩又自持。

實在很難與昨夜那個放縱又荒唐的男人聯係起來。

紀清竹即便性格外放,但一個初經人事的女孩在這樣的場景下,也忍不住麵露緋色。

是害羞的。

她頓了下,給了自己一點情緒緩衝的時間,又猛地抬起頭,對上男人狹長幽深的黑眸。

“那個...時總...昨晚我喝多了,有點衝動。”

時越的眼神微不可察的暗了下,但紀清竹捕捉到了。

作為一個演員,她慣於觀察這些細微的情緒變化。

大概是怕時越覺得自己會賴上他,她急忙解釋道:“你放心,我不會糾纏你,不會讓你對我負責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都懂的。”

空氣似乎凝滯於這句話中。

時越濃眉微蹙,最後這句話,怎麽那麽像“睡完就跑”的渣男語錄??

男人目光沉沉,注視她好幾秒。

半晌,那道清冷的男聲再次響起。

——“可是,紀小姐,我是個很傳統的人。”

紀清竹滿臉問號:“啊?”

時越薄唇輕啟:“我的言下之意是——”

“紀小姐,你得對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