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間內,中央空調還在不斷運作中。

天花板上的吊燈垂下一串串水晶纓子,冷色調的白光,有種不真實的迷亂感。

時越那句話還不斷縈繞在紀清竹的耳畔。

——“紀小姐,你得對我負責。”

分不清是玩笑話還是“真情流露”。

她聽得有些懵圈,半晌後才呆滯地問出一句:“怎麽負責?”

男人墨色瞳孔幽深不見底,此刻卻溢出瑩瑩微光。

他極淺地笑了下,說出一句直白又強勢的話。

——“和我結婚。”

女孩的瞳孔驀地怔了下,肉眼可見的驚訝。

呼吸一滯,有些沒反應過來。

結婚??

和一個隻見了一麵的相親對象??

太瘋狂了......

她突然憶起自己剛出道那陣,那時候就有一部狗血電視劇找上她。

小說女主與一位商圈新貴一夜荒唐後迅速閃婚,從而日久生情,過上了幸福生活。

她當時秉承著“寧可演十八線小配角也絕不接爛劇”的原則,果斷拒了這部劇。

這樣的劇情,分明是小說才會有的瑪麗蘇情節。

然而今天,居然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

怔愣半晌後,她的眼神又落回浴室門前站著的男人身上。

頎長挺闊的身姿,身上套著件做工精致的黑色襯衫。

昨夜見到他時,襯衫紐扣係滿,嚴絲合縫,一副淡然正派的清冷模樣。

而此刻,最上麵的兩顆紐扣被解開,性感鎖骨若隱若現,一種隻可意會的欲。

她眼眸微轉,心跳快了幾分。

和這樣的男人結婚,自己好像也不虧吧...

許是她看得過於入迷,二人之間的沉默持續了太久。

空氣中的暖氣流動著,時越再次開口,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紀小姐,我公司最近有好幾個正在大力打造的項目,而你的上一部電影也正打算衝獎。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倆好像都不能有負麵新聞流出吧。”

“結婚,我認為是最好的方式。”

“更何況,紀氏和深時集團聯姻,在外人眼裏,是絕對的強強結合。假如你沒有心悅之人,倒不妨考慮一下我。”

......

紀清竹被他的一番說辭勸得心中有所鬆動。

她想到母親在介紹時越時曾說過,“我聽說這孩子寡言少語的,正好和你這個吵鬧的性子互補了。”

此刻不禁要對沈女士的話持懷疑態度,這樣有理有據的一頓輸出,嘴皮子分明溜得很,怎麽就寡言少語了??

紀清竹深呼一口氣,忽而問道:“時越,你想和我結婚,是因為我背後的紀氏呢還是單單因為我這個人?”

她從來都不是什麽扭捏的性子,人和人之間的交往,太多的彎彎繞繞最沒意思。

有什麽話倒不如當麵講,當麵問,彼此之間都能輕鬆些。

時越正在戴腕表的手一頓,勾唇淺笑了一下。

他抬眸,聲音有些喑啞,但語氣卻是極為認真的。

——“因為你這個人。”

紀清竹心中正泛起一點波瀾時,那頭的男人又補充了一句。

“以深時集團目前的市值,根本不需要依靠紀氏。”

紀清竹:“......”

男人定定站在那兒,深邃的眼神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似乎是在等待她的答案。

須臾,女孩深呼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隻見她紅唇輕啟,傾吐出一個字,“好。”

“好的意思是?”

“就是和你結婚的意思。”

隨著確定性的話語傳入耳中,男人淡漠的黑眸中突然熠熠生輝起來。

好像黑幕布一般的天空,突然被無數繁星點綴著,閃爍出奪目的光來。

望著紀清竹那張與高中時無異的臉,他甚至能聽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頻率快到像是要直接跳脫出來。

他勾唇笑了,聲音裏的愉悅已經快要溢出。

“那,請多指教啊,時太太。”

最後那三個字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繾綣。

這個陌生的稱呼落入耳邊時,紀清竹的心猛地一怔,微不可察的顫了下。

像是一棵孑然屹立的古樹,沉寂了多年,忽地吹來一陣風,吹的枝椏都簌簌作響。

她在不同的人口中聽到過她們對自己不同的稱呼。

身邊熟悉的朋友喜歡喊她“小竹”,紀母有時會寵溺地喊她“寶貝”、“小公主”。

粉絲們更是花樣百出,喊她“老婆”、“寶寶”、“女鵝”。

昵稱這個東西,不管怎麽喊,唯一不變的是她們對自己的某種情感。

都是撲麵而來的善意。

時太太...

她在心中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這是她第一次,擁有這樣的稱呼。

一種陌生又新奇的感覺,心尖酥酥癢癢的。

四目相對,她望著眼前這個落拓高挑的男人,心照不宣地回以一句,“請多指教,時先生。”

*

紀清竹在浴室內簡單洗漱,穿戴整齊後回到主臥。

她隨手攏了攏自己的長發,詢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正在沙發上抱著ipad處理工作的男人忽地抬眸。

男人聲音清澈如流泉,“今天吧。”

這坐火箭般的速度讓紀清竹有些招架不住,向來善於表情管理的她也麵露幾分錯愕。

“今天?”

“嗯,可以嗎?”

“我怕你反悔。”

最後那句話帶著點懶洋洋的痞,但卻格外拿人。

紀清竹想了想,反正都答應人家了,結婚就是早晚的事。

她點點頭,提出自己最後的質疑:“但今天是元旦,民政局應該不開門吧。”

男人合上手中的ipad,站起身來,“沒事,我能讓他們開門。”

紀清竹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故作調侃狀,“行,看來時總迫不及待想和我結婚。”

時越被她突如其來的揶揄驚了下,順著她的話往下接。

“對。”

紀清竹發覺,他並不像傳聞中那樣冷酷難靠近。

相反的,他身上有一種難以分說的反差感,總之是讓自己心生歡喜的。

帝都的冬天向來很冷,風呼嘯著吹在臉上時,有一種刺骨的寒。

在這個辭舊迎新的元旦,紀清竹和時越兩人拿著紅本出了民政局大門。

因為時越的一通電話,不開門的民政局今日突然開了門。

總歸給別人的工作帶來了困擾,更何況是元旦這樣合家團圓的日子。

時越按照節假日的加班工資,加倍給工作人員發了紅包。

紀清竹前段時間辦理購房手續,戶口本正好在自己手上,也算是省去了電視裏演的“偷戶口本結婚”這一過程。

太陽出來了,陽光透過光禿的枝椏灑下,如金箔翻湧。

翻開那本紅色結婚證,映入眼簾的便是兩人的紅底證件照。

扉頁赫然印著:時越、紀清竹。

溫暖的陽光灑在臉上時,紀清竹還是有一種不真實感。

在這個元旦,她居然結婚了。

時越身上冷冽卻極具侵略性的味道傳來,他冷白修長的手指擦過她的手背,抽走她手中的結婚證。

下一秒,紀清竹看見他打開手機,對著兩本結婚證拍了張照。

女孩雙手抱胸站在一側,聲音透著點戲謔之意。

“時總這是要拍照記錄生活?”

時越將其中一本結婚證歸還至她手中,輕笑了聲,“對啊,這麽美好的日子,值得紀念。”

紀清竹彎起漂亮的眼眸,從時越手裏拿過手機,相機鏡頭翻轉,變成了前置自拍。

鏡頭裏,女孩揚著帶笑的眉眼,緩緩貼近身邊的男人。

時越望著鏡頭裏的二人,一時間有些不自然的怔住。

女孩嗔了句:“時越,你笑一笑呀。”

時越配合著,嘴角勾起一絲輕微的弧度。

就這樣,畫麵定格。

手機被他緊握在掌心,屏幕裏他和紀清竹依偎在一起。

就好像歌詞裏唱的那樣;

“你在左邊,我緊靠右

第一張照片,不太敢親密的。”

他淡漠的眼眸溢出流光般的柔和,心跳地有些快。

在這個新年伊始,萬象更新之際,在他暗戀的第八個年頭裏,他終於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