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堯就這麽被雲門大搖大擺地從謝家帶走,在場諸人皆心知肚明:謝堯此番恐怕已是凶多吉少。謝家主痛失愛子,如何能忍?武林正道痛失青年才俊,如何能忍?
謝廣聞通紅著雙眼,振臂一揮,邀天下群雄共征愁雲、共伐雲門,自然也是一呼百應。
為了那些已然淪陷的門派、喪失神誌的同道,更為了整個江南武林的未來,都絕不能讓雲門繼續擴張勢力、為禍武林。
傾城作為親身在愁雲城中兜過圈子的人,自然當仁不讓成為了繪製地形圖的不二人選。她圖畫到一半,倏地想起,自己還從白竹衣那夾帶回來一張雲門內部的地圖——身陷雲門時,她心驚膽戰、步步為營,沒有多餘的閑心將這張圖仔細琢磨;後來千辛萬苦回到柳家,雲門的攻勢又接踵而至,她一路跟隨著大部隊東奔西跑,早就將這東西忘到天邊了。雖說雲門內部的地圖並不一定能派上用場,不過有關敵方的線索自然是多多益善,傾城一通翻箱倒櫃,終於從犄角旮旯裏將其給揪了出來。
她將這圖翻來覆去倒騰個遍,意外發現這圖中竟然暗藏玄機。
這地圖中間有夾層!
傾城小心翼翼地將地圖上下兩層剝離開來,抽出那張夾在其中的薄如蟬翼的紙。
寥寥數筆,謄寫著雲門最高級別的機密:傀儡蠱蟲寄生人體,通過吸食腦髓控製其心神;而蠱蟲毒液亦有特殊功效,利用“母蠱”毒液,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製作無數低等傀儡。低等傀儡隻能聽從簡單的指令,但勝在數量龐大、不畏生死,傾巢而出時威力同樣不容小覷。
但這些低等傀儡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懼火。
這紙上的字傾城認得,那的確是白竹衣的字跡。她攥著薄紙的手不由得微微顫抖起來。
自打從淩風羽處得知白竹衣早已被霍琛下毒,傾城就始終相信他身陷雲門絕非偶然:那日在宣城城門前,他分明已經認出了自己,卻還是選擇放自己安然離去。
可謝家墓園一戰,白竹衣明晃晃站在雲思萱身邊,已經被武盟認定是江南武林的叛徒敗類,傾城縱使有心幫他解釋,也實在無從下嘴。
直到今日,這薄薄的一張紙,帶著那人想方設法傳遞出來的消息,終於曝露於朗朗乾坤之下。
這個發現著實令整個武盟為之一振:雲門除了兩位實力強勁的宗師級傀儡,剩下的幾乎都是這些沒有頭腦的低等傀儡,隻是因其無知無覺且數量過多,這才顯得不好對付。但萬事萬物,隻要知其弱點,大多麻煩便可以迎刃而解。
謝廣聞當即決定派出一支先遣部隊,暗中在愁雲城附近布下火油,時機成熟時便可以利用火勢限製住大部分的傀儡。
剩餘的武盟弟子就地集結,聽罷謝廣聞飽含仇恨、言辭激昂的慷慨發言,胸中戰意更勝,齊聲高呼“為江南武林而戰”,手中握緊兵刃,義無反顧地朝愁雲城進發。
然而就在出發前夜,傾城房內卻迎來了兩位久違的朋友——自從離開柳家前往愁雲城便音訊全無的代月和季離。他們二人在外櫛風沐雨、風餐露宿,看起來狀態都不是太好,傾城趕忙將人讓進房中,問道:“這麽長時間,你們都跑到哪裏去了?”
季離先給自己灌了杯茶水,緩過氣來當先問了句:“白公子現在在哪?”
傾城沒想到他上來就問白竹衣,下意識答道:“還能在哪?自然是跑回雲門去了。”
“那便對了。”季離甩開折扇,一點不怕冷地呼扇起來,“你猜我們耽擱這麽久發現了什麽?離愁雲城不遠有個荒村,裏麵有好些邵家莊的弟子。”
他們二人原本已經抵達愁雲城附近,季離那狗鼻子卻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吸引了注意力,那是未言齋追蹤粉末的氣味。
離開柳家前,季離為防橫生枝節,特意在邵明時身上留了一些,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他們二人立刻調轉方向,循著氣味一路追尋,終於在一處格外荒涼的村落中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邵明時。
更加離奇的是,那村裏竟然不止邵明時一人,還有幾名邵家莊的弟子,且神誌都不太清明。
“我喂他們服下蕭先生的明淨丹,之後又在那荒村之中蹲伏了好些日子,也沒蹲到任何一個外來之人,我便猜測這一切可能都是白公子所為。之後我本想將邵明時一並帶回,那小少爺卻執意留下來照顧同門,我也隻能隨他去了。”季離拿餘光暗瞟傾城的反應,本以為她會大吃一驚,卻沒想到這姑娘同樣做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季離心想,這麽些天,我是錯過了什麽嗎?
傾城其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這麽淡定,她在聽到邵明時消息的那一刻,差點開心得跳起來。這麽說來,白竹衣其實暗中救下了不少邵家莊弟子,甚至他帶走明時,也隻是想讓他與自己的同門團聚。
他一直都還是那個白竹衣,隻是……
“可白公子為何到如今還身在雲門不肯回轉?”代月同時問出了傾城心中的疑惑。
“莫姑娘不妨帶著蕭先生前去看看。”季離道,“雖然我們走時,那些邵家弟子還沒有恢複神誌,但我想白公子不會冒著風險平白將沒有救治希望的人給帶出來,他們若能醒來,或許知道些什麽也說不定。”
季離的話十分在理,傾城連夜將師父從**薅起來,乘著夜色快馬出發。大戰在即,她必須抓緊時間,將這一切都搞清楚。
而轉天一早,武盟的大部隊也出發了。
雲思萱似乎早就料到他們會來,一早便在城樓之上恭候。她亦將此戰視為一決勝負之戰,將幾乎所有手下都安排在愁雲城外對戰,偏偏留下白竹衣隨侍身側。
白竹衣對此也是滿腹疑惑:“門主為何不遣白某到城外應敵?”
雲思萱望向他,甚至露出一抹堪稱慈愛的笑意來:“不,我要你與我一同看這天地為坤兒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