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沒有戴手銬腳鐐,客棧的這十來個犯人連身上的衣裳都和尋常百姓無異,不知道實情的,甚至壓根看不出來他們是犯人。

李薑下意識地瞥過了慕雲霄一家子人,轉過身來,平靜肅然地解釋出聲:“不用了,縣令大人可能不知道,他們是主動來投案的,無需帶著手銬腳鐐也可以。”

一方麵,這客棧裏頭的犯人的確都是主動投案的,可以稍稍通融一下,另一方麵,慕雲霄夫婦二人幫了他們很多,讓他們再像個普通犯人一樣限製著,李薑也是過意不去。

縣令聽了這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稱讚般地說道:“李大人說的在理,管束犯人這一方麵,還是得賞罰分明、以儆效尤才是。”

兩人說話間,李薑已經差使著手底下的官差,將犯人排成了一列長隊,那十來個沒有帶著手銬腳鐐,隻需要跟著隊伍後頭即可。

“這不是區別對待嗎!?”慕正柏氣急敗壞地嘀咕了一聲,尤其是看到慕雲霄幾人都舒舒服服地跟在隊伍後邊時,更是妒火上頭,臉色相當難看。

他也慫得很,心裏頭罵罵咧咧,也不敢出聲。

慕正柏那壓低的抱怨聲,還是讓他身邊路過的那官差聽見了,猛地一甩手裏頭的鞭子,惡狠狠地警告道:“老實點!”

這一聲鞭響,立馬嚇唬得慕正柏那是大氣也不敢出,唯唯諾諾地縮著頭,老老實實地站在隊伍後頭。

於是,在半個時辰的安排下,一個小型的流放隊伍就這樣形成了。

這縣令是個闊綽的主,遣了一輛馬車,拉來了兩大箱物資,也尾隨在隊伍的後頭。

如今天剛蒙蒙亮,他們趕了個大早出發,就算是這樣,聽到動靜出門來看熱鬧的老百姓也是不少。

他們一大列隊朝著縣城大門的方向前進,由於縣令的特別安排下,今日的街道上沒有其他的馬車行駛而過。

一路走過去,許多老百姓或是站在自家的門前,或是站在街邊,一個個都伸出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仔細地盯著過路的官差和犯人。

他們這縣城還算繁華熱鬧,但與通州相隔甚遠,一年到頭也沒有什麽熱鬧的事兒可看。

約莫五六歲的小姑娘靠在自家娘親的懷裏,紅撲撲的小臉上滿是好奇,伸出小手指了指那些犯人身上的鐐銬,問道:“媽媽!他們的手上為什麽帶了那個啊?不會很難受嗎?”

那婦人輕捂住了女兒的嘴,輕聲細語地解釋了一句:“因為他們做了壞事,帶著這個才能防止他們逃跑。”

“噢噢。”小姑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目光跟隨著流放隊伍一路看過去,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麽新奇的事情,直勾勾地看個不停。

一群老百姓圍觀著這一群帶著鐐銬的犯人,口中還指指點點。

那些個犯人好歹都是非富即貴的出生,也是打頭一回被人像是看猴一樣看著,一個個臉色尤為鐵青,窘迫又羞惱地低垂著頭。

幸虧這裏是一個偏僻的小縣城,沒人認得出他們,否則更是丟臉萬分。

慕正柏隻是無意地抬頭看了過去一眼,人群中立馬傳出了一聲驚呼來。

一個大漢驚訝地盯著慕正柏的那一張道貌岸然的臉,

“這個人!這個人那天在街市裏頭賣藝,還說什麽自己遇到賊人身無分文……”

要不是慕正柏生了張看得過去的臉,他們也不至於就這麽輕易地相信了他的鬼話,還給他扔了不少銅板!

“呸!騙子!就一個逃犯!”

“騙子!”

那些個百姓吱吱喳喳地討論著,他們中有不少人也給慕正柏扔過銅板,這會兒義憤填膺了起來。

“打死他!騙子!”

他們越來越氣憤,猛地從地上拿起小石子朝著慕正柏扔了過去!

一看見那些小石子劈裏啪啦地砸過來,那些個犯人嚇得往旁邊散開來,聽到他們在咒罵慕正柏,一個個遠遠地避開了慕正柏。

慕正柏嚇得麵色煞白,左扭右扭,都躲不掉那些明晃晃朝著他飛襲而過的小石子。

“砰……”一聲悶響,慕正柏哎呦了一聲,發出了一聲疼痛的驚叫,他的臉側結結實實地挨了一顆小石子,此時一片紅腫,直接破了相。

原本還算人模狗樣的一張臉,這下子也算是毀了。

官差們也怕這些百姓把犯人砸出個好歹來,也影響他們的行程,扯著嗓子朝著那些百姓嗬斥了幾聲,這才將他們給嗬退。

他們自然也看得出,惹起民憤的到底是誰。

一個官差走到慕正柏身側,重重地甩下了一鞭子,伴隨著“啪!”一聲清脆的響聲蓋過了嘈雜了人群。

“又是你小子惹事!”

他正因早起而火氣正旺,負責看管他們這一批犯人,剛剛也被一顆飛來的小石子誤傷,磕破了額角,滿臉都是煩躁。

自然而然得,這官差抹了抹額角上滲出的點點鮮血,直接將滿腹怒火傾瀉在了罪魁禍首慕正柏的身上。

一道血痕立時出現在了慕正柏的手臂上,明晃晃地刺眼,劇烈的灼痛感瞬間襲來。

慕正柏的臉色鐵青,卻是不敢發出任何的怨憤聲,老老實實地閉上嘴。

流放大隊伍從一大早出發,一路剛過去,走了好幾個時辰,一眾人都自然都是又累又餓。

他們已經走出了縣城,此時正走在山林小道上,磕磕絆絆地行進著。

又到了晌午,頂頭的大太陽火辣得很,李薑這才決定讓全隊都原地休息,吃點東西再繼續出發。

為了方便他們啃饅頭,官差們一一將犯人們的手銬解開來。

在發饅頭這一方麵,對於主動投案的犯人和費力抓回來的逃犯,也有了截然不同的待遇區別。

新鮮綿軟的白麵饅頭,一一發到了客棧那十來個犯人的手裏,而從牢裏帶出來的犯人隻能埋頭啃著硬邦邦的糙麵饅頭。

慕正柏坐在地上,手臂上的血痕還泛著隱隱的灼痛感,疼得他齜牙咧嘴,再埋頭咬一口發涼而生硬的糙麵饅頭,更是嘴角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