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瞧見有客人來了,那客棧二人樂樂嗬嗬地湊上前來。

那客棧老板眯起冒著精光的三角眼,打量著進來的一群人,嘴上客客氣氣地吆喝幾聲。

他眼尖地瞧見了後頭犯人們身上的手銬腳鐐,也是相當機靈識時務地沒有開口多問。

這店裏能來這麽一大批客人,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他也不會做毀了自己生意的事。

“各位客官,這是要住店?”

那客棧老板摸了摸自己下頜的兩撮胡須,高興地詢問出聲來。

王小二從包袱裏取出一錠銀子,大大方方地拍在了桌上,抬眼望向那客棧老板。

“今晚差爺們把你這整個客棧都包了,沒意見吧!?”

他們帶著的犯人眾多,總歸得注意著點,省得出了什麽岔子。

那客棧老板被眼前這麵目黝黑、凶神惡煞的官差嚇得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的話,趕忙連連點頭。

“沒意見!沒意見!小店生意很差,今晚是一個客人也沒有,差爺們放心住著就好!”

客棧老板低頭瞥了一眼那一大錠銀子,小心翼翼地將銀子揣進了袖子裏,一邊討好諂媚地笑著,從櫃子底下取出了一大串鑰匙來。

“差爺們,這是房門的鑰匙,您拿著,都在這兒了。”

王小二順過了那大串鑰匙,回頭交給了頭兒。

這客棧實在窄小,房間也實在不多,天字號房在樓上,僅僅隻有五間,而人字號房則盡數安置在了後院,也隻有寥寥十間。

好在他們也隻有五六十人左右,那五間天字號房,除卻官銜稍大的李薑、老九和王小二各自占了一間外,還剩下了三間。

畢竟其他官差需要和犯人們同住著,也方便盯著他們,以防犯人們半夜尋了什麽主意逃跑,因而都住在了人字號房。

將大部分人都安置好之後,周圍也隻餘下慕雲霄一家子人和王小二。

不用應付犯人們,王小二露出了嘻嘻哈哈的神情,將手中最後兩串鑰匙丟了過去,打了聲招呼道:“慕哥,另外兩個天字號房間就給你們,也能睡得舒坦點!”

慕雲霄道了一聲謝,那王小二打著哈欠,困得幾乎睜不開眼,迷迷糊糊地摸著黑走了上去。

他們也跟著上了去,阮禾一直心神不寧地微皺著眉,幾乎是下意識地回了頭,正好與那客棧老板對上了目光。

那客棧老板似乎正打算出門,一瞧見了她,慌裏慌張地停下了腳步,擠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來。

“客官,您還不休息嗎?”

他見眼前這女子容顏清麗,氣質不俗,又沒帶著手銬腳鐐,自然也沒將她當成了犯人來。

阮禾平靜地輕搖了搖頭,似乎隻是隨意一瞥,轉而繼續往樓上走去。

王小二給的鑰匙,是兩間挨在一起的,隻相隔了一堵牆。

他們一家子人走到了房間門前時,原本按照之前在縣城客棧裏頭的分配,他們夫婦二人住一間房,其他幾人同住一間房。

隻是這會兒,阮禾倏然停下了腳步來,看向了慕雲潮,示意出聲:“雲潮和你大哥住一間房,我和祖母她們三人同住。”

她總覺得……這通州到處彰顯著古怪,不得不防。

若是再按照之前的房間安排來,若是出了意外,也無人能護著祖母她們這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

一聽這話,幾人都露出訝異的神色,古怪的目光在阮禾夫婦二人之間來回,還以為他們兩人鬧了什麽矛盾。

那慕太夫人倒是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輕拍了拍自己孫兒的手,轉身進了房間裏頭,宗姨娘抱著已經睡著了的慕圓圓,也是忙不迭地轉身進了房中。

慕雲潮隱約意識到了什麽,沉默了少許,有些結結巴巴地說著,扭頭走進了屋裏。

“大……大哥,我先進去……”

官差們早已進房內休息,周圍已經是一片安靜,隻是偶爾還能聽得到零星的大鼾聲。

慕雲霄似乎也不急著回房,隻抬起暗沉平和的一雙眼,直勾勾地注視著她,半晌才輕聲說了一句:“我是哪兒惹了夫人不高興?”

這話,倒是說出了點怨夫不知所措的感覺來。

聽得他這裝傻充愣的一句話,阮禾忍不住哼笑了一聲,抬起清眸定定地注視著他,轉而四下瞧了瞧,湊了他身旁去,低聲道:“你沒看出這兒不對勁?我不信。”

說起正事,慕雲霄的神情陡然一轉,稍稍攜上了凝重的神色,與她對視一眼,緩緩點了點頭,模棱兩可地說了一句:“夫人說得對。”

一進入這通州,處處透著不對勁……也不對……還未進城之前,便已然顯出了幾分不對勁來。

“那……注意著點。”阮禾又壓低了嗓音,輕聲強調了一聲,轉而與他拉開了距離,幹脆地往房裏走,直接默不作聲地掩上了門。

也不知道為什麽,慕雲霄站在原地僵了僵,過了一會兒,這才轉頭回了房。

阮禾回到房中時,慕太夫人和慕圓圓這一老一小已經沉沉地入睡,反倒是宗姨娘坐在方桌旁,似乎在等著她回來。

聽到開門關門的動靜時,宗姨娘掀開沉沉的眼皮子,抬眼看了過來。

“睡吧,明日一早就得起來了。”阮禾看了一眼床榻上頭安睡著的一老一小,壓低了聲音,輕聲細語地說道。

他們走了一整日,也都累壞了。

宗姨娘麵露猶豫地注視著眼前淺笑著的女子,遲疑片刻才輕聲道:“大少奶奶,你和大少爺他……可還好?”

這本不是她應該幹涉的事情,隻是這段時日以來,她早就將他們當做了實實在在的一家人,也忍不住多說一句。

若非出了矛盾,怎麽會分房睡呢?

阮禾輕搖了搖頭,她湊到了宗姨娘耳旁,輕聲地解釋了一句。

那宗姨娘聞言,倏然瞪大了雙目,露出了驚懼的神色。

“有我在。”阮禾又輕聲強調了一句,轉而才展開了另一床被褥,在地上躺了下來。

她閉上雙目,卻是將意識投入了空間裏頭,以此來保證自己不至於當真入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