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霄寬大的手掌處,的確被礦石劃拉出了幾口小口子來,甚至於最邊上的那一道口子裏還隱約可見一點兒碎石,

這不算多嚴重的傷口,即便是放著不管,幾日之內也會自動愈合,慕雲霄自小上陣殺敵,驅馬往來於兩軍之間,還從來沒有將這一點兒細小的傷口當做一回事。

隻是這一會兒,慕雲霄反倒是將這點兒零星傷口當做了吸引阮禾注意力的籌碼,任由自己的手掌心晾在她的麵前、

阮禾倒是並沒有多想,畢竟慕雲霄的語氣的確是正兒八經,也聽不出裏頭零星摻雜著一點兒酸味,隻是手裏頭的藥膏遞了過去,解釋道:“你這傷口不大,睡前拿著這藥膏抹兩下就好了,要是有空的話,被劃傷的第一時間給傷口清洗一下,再抹上我的藥,一會兒估計就愈合了。”

“咳……”一聽得那句“一會兒就愈合了”,慕雲潮差點壓不住喉口的笑意,重重地一咳,強行憋住了自己的笑聲來。

應對慕雲潮嘲笑般的目光,慕雲霄怡然自得地收下了阮禾遞過來的藥膏,耳內清楚地聽得了她幾句吩咐,鄭重地點點頭應允了下來。

慕太夫人在外頭轉悠許久,本就有些體力不支,這會兒疲憊稍稍半合著眼,端起了桌旁泡好的一杯茶,低頭抿了一口,熱茶入腹,這才稍稍清醒了過來,招呼著小輩們說道:“好了,霄兒,小禾,來聽聽我這一把老骨頭在村口村尾轉悠半個時辰打聽回來的消息。”

“祖母,什麽消息啊?您老人家出去打探消息了?”慕雲潮訝異地瞪大了眼睛,詫異地反問出聲來。

“是,而且不是一般的消息。”提起這消息,慕太夫人也收起了麵上的笑意來,嚴肅地看向了慕雲霄夫婦二人,緩緩地講述了起來:“我專程去了村口大樹下,和村裏頭年紀最大的老姐妹聊了起來……和我們知道的不一樣,流放村的組成人員相當複雜,因為主要是由來自各地的流放犯人組成,而如今的村裏,大部分是前朝流放到這裏而生下來的後代,所以村裏有挺多人是沒有帶著奴印的。反而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奴印會更明顯。”

聽得慕太人的話,阮禾倏然間恍然大悟,這才明白過來,難怪村裏頭的人很多基本沒有奴印,縣城的人還是能夠一眼看得出是流放村來的,想來就是知道這裏頭的這一層關係。

“這流放村裏頭,還有一部分是外來人嫁過來,這樣的人也是沒有帶著奴印,祖上也和流放這一項罪名沒有任何的關係。”

慕太夫人說完這話,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來,臉色稍稍有點兒難看了下來,老臉上微微升騰著隱約的怒氣。

阮禾瞧見了慕太夫人的臉色,登時明白了過來,接上了她的話來:“比如……雜貨店的老板佟桂香。”

她應該就是外嫁入流放村的,因而並不是流放犯人,才得以在守寡之後,這般輕巧地在村裏開了一家雜貨店。

一提起這雜貨店老板,慕太夫人又想起自己那丟人現眼又不爭氣的過繼兒子慕正柏。

慕雲霄一直以來都保持著安靜傾聽的神態,相比起阮禾,他更為了解自己的祖母,她絕非會平白說一些閑話廢話的人,這話裏頭定然隱藏著巨大的消息,否則老人家也不會興衝衝地回來告知他們。

“流放村最近的一次人員大變動,是在三十五年前的那一次藩王病變,很多人都是那會兒流放過來的,這麽多年過去,當年的人都已經像我這般年紀了。所以……”

慕太夫人的語氣一頓,嚴肅的目光陡然間看向了慕雲霄,定定地說道:“越城不歸屬於朝廷管轄,霄兒,流放村裏應當不會出現朝廷裏人的眼線。”

她希望……自小上戰場、為國賣命的霄兒不會繼續蒙受著賣國的冤屈,而是能夠有朝一日將事情調查清楚,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而在此之前,越城,和這一方小小的流放村,會成為他們暫時的庇佑地,好好地生活下去。

“慕家……絕不會是賣國求榮的罪臣之家!”

慕太夫人壓低了嗓音,重重地一拍案桌,沉聲喝道。

話罷,她又收起了原本起伏的情緒,恢複了原先平靜的神色,定定地看向了慕雲霄,意味不明地沉聲詢問道:“霄兒,你明白嗎?”

“祖母,我明白了。”

慕雲霄默默地垂下眼來,遮擋住了眼底暗沉沉的疾風驟雨,緩緩地應答了下來。

“我要找爹爹!我要找爹爹!”兩道尤為相似的童稚嗓音從院子裏傳了進來,登時打破了一屋的嚴肅來。

慕雲霖、慕青空這一對龍鳳胎兄妹一前一後地跑進了屋裏,兄妹二人極為相似的小臉蛋上也是相同的眼淚汪汪,嗚嗚咽咽地跑進了屋裏。

這一對龍鳳胎在他們這裏待了好幾日,對於其他人還不太熟悉,隻與日日帶著他們的慕太夫人親近。

慕青空揚起了秀氣的小臉蛋,黑亮的一雙大眼睛眼巴巴地瞧著慕太夫人,小手拉著她的袖子,小臉蛋上還流著兩行淚水,哭泣著,一把抱住了慕太夫人,細聲細氣地說道:“太夫人,我和哥哥好想我們爹爹啊,爹爹什麽時候來見我們?”

他們兄妹兩人本來正和慕圓圓在院子裏玩得開心,也不知道是提到了什麽,一時之間想起了幾日不見的爹爹,頓生惶恐,隻怕爹爹不要他們了。

小家夥哭得小臉通紅,直看得慕太夫人一陣心軟,輕拍了拍兩個孩子的背,好生哄著:“哎呦,可憐的孩子,別哭了,你們的爹爹太忙了,才讓我好生看著,沒事的哈。”

“太夫人,爹爹是不是不要我們了?”龍鳳胎中的哥哥慕雲霖仰著頭來,露出了萬分悲傷的神情來,帶著哭腔小心地詢問出聲來。

這一聲詢問,又是問得慕太夫人一陣心疼,連連輕聲細語地好一通安撫了兩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