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眾的嘲笑聲之中,杜蘅解下了腰間一隻褐色的口袋。

哐當,丟在酒桌之上。

“嗬嗬,這是什麽啊?該不會是什麽祖傳的物件吧?”

苗淼笑著伸手就去打開那隻口袋,瞬間笑容就僵住了,口袋散發出的金光,亮瞎了他的狗眼。

裏麵一共十根金鋌,一根十兩,正好就是一百兩。

“你哪來這麽多錢?你不是被抄家了嗎?”

杜蘅平靜的道:“抄了家,我就不能掙錢嗎?”

“你經商了?”

“有何不可?”

苗淼立即找到嘲笑的點,冷笑道:“你怎麽說以前也是官宦子弟,你竟然跑去經商?真是有辱斯文!”

“苗公子怎麽說話的呢?”胡掌櫃露出不滿的神色,顯然苗淼的話,連他也一起罵了。

苗淼賠笑道:“胡掌櫃,我沒有說你。”

杜蘅沒有搭理苗淼,對胡掌櫃道:“胡掌櫃,你看一下,如果黃金沒問題的話,把卡斯麗的活契拿過來。”

眾人一片沉寂。

幾個跟著苗淼一起叫囂的文人,此刻都偃旗息鼓了,一百兩黃金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震懾力還是蠻大的。

就連苗淼也未必拿得出來。

要知他爸一年的俸祿,也就二三百貫,如果沒有額外的收入,一百兩黃金也要三五年才能掙出來。

胡掌櫃驗了驗黃金,沒有問題,讓人將卡斯麗的活契拿了出來。

“這是卡斯麗的活契,杜公子看看,如果沒有問題,你現在就可以把人領走。”

杜蘅接過活契,拉著卡斯麗的手,在眾人的目光中離開了胡姬酒肆。

過了一會兒,苗淼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被杜蘅白白打了,這口氣他可咽不下去。

雖然杜蘅有錢,但也不過是商賈而已,憑借自己在京城中的關係,還是有機會報這個仇的。

……

走在金陵的大街之上,一切都是那麽熟悉。

但也有陌生的地方。

杜蘅抬眼看著臨街的一座深宅大院,心中倒也生出了無限的感慨。

卡斯麗知道,那是從前的上將軍府。

如今已經換了匾額,上麵掛的是越國公府。

“杜家被抄家之後,上將軍府本來是被封的,但新皇登基,可能為了籠絡大臣吧,把上將軍府賞給了越國公。”

卡斯麗看了杜蘅一眼,輕輕的牽住了他的手:“沒關係,如果你不嫌棄,到我家去吧。我現在的處境雖然不如從前,但總歸有個地方可以給你落腳。”

“對了,令尊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讓你連胡姬酒肆都要轉讓出去?”

卡斯麗幽幽一歎,說道:“蔡太師家的二公子蔡金虎,你應該聽說過他,他看中了胡姬酒肆的生意,讓我低價轉手。”

“當時生意很好,我肯定不同意,他便使了陰謀詭計,誣告我爹偷盜先帝賜給蔡太師的字帖。關鍵的是,字帖還真在我家中找到,我爹就被投入京兆衙門的大獄了。”

“我們都是胡人,漢話能說標準就不容易,我爹根本就不認識幾個漢字,更不知道你們的書法,他要什麽字帖幹嘛?這明顯就是陷害!”

“但蔡太師位高權重,我們隻是西域來的胡商,上訴無門,隻能認命。為了把我爹從獄中救出來,我就把胡姬酒肆送給了蔡金虎。”

“蔡金虎為了教訓我,也為了羞辱我,讓我簽了三年的賣身契,讓我在胡姬酒肆陪酒賣笑。”

杜蘅了解了情況之後,當時也沒表態。

隻是想起了魯化及,他也是通過賄賂蔡太師,才當上了東都別駕。

毫無疑問,蔡太師就是大梁巨貪。

早在杜家還在金陵的時候,杜蘅就聽說過他的劣跡,他之所以能上位,就是先帝為了抗衡武將,一手提拔上來的。

很多先帝作為一個帝王,不方便做的事,都交給蔡太師去做。

蔡太師又做的很漂亮,所以深得先帝的信賴。

“對了杜郎,你現在也開始經商了嗎?”卡斯麗見他剛才拿出一百兩黃金,想必做的也不是小生意。

“是啊,總歸要活下去的嘛。”

卡斯麗有些心疼的道:“你本是上將軍府的嫡長孫,通過門蔭是可以直接當官的,不是六品,至少也能封個七品,如今卻要像我們一樣,在生意場上奔波。”

杜蘅笑了笑,說:“做生意也沒什麽不好的呀,有了生意,生活才會這麽便捷,上街買塊布吃頓飯,這些都是生意。”

大梁土地兼並嚴重,如果僅靠農業,真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

好在放開了經商這一條路,底層的手工藝者還能混一口飯吃,沒有手藝的農民,也能靠出賣力氣換點口糧。

店鋪越多,意味著需要的工作崗位越多,人人都能就業,就不會亂。

否則農民起義可不是鬧著玩的,曆朝曆代都有農民起義,甚至還有一些王朝是被農民起義給推翻的。

杜蘅跟隨卡斯麗回家。

卡斯麗家住在金陵的番坊,是朝廷特意劃出來安置胡人的地方。

番坊之中,商住兩用,居民的樓房通常也是店鋪,胡人在自家房屋裏開店,或者在門口擺攤。

此刻,杜蘅前麵的街上,一團亂糟糟的。

“欸,大叔,發生了什麽事了?”卡斯麗攔住一個路人問道。

那位大叔歎了口氣:“漢人的軍士又來打劫了。”

杜蘅向前走去,看到五六個軍士,正在沿街捉拿商戶,抓到了商戶就讓他們給錢,不然就把他們攤子掀了或者砸了他們的店鋪。

其中一個軍士年紀很小,比杜蘅還小一兩歲的樣子,一腳將一個老漢踹翻在地,同時拿腳踩著他的腦袋。

少年一邊啃著甘蔗,一邊將甘蔗渣吐在他身上:“老賊頭,想跑?這個月的例錢交上來,否則你別想在番坊擺攤了!”

“太過分了!”卡斯麗準備上前理論。

杜蘅攔住了她,走上前去,喝道:“陳骨頭,你在幹嘛呢?”

“幹嘛?欺行霸市,勒索敲詐,你看不明白?”說著,少年耳朵忽然一疼,失聲叫了起來,“草,誰呀?”

身邊幾個軍士,紛紛拔出了刀。

少年回頭一看,憤怒的表情隨即消失,驚喜的道:“子芳,你回來了!”

杜蘅鬆開了他。

少年揮了揮手,讓手下都把刀收起來:“這是我結拜大哥,幹什麽呢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