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畏罪自盡,還是你殺人滅口,此事尚未可知。”崔禦史緊咬著雷振羽。

這時大理寺另外的官員出來作證:“鳳姐確實死於自盡,大理寺很多同僚都能作證。”

“即便鳳姐死於自盡,也是扛不住你們大理寺的酷刑而死。”崔禦史這邊也有人站出來說話,“你們濫用私刑,把她給逼死了!”

“敢不敢讓仵作驗屍,看看你們有沒有對鳳姐動用了酷刑?”

雷振羽出麵解釋:“鳳姐私藏禁書,罪大惡極,臣為了能夠盡快審出結果,確實給鳳姐用了一些刑罰。”

鳳姐雖死,但她身上的傷做不了假,雷振羽隻能承認。

“那就是了,你把人給逼死了,現在死無對證。”崔禦史義憤填膺的道,“陛下,臣建議罷免雷振羽大理寺正之職,等待調查!”

“好,準奏!”蕭瑟聲音從珠簾後傳來。

眾人不由一怔。

這也太隨意了吧?

一個老鴇死於刑訊之中,多大點事啊,陛下竟然隨隨便便就把一個五品官員罷免了。

崔禦史也懵了,自己的話現在分量這麽重了嗎?

“陛下,臣絕無私心啊!”

雷振羽掀起袍擺,跪了下來:“大理寺審訊用刑,這也是慣例,誰能料想鳳姐會自殺呢?”

幾個大理寺的官員

準備出列,要為雷振羽求情。

忽聽蔡太師咳了一聲,他們又退了回去。

雷振羽左右看了看,一時心如死灰,他在這個朝堂之上,人微言輕,官階太低,好像可有可無,上頭這是決定要放棄自己了。

蕭瑟一見,竟然沒人出來反對,順理成章,叫人扒去了雷振羽的官袍。

……

雷振羽灰溜溜的回到家中。

但見杜蘅已在他家的客廳等候多時,身邊還有許安,以及幾個花奴。

雷家的管家正在拿著茶點招待。

“杜蘅,你怎麽會在我家?”

“雷寺正似乎並不歡迎我啊。”

雷振羽冷冷的看著杜蘅:“如今我已被罷免了官職,再也不是什麽寺正了,杜將軍所來何事,不妨明說。”

“除了陛下欽封的定遠將軍,我還有一個身份,就是花神使司的桃花神使,此番前來,是想請你回去配合調查。”

“配合調查?”雷振羽愣了一下,“調查什麽?”

“你與鳳姐私底下來往很是頻繁,如今鳳姐私藏《江都誌》,又被你逼死在獄中,很難讓人不懷疑,這件事是否與你有關。”

雷振羽怒道:“你少往我頭上扣屎盆子,我與鳳姐沒有私情!”

“剛才尊夫人已經招供了。”

“什麽?”雷振羽呆若木雞。

許安招呼手下,隨即從偏堂中,一個三十左右的婦女,驚慌失措的被帶了出來。

雷振羽激動的道:“你對我夫人做了什麽?”

“你放心,我辦案不會像你們大理寺一樣無恥,隻會動用酷刑。”

“夫人,你……你都對他們說了什麽?”雷振羽心中湧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雷夫人戰戰兢兢的道:“他們……搜了家裏上下,金銀細軟還有一些珠寶……都被搜出來了,他們要我說明來源,我……”

毫無疑問,家裏的財物肯定超過雷振羽的俸祿。

雷振羽不吃不喝,也不可能積攢這麽多錢。

“據我所知,你名下可沒什麽產業,這些錢想必是有人賄賂你的吧?”許安目光灼灼的盯著雷振羽。

雷振羽冷哼道:“朋友之間,相互贈送一些金銀器皿、古玩玉石,這又算得了什麽?難道這也有罪嗎?”

大梁官場的腐敗已經越來越嚴重了,很多原本觸犯律法的行為,都被合理化了。

畢竟法律的解釋權在這些官員手中。

比如明麵上規定官員不得經商,但經商所能獲得的利益太誘人了,官員也陸續參與了其中,隻是他們顧及身份,並不直接經營,通常會委托給底下的人。

畢竟商人的身份並不光彩。

開始朝廷也沒當一回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結果暗中經商的官員越來越多,已然禁止不住,便也成了官場的潛規則。

如果真要追究起來,全國一半的官吏都已經觸犯了王法。

這就是所謂防微杜漸的道理,一旦擴大化,這些官吏為了共同的利益,他們就會擰成一股繩,讓司法不能夠介入。

何況司法體係中,也有很多官吏正在暗中經商,他們不會自己殺自己。

已經約定成俗的事,杜蘅自然不好追究,隻是淡淡一笑:“朋友相贈的禮物,我倒也不好直接判為賄賂,但鳳姐送你的禮物呢?或者說,你雷某人把鳳姐當成了朋友?”

“我與鳳姐沒那麽熟。”

“沒那麽熟,為什麽送你這麽多東西?”許安拍了拍手,接著就有花奴抬了一隻朱漆大箱過來,“尊夫人已經確認過了,這一箱子的寶貝,都是鳳來閣給你送的。”

“對了,你們家中的賬簿,我也拿到手了。”許安從懷中取出了一本賬簿,稍微翻動了幾頁,“鳳姐送的東西,不止這一點吧?其他的估計不是被你花了,就是被你轉送他人。”

“當然了,在官場上混嘛,難免要給上頭送點禮的,這個花神使司也懶得去查。我們隻查你跟鳳姐的關係,短短半年,送你這麽多東西,你敢說你們隻是普通的交情?”

雷振羽無語的看著雷夫人。

娶妻不賢毀三代啊!

竟然什麽都交代了!

而且是在杜蘅沒有動用任何刑罰的情況之下。

豬隊友啊!

不過他也沒想到,上個朝回來,不僅官沒了,家也被偷了。

“鳳來閣要想在金陵立足,肯定需要上下打點,她不僅僅送了我一個人財帛。”

“別人我管不著,我隻管你。”杜蘅放下手中的茶杯,緩緩起身,“你收了她的錢,自然要替她辦事的,你替他辦了多少事?”

“錢雖然我收了,但我沒替她做事,我為官一向清……”他本想說清廉,但贓物都被搜出來了,也不好這麽說,隻好改口,“我為官一向公私分明,收錢歸收錢,卻從未為她做過什麽事。”

“她一個出身下賤的老鴇,也配驅使我嗎?”

杜蘅輕輕拍手:“了不起啊,為官就該像你這樣無恥,收錢你特麽不辦事,還能這麽理直氣壯,真是我輩之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