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必就有反心,但倘若他不反,由於可汗的逼迫,無可奈何之下加入了叛軍,那咱們就等於多了一個敵人。”忽北海道。

宇文燾道:“寧可錯殺千人,也不能使一人漏網,否則真的後患無窮。”

“你是北齊外臣,一再插手契丹內政,意欲何為?”

“承蒙可汗看重,關乎契丹安危,不敢不言。”

沙比爾看到宇文燾之前為自己說話,此刻自然投桃報李,笑道:“可汗,不論俎裏有無反心,為了安全起見,不如先將他囚禁起來,等到平定叛軍之後,俎裏也成不了威脅了,到時經過細細的審問,假若他真的沒有反心,那就將他釋放,若他果真有反心,殺他也不需要費什麽勁。”

遇折想了想,看向兩邊的大臣:“諸位以為如何?”

林牙立即站出來支持忽北海,畢竟忽北海是契丹的二號人物,擁躉者不可謂不多。

而宇文燾和沙比爾這邊,支持的人會少很多。

畢竟契丹與北齊血海深仇,很多人都不滿宇文燾,隻不過現在遇折執意要跟北齊結盟,他們敢怒不敢言罷了。

至於沙比爾,更是無足輕重的人物,契丹看重出身,文官武將幾乎都是貴族出身,而沙比爾原先隻是一個奴隸,眾人對他都很鄙夷。

不過看到這個場麵,宇文燾則是暗暗一笑,留在契丹這些時日,他早已摸清了契丹的局勢,以及遇折的秉性。

雖說忽北海是遇折的叔父,但是帝王之家,親情素來奢侈。

越是有這麽多人支持忽北海,就越受遇折的忌憚。

果然遇折轉向沙比爾:“你去傳令,將俎裏召進王帳,他若敢來,或許可以證明他無反心,他若不來,那他必反!”

“得令!”

沙比爾接過遇折遞來的金鈚箭。

帶上十幾個人,換了快馬,直奔城外俎裏的營地而去。

……

俎裏心急如焚,在帳裏來回走動。

因為他已然接到了消息,涅禮打著他的旗號起兵了,這是將他往死路上逼啊。

帳內,幾個屬官也很憂慮,他們和俎裏一族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隻有一人,他癱坐在地毯上,一身的肥肉像是流淌在地似的,正在慢悠悠的飲酒。

“軋葷山,你怎麽看?”

“我主,這對你來說,不是莫大的好事嗎?”軋葷山似乎一點都不擔心,抓起一塊羊腿,正在津津有味的啃著。

一個年過花甲的老者,憤怒的道:“你是突厥人,你怎麽會懂我們契丹的局勢?這是滅頂之災,怎麽會是好事?”

軋葷山不疾不徐的說:“我聽聞屈列可汗死於遇折之手,你們族人難道並不想要複仇?”

眾人麵麵相覷。

若說不想複仇,那是不可能的,隻是遇折勢大,他們不敢以卵擊石,賠上全族的性命。

“天賜良機,時不我待!”

這時軋葷山才艱難的從地毯上爬了起來,走到俎裏麵前,又重新跪下:“我主,依小人看,不如順應局勢,取而代之。”

“你……軋葷山,你好大的膽子!”老者驚恐的道。

軋葷山冷冷一笑:“膽子不大,如何能做大事?”

說話之間,外麵來了一個士兵,跪地稟告:“防護使,可汗派的傳令官來了。”

幾人臉色驟然一變。

軋葷山從地上站起來,說道:“遇折這是要先下手了。”

一會兒,就見沙比爾帶著隨從,一起來到俎裏帳內。

沙比爾出示金鈚箭,俎裏帶人一起跪下。

軋葷山隻能跟著一起跪下,他身材本就肥胖,一起一跪之下,氣喘籲籲,似乎要了老命。

“俎裏,可汗有令,召你要事相商。”

“敢問令穩,可汗有沒有說是什麽事?”

沙比爾傲慢的道:“這豈是你能打聽的?可汗讓你去你就去,否則視同謀反!”

老者身軀一抖:“這種話可不能說啊令官。”

“俎裏,如今涅禮和舒夫笳打著你的旗號起兵,如今隻有你進宮向可汗親自稟明,你才有機會證明自己的清白,否則你真的就成了反賊了。”

俎裏等人跪在地上,口稱冤枉。

隻有軋葷山撐著地麵,緩緩站了起來。

沙比爾怒目而視:“大膽,誰讓你起來的?”

鏗鏘一聲。

軋葷山腰間彎刀已經拔了出來。

一刀抹了沙比爾的脖子。

沙比爾手中金鈚箭鏗然落地,脖子的鮮血猛地噴了出來。

俎裏等人嚇的魂飛魄散。

“你……”沙比爾震驚的看著軋葷山。

黑山神……難道沒有保佑他嗎?

眼見著就要發達了,竟然莫名其妙的死在一個無名之輩手中。

難道他不是天選之子嗎?

沙比爾倒了下去,他帶來的十幾個隨從,一股腦的拔出了刀。

軋葷山看向俎裏:“我主,還不動手,那咱們就被動了。”

“你……軋葷山,你是不是瘋了?”俎裏大怒。

軋葷山平靜的道:“成大事者,又豈能畏畏縮縮?我主,你還挺不明白嗎?遇折召你入帳,肯定也是聽說了涅禮打你旗號造反的事。你覺得此時覲見,你還有機會活著走出可汗大帳嗎?”

“那你也不該殺了可汗令官!”

“你不殺他,他回去一報,你還是個死!”

這個時候,剛才的老者反而冷靜了下來,說道:“事已至此,不反也得反了,反正全族的性命,都交到你手裏了,俎裏。”

“叔父,怎麽你也……”

老者歎了口氣:“這幾年,我們如履薄冰,戰戰兢兢,這種日子太煎熬了,遇折故意留著我們,一來是為了展示他的容人之量,二來也是為了穩定軍心,遙輦部之前可是屈列可汗統領的,多少貴族都是他的老臣,如果滅了我們,那些老臣難免人人自危,到時就會惹出亂子。”

“好啊,你們果真想要造反!”沙比爾的隨從又驚又恐。

俎裏身邊幾人已經拔出了彎刀,直接撲向了這些人,同時叫來了外麵的士兵。

十幾個人,沒一個人走出大帳。

“令官已死,多少可以為我們爭取些時間,我主,請你盡快下令,拔營遷往東麵的黑狼山,那裏有現成的營寨,先攻下來,然後與此拒收,等待涅禮他們的援兵。”軋葷山道。

俎裏道:“族內的婦孺和牲口怎麽辦?”

“要什麽婦孺啊?把你們的家人帶上,其他無關緊要的人,讓他們自生自滅,等咱們打勝仗,他們自然會回來。牲口隻要戰馬,其他的一概丟下。隻要你當上了可汗,你要什麽沒有?”軋葷山看著猶猶豫豫的俎裏,情緒略顯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