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頌給呂繼祖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先說。

呂繼祖醞釀了一下,說道:“下官聽聞,官報這次的人員名單,陛下交給杜侍郎親自擬訂?”

“話是這麽說,我也沒有最終決策權,最終拍板的還是陛下。”

呂繼祖笑了笑,說道:“決策權嘛,肯定是在陛下手中,但杜侍郎隻要有舉薦權,這就足夠了。”

“怎麽?呂郎中也想到官報?”

“還請杜侍郎多多提攜。”呂繼祖拱手。

杜蘅笑道:“你在禮部可是正五品啊,你舍得禮部的位置,跑到名不見經傳的官報?”

呂繼祖神色微微一變,說道:“下官就是想替杜侍郎多分憂,給我一個兼職就行。”

兼一份職,那就多一份俸祿,哪怕在官報沒有什麽實權,隻要每個月有錢拿就行。

而且呂繼祖正五品的官階,即便是兼職,也不可能太低。

“哎喲,呂郎中在禮部替我分憂,又要到官報替我分憂,真讓我有點受寵若驚啊。”

呂繼祖一邊給杜蘅布菜,一邊笑道:“杜侍郎說笑了,這乃是下官的本分,我聽說朝中好多同僚,都已經跟杜侍郎打過招呼了,就是不知下官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大家同僚一場,我這人很好說話的,把你加入名單就是。”

“哎喲,多謝杜侍郎。”呂繼祖連忙提起酒杯,“我敬侍郎一杯。”

夏頌看到杜蘅這麽好說話,也趕忙敬了一杯:“杜侍郎,老夫也敬你一杯,你那名單上如果還有空餘的位置,還請留一個。”

“哦,夏中丞現在統領禦史台,莫非做的不開心嘛,也要到官報來?”杜蘅故作詫異。

夏頌笑了笑,說:“不是老夫,是犬子。”

“敢問是哪位公子?”

“老夫的嫡長子夏傳蓮,現任親勳翊衛的隊正。”

“這不挺好的嘛,正七品上,前途無量啊。”

“畢竟是個武職嘛,如果能夠調到官報,哪怕隻是平調,老夫也是願意的。”

大梁重文輕武,已然到了這種地步。

據說這位夏中丞以前也是武職出身,但由於長期得不到重視,於是開始向朝中重臣進獻詩文,從而得到提拔。

可能也是自身經曆的關係,便想讓兒子走文職。

他也不管未來官報這個機構,還能不能繼續下去,有沒有前途,但隻要把夏傳蓮安排進了官報,就等於踏出了走上文職的第一步。

以後即便官報不存在了,夏傳蓮既然已經轉了文職,那就可以繼續調到其他文職的部門。

“既然夏中丞都開口了,那我就在名單上加上令郎的名字。”

“老夫先謝過杜侍郎。”

杜蘅玩笑似的道:“還請夏中丞以後在朝堂上,少彈劾我幾句。”之前由於沒去禮部上值,一群人開始彈劾杜蘅,其中就包括了夏頌。

“杜侍郎恕罪,職責所在,該彈劾還得彈劾。”夏頌斬釘截鐵的說。

杜蘅:“……”草泥馬,你倒是耿直,求老子辦事,你還彈劾我?

但這個時候杜蘅並不能表現的沒風度,平靜的笑了笑:“夏中丞不愧是本朝第一耿直禦史,嗬嗬,好,本官若有不當之處,夏中丞盡管彈劾。”

“多謝侍郎體諒。”

體諒你大媽啊,杜蘅暗暗無語,為了兒子的前途,能夠走後門的人,杜蘅不會覺得他有多正直。

他之所以這麽說,無非就是想給自己博取一個直名而已。

這些禦史就連皇帝都敢噴,噴完了皇帝還不敢拿他們怎麽樣,皇帝要是砍了他,他就出名了,名聲流傳千古。

讀書人為了名聲,那是什麽事都能做出來。

越是敢說,讀書人就越崇拜你,覺得你不畏強權,正直。

而一個直臣如果被皇帝砍了,那麽這個皇帝就會被人稱為昏君,因為你聽不進去別人的意見。

其實這種直臣跟弄臣沒什麽兩樣,他是反其道而行之的弄臣,賣弄自己的正直。

“行了,你們先喝著,我去給剛才的琴娘送詩去。”

“喲,杜侍郎已經有詩了?”

“早就有了。”杜蘅起身。

夏頌和呂繼祖準備相送,杜蘅擺了擺手:“不必相送,等我回來,繼續與你們痛飲。”

走出包廂,掌櫃立即迎了上來,點頭哈腰,問:“杜侍郎有何吩咐?”

“錦瑟呢?”

“在房裏呢。要不要請她出來?”掌櫃詢問。

杜蘅點了點頭。

隨即就在大堂找個地方坐下,看到門口有人鬼鬼祟祟,喝問:“誰人?”

“沒事,小人路過。”那人躬了躬身,轉身就跑開了。

一會兒,掌櫃帶著錦瑟過來。

杜蘅讓她準備筆墨。

錦瑟興奮不已,趕緊請了文房四寶上來。

研好了墨,將毛筆蘸了蘸,雙手遞到杜蘅麵前。

杜蘅笑道:“我的字不好看,你寫吧。”

“好。”錦瑟露齒一笑。

“娉婷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錦瑟知道這兩句是專門寫她的外在,說她體態輕盈,舉止優雅,把她比喻成含苞待放的一朵豆蔻。

在現代看來,這隻是兩句詩,但在古代就是情話。

因此,錦瑟心花怒放,工整的在紙上寫下了兩句詩,寫完便看向了杜蘅。

杜蘅笑著繼續念道:“春風十裏章台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這兩句便把她誇上天去了,說繁華的長街上,那些卷起珠簾賣俏的女子,沒有一個比得上她的。

有這一首詩,足以讓錦瑟在金陵成名了。

就連掌櫃都很激動,趕忙上前稱謝。

而在這時,忽然門口出現了一群人,杜蘅側目看去,帶頭一人正是夏傳蓮,身邊跟著就是剛才門口鬼鬼祟祟的人。

掌櫃上前賠笑:“客官,你這是……”

“滾開!”夏傳蓮一個巴掌,就將掌櫃扇歪了嘴。

杜蘅冷然盯著夏傳蓮:“夏公子還真是霸道呢。”

“小子,我找了你一整天,你竟然躲在這裏風流快活。”夏傳蓮一步踏進門檻,身後跟著十幾個人,都是武官的裝束。

“這是來找我算賬的?”

“沒錯,我夏傳蓮有仇必報,除非現在你給我跪下磕頭,否則我今天打斷你的腿!”

杜蘅輕蔑的笑了一聲:“別怪我不給你機會,現在你乖乖的退出去,別在這裏鬧事,否則待會兒要跪下磕頭的人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