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將軍,這麽晚了還勞煩你跑一趟,真是對不住。”希伯來點頭哈腰。
“我本來也是要巡夜的,順道而已。”
杜蘅聽到這聲音,不由回眸看了過去,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
“聽說有人來你這兒搗亂,在哪兒呢?”陳骨挎著腰間直刀,踏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過來。
杜蘅淡然開口:“在此。”
“死到臨頭,你還挺狂!”
希伯來衝著杜蘅冷笑一聲,立即對陳骨道:“陳將軍,就是此人,無端帶人暴打我的手下,你快將他們帶回金吾獄,給他吃吃苦頭!”
借著燭光,看到杜蘅,陳骨愣了一下。
帶著陳骨過來的古烈,已然蠻橫的朝著杜蘅撲去。
接著。
一聲慘叫!
被陳骨一腳踹了出去。
希伯來瞪了古烈一眼:“有陳將軍在此,輪得到你動手嗎?一點規矩都沒有!”
古烈忍著劇痛起身,點頭哈腰的賠笑。
他也以為陳骨身為中郎將,肯定不想讓他們這些胡人在他麵前抖威風,他們參與執法,乃是大忌。
“陳將軍,你請吧,這幾個賊人必須受到懲罰……”
啪的一聲,希伯來半邊臉頰差點沒被陳骨抽歪過去。
“受什麽懲罰?”
“當然……是將他帶回你們金吾衛,好好……教訓教訓!”
“瞎了你的狗眼!”
希伯來滿臉錯愕:“陳將軍,你這是為何?”
“這是我結拜兄長,當朝禮部左侍郎杜蘅!”
“禮部左侍郎?”希伯來不禁瞪大眼睛,雙膝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陳骨笑嗬嗬的走過來:“子芳,你怎麽跟他們起衝突的?”
“我倒是要問你,你怎麽跟主鶻人廝混在一起?”
陳骨湊近杜衡耳畔:“他們給的太多了。”
“你很缺錢嗎?”
“這話說的,誰不缺?”
杜蘅知道大梁的官場已經爛透了,陳骨身為武將尚且如此,更何況那些不可一世的文官了。
“不就我將會開一個印刷廠,你如果感興趣,可以讓你合股,以後就別再充當這些胡人的保護傘了。”
“你既然都說話了,我還有什麽可說的?”
陳骨說著,衝著地上跪著的希伯來喝了一聲:“爬過來,好好給杜侍郎賠罪!否則我現在把你扔進金吾大獄!”
“小人有眼無珠,貴人,你饒了我這一次吧,我真該死!”希伯來絲毫沒有剛才的蠻橫,狠狠的給了自己兩個耳光。
杜蘅冷冷的問:“猶大家住何處?”
“番坊西街。”
“帶路!”
……
金陵的番坊比廣陵的番坊大多了,胡人雜居之地。
所謂的胡人也不全是北邊來的,還有一些南洋來的,可謂魚龍混雜。
主鶻人的占比其實沒那麽多,但他們的財富卻很驚人,這大概跟他們的基因有關,擅於斂財。
很快,來到西街的一棟樓房之中。
中式的樓房,但裝飾卻帶了一些他們本族的特色,屋頂的半球狀的,窗口則有傳統的拱券裝飾。
“這就是猶大的家?”杜蘅扭頭去問希伯來。
希伯來點頭:“沒錯。”
杜蘅把手一招,幾個金吾衛立即破門而入。
頓時,屋內傳出了尖叫之聲。
借著燭火,看到地上跪滿了十幾個人,其中除了猶大的家人,有半數都是漢人,他們都是到猶大家為奴為婢的。
雖然杜蘅家裏也有下人,甚至也有昆侖奴,但看到漢人在主鶻人家中當奴婢,他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這可能是一種民族同理心吧。
自己人可以在自己家伺候,跑到別人家伺候,總感覺怪怪的。
但同時也知道,資本的世界就是如此,不分民族,隻分貧富,富人給錢,窮人就該出力,甚至就連尊嚴和人格都能出賣。
沒有什麽比活著更重要了。
“猶大呢?”杜蘅發現人群之中,沒有猶大的身影。
其中一個包著頭巾婦女,操著並不標準的漢語說:“他,他還沒回來。”
“他還會去什麽地方?”杜蘅再問希伯來。
“他的店鋪在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的店鋪早就關門了,還有沒有其他的生意?”
希伯來想了想,說:“他在桃葉渡口有一家倉邸店。”
“把他的家人先給我綁上!”
“是。”
……
桃葉渡口,邸店。
渡口由於貨船來往,相當於一個碼頭,碼頭就該有個囤貨的地方,於是邸店應運而生。
邸店的功能不僅僅是囤貨,還能住人,甚至也可以當成交易場地。
今天邸店正好沒有住人,寄存貨物的商人,來到金陵這個花花世界,多半不會選擇邸店留宿,因為邸店太單調了,沒有娛樂節目。
但是青樓妓館可就不一樣了。
邸店後院的貨倉,馮青梔被綁在了一張靠椅上。
猶大坐在一張食案麵前,拿著刀叉在吃一份烤羊腿,笑眯眯的看著馮青梔:“馮小姐,你還不肯說嗎?”
“我無話可說。”
“我是真心想與你做朋友,隻要你把鬆花蛋的渠道告訴我,你搶走我那麽多生意,我可以既往不咎。”
“你的生意是我搶的嗎?是你自己把鬆花蛋賣那麽貴,難道不許別人賣便宜了?”馮青梔感覺猶大的邏輯有點可笑。
猶大笑容稍微僵硬了一些:“你知道你一枚鬆花蛋賣一百文,給我造成多大的損失嗎?這完全是進貨價,我從廣陵進貨就要一百文一枚!還不包括一路的路稅!”
還有一部分成本是他交給花家寨的孝敬,猶大沒說出來,這一部分的成本是最高的。
“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們無家可歸,是我們大梁接納了你們,你們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卻肆意榨取我大梁百姓身上的血汗,你們毫無人性!”
猶大冷笑道:“大梁接納我們,那是主的旨意,是主保佑我們主鶻人,我們為什麽要感恩你們?再說了,做生意嘛,我又沒有逼著他們買我的鬆花蛋,他們完全可以不買,怎麽叫我榨取他們?”
“一百文一枚的鬆花蛋,你賣八百文,不是榨取是什麽?”
“從廣陵一路運送鬆花蛋,這些都不要成本的嗎?我賣八百文有人買,這就是商業規律!商業本身就是殘忍的!”
馮青梔好笑的說:“既然是商業規律,我賣一百文又礙著你什麽事?隻許你對別人殘忍,不許別人對你殘忍?”
猶大被馮青梔堵的無言以對,看向一邊的賬房。
賬房走上前去,掄起巴掌,狠狠給了馮青梔兩記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