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蕭瑟上朝,舊黨很是興奮。

王介甫雖然遞了辭表,但三省六部誰也不敢擅自處理,畢竟那是當朝宰輔。

當朝宰輔辭職,那是一般人能批得了的嗎?

即便朝堂就算是一個董事會,董事會商議過後,準備罷免CEO,那也得董事長簽字。

舊黨都準備好了,溫君實給他幾個跟班打了眼色,把之前準備的東西都拿出來,一個一個把王介甫給參死!

就算蕭瑟有心想要留他,也不能夠了!

“朕消失了幾天,諸位臣工怎麽不問問朕去了哪裏?”

夏頌上前道:“陛下乃是一國之君,不可輕動,若有個三長兩短,社稷怎麽辦?”

幾個官員看向夏頌,這就是你說的參?

參的是不是有點委婉?

“說的好,社稷怎麽辦!”

蕭瑟語氣驀然加重:“你們真的在乎社稷嗎?若在乎,又豈會有永嘉之亂!”

“臣等萬死!”看到皇帝動怒,官員拿出一貫的套話,說是萬死,但其實沒一個想去死的。

文彥章聽到陛下主動提起永嘉之亂,很是高興,正中下懷,上前道:“永嘉之亂歸根到底,就是青苗法……”

“不錯,文郎中所言極是,就是有人借著青苗法禍亂朝綱!”

文彥章愣了一下,話沒說完,怎麽就被陛下截胡了?

蕭瑟冷哼一聲:“這些天朕不是去偷閑取樂,而是派人去了永嘉調查,來啊,將抄錄的卷宗交給諸位大臣看看!”

王承恩捧著一摞的卷宗過來,分給了大殿的幾位官員。

溫君實接過卷宗一看,臉色頓時一變,他知道是花神使司出手了,否則不會那麽快就查到邵伯文。

別的不說,就說金陵距離永嘉,馬不停蹄,最快也得三天行程。

來回就是六天,想要查案,那就需要更久的事件。

但凡這種案子,彎彎繞繞何其之多,沒有三兩個月根本理不清。

“溫君實,邵伯文是你的學生吧?”

“臣在國子監的時候,他是太學生,臣教授的學生雖多,但對他也還有些印象。”當年溫君實也是國子監祭酒,相當於最高學府的校長,那麽全校的太學生都能算是他的學生,而邵伯文隻是這些學生中的一員,溫君實也僅對他有些印象。

這樣就能撇清關係,畢竟官場之上,國子監出來的有很多,難道出了個貪官汙吏,就要拿校長問罪嗎?

“王介甫的青苗法怎麽規定的,不論貧賤之戶,都得上官署去購買青苗,而邵伯文是怎麽做的?他將青苗款強行貸給了上等戶,而下等戶貸不到青苗款,結果是上等戶不需要那麽多青苗,下等戶又沒有青苗播種,因此永嘉一地,上等戶和下等戶對青苗法都有怨言,這才爆發了永嘉之亂!”

“刑部的幾位大臣,你們說說,該給邵伯文議個什麽罪?”

刑部幾位麵麵相覷,這是要拿舊黨開刀了?

而此刻,文彥章也不敢說話了,陛下將邵伯文和永嘉之亂聯係起來,這個時候誰頭鐵誰站出來。

過了一會兒,刑部一位官員出列說道:“臣在卷宗上看,邵伯文隻是為了完成考課,畢竟上等戶貸了青苗款,他們有錢還得起,下等戶卻未必還得起,而邵伯文本身並無貪汙的情況,可以判他一個瀆職。”

“僅僅隻是瀆職嗎?”

“這個……”

杜蘅站出來說:“引起了永嘉之亂,造成數百人死亡,僅僅按瀆職處理,未免太兒戲了吧?”這個時候就得拿邵伯文開刀,才能堵住舊黨那些人的嘴,讓他們不敢說話。

“邵伯文此舉,也是迫於青苗法的考課,若新法不設考課,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溫君實還是將矛頭指向了新法。

誠然,青苗法的一些設置,存在了很多毛病。

杜蘅一早就跟蕭瑟說過。

但大梁需要換血,舊黨想要借著此次事件,將新法打入萬劫不複之地,至此就沒人再敢提變法之事了。

如此,這個國家依舊會病懨懨的,不能用藥,那就隻能等死。

“溫尚書不愧是邵伯文的好老師啊,這個時候還在為他開脫。”

“杜侍郎,老夫隻是就事論事,與邵伯文是誰的學生無關。”

“若邵伯文按照新法的標準辦事,出了問題,則是新法負責,若他沒有按照新法的標準辦事,出了問題,那就得他自己負責!”

莊子厚急忙附和杜蘅的話,說道:“杜侍郎所言甚是,這不是青苗法的問題,而是官員執行不好的問題,一些官員敗壞了新政,致使右相平白擔此大責,還請陛下明察。”

“除了永嘉,還有錢塘,寧州,薊春等地……這些地方朕已叫人查清,都是一些官吏沒有認真執行新法,而導致民怨沸騰。”

又陛下出來撐腰,幾個新黨也都紛紛敢站出來說話了。

溫君實沒有料到,沒有廢掉新法之前,陛下已經查清了一些地方,加上刻意的引導,把矛盾都集中在底下官吏辦事不利之上。

溫君實正要出來說話,杜蘅迅速截胡,拿著笏板出列:“陛下,永嘉已經發生了暴亂,邵伯文不處置,不足以息民怨,臣懇請陛下下旨,誅邵伯文九族!”

誅九族!

眾臣一片嘩然,九族消消樂那是相當恐怖的懲罰。

據史記載,也就楊玄感造反的時候,才被判處了九族消消樂,其他大多數時間,也隻是掛在嘴上。

而邵伯文的罪,其實也不到誅九族的份上。

“陛下,萬萬不可,太祖遺命,不可妄殺士大夫!”溫君實此刻也顧不得跟杜蘅辯論新政的得失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邵伯文給救下來。

否則一旦誅了九族,而溫君實又保不住,以後誰敢替他做事?

而且九族消消樂一旦啟動,這些舊黨都被嚇破了膽,就沒有人敢鋌而走險破壞新法了。

杜蘅扭頭看了溫君實一眼:“引起暴亂,這不算妄殺吧?”

“暴亂並非邵伯文一人之過。”

“不是一人之過?莫非還有人指使他這麽做的?”杜蘅似笑非笑的盯著溫君實。

溫君實被盯的心裏發毛,說道:“就算引起民變,與邵伯文有關,他也是無心之失。”

“無心之失就可以不治罪?那溫尚書如果有一天,不小心撞到我的刀上,那我豈不是也不用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