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輿論形象
大家都說這個人好,有人說他壞,他就是壞,也壞不了哪去;大家都說這個人壞,有人說他好,他就是好,也好不了哪去。
吳為的努力沉澱為資質,濃縮成人生精華,有了專家的成色、學者的睿智、教書匠的話語,經常出入各種場合,頻繁參加各種學術研討,在高層舉辦的座談會上慷慨激昂地講述自己的主張,電視有影、報紙有字、廣播有聲、網上有名,一時成為地方名人。接受電視采訪,他總是提前同家人打招呼,還沒到播出時間,宋柔和孩子就會早早坐在電視機前等待觀看,當主持人預告下麵是訪談節目,宋柔會立刻興致勃勃給親屬們打電話,告訴馬上調到地方頻道。因為常在電視上出現,覺得習以為常,不以為然,反而會接到親屬們的熱情電話通告。遇有家人聚會,吳為的出頭露麵也會成為談論的話題,宋柔也覺得風光體麵。報社的記者一次前來采訪家人,宋柔也成了報道的主角,一家三口人的照片也上了報紙。
吳為的涉獵領域也越來越廣泛。他是願意做事,做自己樂意做的事情。他由金融經濟領域,開始轉向文化領域,話題也越來越廣泛,開始是報紙上常見他的經濟專論,後來漸漸涉及城市品牌建設,人文題材,城市規劃,晚報也經常刊發他的人生感悟類的散文,偶爾也能讀到他的詩評,看到他的電視係列專訪。有人誇他是大文豪。
與人的體型容貌形象相對應,有一個形態特異的輿論形象,它代表了抽象的人格人品形象,使精神品質變成人們可議可說可圈可點可愛可恨的形象。它雖然撫之無形、聽之無聲,卻能著實使人感到各種生命特征,可供人們稱頌、讚揚,或者痛恨、詛咒。輿論形象的無形無質,使它的生命能夠超越肉體時空的限製。在中國,最典型的輿論形象要算是處於忠奸對峙狀態的嶽飛和秦燴。前人的輿論形象。也是對後人的激勵和警示,是生命言行的標尺。
有些人受到世人的交口稱讚,有口皆碑,也有人留下千古罵名。在物是人非的議論中。恰恰在編織著人的輿論形象。
輿論形象負載著人的感情。它越是豐厚,人們所寄予的感情越充沛。輿論形象,因為深入人們的內心,也就賦予了鮮活的生命特性。
輿論形象的元素是聲音。
人生渴望遇到知音,可知音難覓。
人生能夠常聽到的聲音,有成功時真誠的祝願祝福,也有嫉妒而生的貶損之音;失敗時的冷嘲熱諷;如果你隨波逐流,很難聽到什麽聲音,但你逆流而上,有了什麽不同眾人的異舉。噪音雜音就會不絕於耳。
人的聲音也會偽裝,有口蜜腹劍,看著你笑臉如花,甜言蜜語,腳底卻在使絆子;你不想聽到的聲音。有時卻會冷言冷語冷不防地充斥你的耳邊;人自然喜歡聽到福音,可人生不能總是福音;人生有時喜歡靜下心來,在寂寞中品味那種寂寞的韻致,卻有城市的那種嘈雜轟鳴來幹擾你打擾你。
不同的聲音背後,有不同的生存樣式,不同的聲音交匯就是不同生存方式的碰撞;由那種不同聲音交融混雜,變成一種吵鬧的喧嘩。也成為人生一大景觀;人生的競爭,也轉入升華到聲音高低強弱長短的一種競爭。的確,我們的民族習性,就是喜歡吵鬧的習性,幾乎一切公共場所,凡有人群的所在。無不吵鬧喧嘩。如果吵鬧之音突然消失,出現一種靜場,人們反而變得不適應。就是在大會小會的會場上,如果與會人員不耐煩,也常常出現交頭接耳。主持人如果放縱,便極有可能演化出一片噪聲。如果你讓有話說的就站出來說一說,反而無話可說。原來,由習性變成偏好,偏喜歡嘈雜之中交換點什麽。國人不願意接受也不喜歡市場經濟這樣那樣的規則,喜歡在無序中的隨心所欲,在聲音中也喜歡那種嘈雜。
人生,除了麵對有聲的聲音,有時也會出現無聲的聲音。那就是沉默。無聲的沉默,有時甚至比強音更具有表現力,就象音符之間的空白比音符本身更具有表現力一樣,“默默無語兩眼淚”所表達的情感更具有感染力和穿透力。
無聲有無聲的魅力,在某種意義上說,聲音的節約也是人類智慧的表現。人生有時會陷入那種一語難發的窘境,如果意識到任何聲音都是無濟於事的,不發出聲音就成了一種聰明的選擇。
可是,人生畢竟不能沒有聲音,更不能隻有一種聲音。一種聲音,即使再悅耳,常聽下去,不僅因單調使人疲勞,厭倦,而且會顯得尖利刺耳難聽,更加令人難以忍受。
所以,需要善待不同的聲音。善待不同的聲音,就是善待人的生存權力,就是尊重人生的多樣性。即便是不好的習俗,也需要尊重。惟一需要的就是對不同聲音增添一點耐性,能夠聽得進不同的聲音,並在聽得進不同聲音的同時,保持住自己的本性,在喧嘩吵鬧之中不至於迷失自我。
嘯,是一種聲音,又不是一般聲音,而是長而高的聲音。
虎嘯給人以威嚴和恐懼;地震來臨時的嘯聲給人以震撼和失去依托的那種感受;海嘯,該是一種漫天轟鳴雜響。
嘯,有汽車急刹車伴隨的刺耳尖利的聲響,使人意識到危險和恐懼;輪船汽笛發出的嘯聲,似乎是在向岸邊的人們告別,即將揚帆遠航;飛機從空中劃過而生成的轟鳴聲,給人以速度、雄渾和威懾。他卻惟獨喜歡火車的速度和它呼嘯而過伴隨的嘯聲。汽車也有速度,但畢竟沒有自己的專行線,因不時躲避各種障礙而時快時慢,給人以阻滯感,感覺不是那麽流暢和瀟灑;飛機的速度,卻讓人感受不到,隻有起飛降落的那一瞬,雖然感受到速度卻短暫而又顛簸,缺乏那種靜心體驗的心境。火車的嘯聲,夾裹著奔馳起來的狂風,席卷而過,給人以高昂、衝擊、威武、透達和力量感。
長嘯,本來就長而高的聲音,偏又加上“長”的修飾,就不單單是聲音的簡單延長拉長,應該有它獨特的韻致,更加給人以想象感受的意韻。長嘯,首先給人以持續、耐久、蓄積已久激發出的聲響。但,真正給他帶來嶄新意境,給他以震撼,產生喜悅感受的,是金庸對長嘯的那種描寫,簡直是神來之筆。
在《神雕俠侶》中,對楊過的長嘯有一段精彩的描寫:
給郭襄的感受是:“這嘯聲初時清亮明澈,漸漸越嘯越響,有如雷聲隱隱,突然間忽喇喇、轟隆隆一聲急響,正如半空中猛起個焦雷霹靂,郭襄耳中雖已塞了布片,仍然給這響聲震得心魂不定,花容失色。心頭說不出的恐懼驚懼,隻盼楊過的嘯聲趕快止歇,但焦雷陣陣,盡響個不停,突然間雷聲中又夾著狂風聲,……如千軍萬馬奔騰洶湧”。
給一燈的感受則是:“楊過縱聲長嘯,過了一頓飯時分,非但沒有絲毫衰竭之象,反而氣勢愈來愈壯。一燈聽得也不禁暗自佩服,雖覺得他嘯聲過於霸道,使的不是純陽正氣,但自己當日盛年之時,卻也無這等充沛的內力,此時年老力衰,自更不如”。
“再過半燭香時分,迎麵一個黑影(瑛姑)從黑龍潭中冉冉而來。楊過衣袖一拂,嘯聲登止”。
如何使吳為對嘯聲,尤其對長嘯產生這許多聯想?他與當地策劃界一位朋友小聚,他建議吳為寫東西應該用個筆名。吳為說,把“誰叫你生在那個窮地方的”作為書名,用“瓊笑”作為筆名如何。意為生在窮地方的人也同樣能夠發笑。諧音偕意。朋友認為“窮”的發音作為名稱總應避諱。於是,他便翻查詞典,看到“嘯”字,很自然有長嘯的提法,進一步勾連出這一串聯想。想起小時候,嬉戲玩耍,與玩伴比拚內力,先憋上一口氣,然後放開喉嚨呼喊,看誰先止歇。
雖然,文字的東西,本來不能用嘯聲去形容。但想到文字的東西,也應向世人展示出一種功效功力意境,所以他想給自己冠以長嘯的筆名,是一種自我激勵自我勉勵,要有耐性耐力要有耐久的品格,要蓄積一種能量,練就一種內功內力,渲泄時應能展示出一種意蘊意境,給人一種審美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