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以貌取人
吳為讓任通拿出個材料，了解一下幹部交流情況，要求內控合規經理莊仁把過去案件情況梳理一下也提出個材料，沒有提出明確的時間要求。
第二天一上班，任通就拿著一張表走進了吳為的辦公室，吳為接過來一看，嫩水銀行各家支行行長交流情況一覽表，豎排是人名，橫排是所有24家支行，橫看是每個行長曾經走過哪些支行，豎看則是每家支行有哪些人做過行長，不由得讚不絕口，幹的漂亮，說他是名副其實的人通。感覺表格中有一種什麽觸動了他，再一細看，才發現24家支行全是龍字打頭，龍天、龍雲、龍運、龍飛、龍華、龍通、龍秀、龍潭、龍心、龍田、龍金、龍銀、龍元、龍鈺、龍中、龍水、龍花、龍錦、龍霞、龍裏、龍梅、龍水、龍源、龍來，嫩水真是名副其實的群龍之首，能不能造成蛟龍入海、龍騰虎躍的氣勢，真要看龍頭的本事了，打造強勢的龍文化。
10天過去了，莊仁的案件情況還沒有拿出來，吳為便告訴辦公室催問，又過去三天莊仁才拿著個材料來了，說這是我們寫的情況，幾年來做了哪些工作。吳為接過來看了也沒有說什麽。告訴他，針對網點負責人搞一次合規教育，他要講一講。
在培訓班上，吳為講了一番話，我們要打造樂土工程，現在需要清理地基，不能有雜質，有雜質要清理出去，大家也要換換腦筋。前些天給員工培訓如何做好案件防範，員工反映，說這是領導有病讓我們吃藥。今天把大家集中起來，大家在基層工作，是案件防範的基礎和第一線，把好第一關非常重要。我們要實現零案件，做好清理和洗腦工作非常重要。天天經受錢財容易動心伸手。要做到不想不敢不能的三不目標，我們聽到社會上議論銀行界是兩高部門。案件高發、不良率高，這是我們的恥辱，把嫩水打造成淨土，是我們的榮耀。現在社會環境複雜，要做到獨善其身很難，你業績突出成就顯著，但出了一個案件就給抹黑塗鴉讓你蒙羞。我們這些人做不好，沒有臉去做好員工工作。接下來是有關專業人員講課。
散場了大家說笑著向外走，這時有個年輕漂亮的女士迎著吳為走過來，笑顏如花道。您好行長。我叫暴嬌妹。在中心所。
殷媛在旁介紹道，她那個所全行排名第一。
他邊笑著邊打量道，幹的不錯啊。
暴嬌妹笑道，領導哪天去指導指導。
吳為應道。好，哪天去走走看看。
她便轉身離去，一路笑嘻嘻地同這個那個打著招呼，談笑風生的樣子，看著她漸漸離去的背影，他若有所思，這樣年輕漂亮，上身穿著大貂皮、下著大皮靴、頸上掛著個大項鏈、伸出手來戒指手鐲一應俱全，流線飄逸發型。穿戴舉止風流，眉眼看上去會說話，心裏暗想，行裏怎麽還有這樣的女子。現在社會上議論，貪腐背後必有女人。腐臭了有豔閣濃香，使人趨之若鶩，如同禿鷲沒有嗅覺專吃動物腐臭屍體，人間有人嗅覺異變，腐臭卻聞以為香。武則天時，有位大臣問她，那樣殺貪官人人如何還爭著搶著當官，武則天讓他晚間到宮裏來。那位大臣晚上進宮隻見院子裏正燃放著一大堆篝火，隻見蛾子成群結隊前仆後繼向裏撲，看到這個景象那位大臣嚇得轉身跑回去了。現在已經不隻是內部紅旗不倒、外邊彩旗飄飄，保2糊弄1聯係34567，現在叫姐夫1姐夫2姐夫34567，不是把眾姐妹放到一起給姐夫們按著年齡大小排序，而是給一位美姐按照結緣排序，排出姐夫1234567，難道這位暴嬌妹就是這類人物？吳為順著這個思路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吳為坐在辦公室裏，把任通叫來，了解暴嬌妹的情況。
任通說，她是個離婚女子，也沒有什麽背景，聽說天天到大飯店包賓館去歌廳。
吳為聽到這樣的情況，便問，過去她那裏沒有出現過什麽問題？
任通回答，例行檢查過，也收到過舉報信，卻都不了了之了。
吳為吩咐任通，你把班子成員和莊仁找來開個會。會議根據吳為的提議決定對中心所實行接管式審計。
第二天早晨，任通先把工作組成員集中起來交代了工作目的和工作方式，8點開門時準時進駐。暴嬌妹看到工作組問明來意，臉上頓時露出緊張神色，問道，來審計怎麽也不提前打個招呼？
任通說，這是行裏的決定，實行接管式審計，你們全所放假一周，該交辦的有關事宜立即辦理。然後貼出一個臨時通知，中心所因故延期半小時開門營業，請客戶諒解。隨後即按照程序進入工作狀態，所內人員交代清楚密碼鑰匙等事宜即可離去，在交接過程中免不得有些慌亂，任通便坐在大廳旁邊值班席上。
很快，吳為就接到一女子電話，對方說，我是暴嬌妹。沒了往日的嬉笑瀟灑，張口便質問道，怎麽看我不順眼？
吳為說，例行審計。
暴嬌妹疾口指責道，哪有這樣的例行審計？！
吳為心平氣和地說，怎麽，你怕了？
暴嬌妹冷笑道，都已經查上了還有什麽怕不怕的。說完便掛了。
吳為預感到事態嚴重。沒過5分鍾，有人打來電話，一看是市府那邊的號碼，一接聽便是熟悉的聲音，原來是主管的副市長，開口便說，老吳啊，你們那個暴嬌妹給我打來電話，說你們對她那個所實行什麽接管式審計，我都沒有聽說過的名堂，現在哪有那麽幹淨的地方，查是查，有了問題淡化處理吧。
吳為客氣道，同時審計的有兩家，現在還沒有接到情況報告，等等再說，有了情況我會向市長報告的。心裏想，嫩水銀行不像那些中省直銀行，隸屬地方。確實需要謹慎處置。
從各行抽調參加審計的人員都是業務能手，準備工作很快到位，8點半準時開門營業。沒料到第一筆業務沒辦完，經辦員便客氣地對第一位客戶道，非常對不起，請您稍等一會兒，然後神色緊張地走到任通麵前，小聲說，客戶要提10萬元現金，可賬麵上餘額隻有5萬了。我也沒敢聲張。簡單瀏覽一下客戶賬上的存取細目。發現有挪用客戶盜提資金嫌疑。
任通不動聲色地讓經辦人員先付再說，然後再查。不一會，接二連三地發現有挪用客戶賬戶資金情況，更驚人的是陸續接到經辦人員報告。在辦理業務過程中，櫃員辦業務用的抽屜裏發現有許多張暴嬌妹簽名的欠條，額度大小不等，多是5萬、10萬，個別也有20萬的。任通一聽事態嚴重，緊急向吳為匯報請示。
吳為聽後表示，先保正常支付，晚上關門後抽調人力突擊徹查。中心所地處繁華地帶，客戶往來頻繁。生怕出點差錯，工作組在十分緊張的氛圍中度過忙亂的一天，終於到了晚上好不容易送走最後一個客戶，望著那位客戶離去的身影，等大門一關。大家才鬆了口氣，慶幸麵對客戶沒有出差錯。
隨即，李華副行長帶隊進入，馬上投入工作。經查暴嬌妹名下的欠條總額竟高達1千萬，發現非法挪用50位客戶的賬戶資金，有存取但沒有客戶簽名的手續，發生筆數60筆，主要采取拆東牆補西牆的方式，資金在客戶之間的賬戶上倒來倒去的手法，最後清算50位客戶賬戶資金淨虧空1千萬。決定第二天由監察部門對全所人員進行審查。經審查，得知暴嬌妹采取寫欠條的辦法從櫃員手裏提款，讓櫃員挪用客戶賬戶資金搞賬麵遊戲的辦法堵窟窿，她自己也注意封口，每次提出幾萬元，便拿出1萬、2萬，給櫃員們平均分，暴嬌妹任中心所負責人5年，從第二年起開始作弊。在審問過程中，也有櫃員交代，對暴嬌妹這種做法曾經提出過抗議，被嚴厲斥責，或被調離櫃員崗，甚至有人舉報但沒有反應。吳為緊急展開會議，經查明確認屬實，決定先向主管徐副市長匯報，然後報案。
吳為散會後即趕往市政府，路上心想暴嬌妹興許與那位有一腿，自己隻想保自己那片地的平安，不想牽連太深太廣。這樣考量一番也就到了，也用不著寒暄，便把查出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邊說邊看著徐市長麵色難堪，有憐惜也有無奈，混雜著變幻著，大致有了個譜。沒等說完，市長定下神情道，你就不要細說了，聽你們查的結果屬實，問題存在，你就交給我個底，這件事你們能不能壓下來，需要我做什麽我盡力做。
吳為說，我也仔細考慮了，這樣的事查出來不處理難服眾，任其發展下去會葬送嫩水行，我也要為你把好關。
市長一聽，不用盤算，自然明白輕重大小，隻是怎麽辦還沒有什麽把握。便問道，你想如何處理？
吳為答道，先捕後平。
市長說，好，你們那邊該怎麽做就怎麽做，我這邊也同公檢法那邊打個招呼，看起來也隻能如此了。
吳為很客氣道，謝謝市長的理解支持。
市長說，沒說的，忙去吧。
隨後，吳為通知即刻報案，對涉案人員立即逮捕。
吳為回到嫩水銀行走進辦公室剛坐下，成實來找他，自我介紹一番，然後道，早仰大名，隻是無緣相見，今日冒昧登門求見。
吳為一見其人，中等身材，飽滿敦實，說話又是濃重的地方口音，又在內地a行一家縣支行當過行長，下海創業六年。便問，有什麽事情，請說。
成實把自己創辦的擔保公司今後5年內實施一十百千萬工程的內容簡要描述一番，具體就是1個億資本金、10家多功能分公司、100億經營規模、1千家中小企業合作夥伴、1萬家個人貸款客戶，正在穩步推進。又接著道，現在麵臨的主要困難就是充實資本金，資本金上不來，經營規模也會受限製，現在成了發展的瓶頸，想請求嫩水銀行入股1千萬，你們如果能夠加盟帶個頭，我就可以做其他銀行、企業的工作，請吳行長伸出援手幫個忙。我們還可以為嫩水銀行的中小企業貸款提供擔保。
吳為問道，你們的經營質量怎樣？
成實道，我們擔保的貸款無一不良。
吳為深知擔保公司一類的中小金融機構大有發展空間，現行金融機構配置格局與企業配置格局發生嚴重錯位，國內銀行業務基本由幾家大銀行壟斷，這些年股份製銀行雖然成立了不少家，但總體局麵沒有明顯改變，而且新興銀行多集中在發達地區，進入門檻高，中小企業由於規模小、管理資質較差、信用評級上不去等原因。貸款難的瓶頸一直沒有突破。又聽成實說。我們擔保公司的存在。解決了中小企業信用不足的問題，通過擔保手段可以使它們達到或接近銀行貸款的條件。
吳為想了想道，雖然和你初次見麵，主要看你這個人。既穩健又有魄力，聽你說了一些情況，又是從a行出來的，這樣吧，先讓我們的信貸部經理去貴公司看看，我們聽聽他的意見再做最後決定。
成實沒想到吳為這樣痛快，好，我看你辦事特爽快，以後我就管你叫大哥了。
吳為笑道。都是同行，說不上啥時誰求到誰呢，別客氣。說完，便把達俠叫來，吳為來到嫩水銀行就把達俠聘為信貸部經理。
達俠走進來看到成實便走過去握手寒暄。又對吳為道，我們是和朋友喝酒時認識的。吳為便將他的來意簡單說了說，然後道，你去看看他們公司的情況。
成實站起來，熱情道，今天我請老哥喝杯認識酒。
吳為客氣道，謝謝，但今天有事，改日吧。
成實也爽快，那就改日。
又問達俠，哪天能去？
達俠說，很快。說完握別。
達俠去成實的擔保公司看看賬目，回來匯報，經上會研究決定，同意向擔保公司注資入股，並與擔保公司結為合作夥伴，具體由達俠負責落實。
本來，基層網點實行財務報賬製，財務上就是有問題也不會有大的問題，無非是請客送禮給員工搞點福利，要查的就是挪用客戶資金問題，上了統一的業務程序之後，加強了事中事後即時監控，這類風險也應該大大降低了。
對中心所經過突擊審計查出嚴重的挪用客戶資金的問題，吳為去找市檢察長談了自己的想法。他誠懇地說道，我們的人進去了，給你們添麻煩了，請你考慮，判決時能否爭取輕判，開除的能否留用，該下崗不下崗調離崗位的，寫出承諾可以保留崗位的，能不能爭取區別對待。
人家一聽這口吻便說，你是不是有些憐香惜玉了？
吳為說，想做你的工作，能減刑的減刑，可以從輕發落的高抬貴手，這些人已經受到了懲罰，就不會再危害社會了。
檢察長說，沒見過你這樣的領導，有些人看下邊出了事都怕沾上遠遠地躲著，再說，人是你們自己送進來的，現在又想放出來，進出都是你們的，你以為這是在你家呀，想送進來就送進來，想放出去就放出去？
吳為道，我是相信你，我才來找你，再說了，她到了裏麵認罪服罪態度好，表現好，聽說她的朋友們出錢把挪用的錢都補上了，有這個情節，你是不是有考慮餘地？她自己在給她自己搭梯子。
檢察長說道，你要這麽說，我還可以考慮。
吳為說，你還考慮啥，一句話的事。
檢察長為難道，這種事很多眼睛盯著我，你也要理解我。
吳為笑道，我還不理解你，這樣吧，我們現在出去慰勞慰勞你。
檢察長挺神秘地問道，你對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同她有一腿，她進來後的確對你一句指責的話也沒說，很講究的。
吳為笑道，哪的話，我也是剛來，認識她才幾天，我看這個人底子挺好，隻是她自己的生活環境太壞了，沒有把握好自己。周圍又沒有人幫助指點，放縱了自己。我隻是感覺太可惜了。別說她們，古代不少在窯子裏的也沒有失去人品人格，杜十娘花魁娘子李師師甚至陳圓圓，身處汙濁險地也保留一絲清純，就看環境給不給那清純閃耀的機會。
檢察長笑道，你這麽說要來個現代版的救美之舉？
吳為道，豈敢，不過是因為有你這位善人在這裏把關才敢求助於你。
檢察長道，那好吧，我們再研究研究，我們的懲罰也是教育的一種特殊方式，如果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也可以有保釋放。隻是你敢不敢做這個保。
吳為很果斷著說道，敢。
檢察長伸出手道：好，一言為定。
暴嬌妹進去後，她是極聰明女子，隻是自幼喪父，孤母含辛茹苦拉扯長大成人，使她體驗到人間炎涼，天生的美人坯子，不幸地養成風流習性，招惹得不三不四喜沾花惹草的勾搭，反激出火爆性子，那些望著她眼裏出火的人，卻也不敢放火燒身。她天生麗質帶來好運。那還是她年輕時剛入行，市長到行裏視察工作，走進營業大廳看到她便格外喜歡，打聽她還沒有處對象，便請人為自己兒子說和，自然一說便成。不料那公子初時還可以，卻因為天天同那些紈絝子弟在一起，又接觸一些想利用他老子的老板，短短幾年之內，便漸漸被拉下水，亂搞女人還抽大煙吸毒，把老子氣的過早離開人世，一度自然也把她帶壞了，沾染了一些惡習，雖然如此，使她也結識了社會上不少有權有勢的人，因她天性質樸、性情倔強在社會上錘煉出俠肝義膽性子，結交了一大批仗義的朋友。後來那公子因為參與黑社會組織倒賣毒品被抓進去判了無期，二人緣分自然了斷。這暴嬌妹因自幼寡母拉扯長大極有同情心，逢年過節便多少拎著點東西去看老婆婆，落下個孝順媳婦的好口碑。
不料，這次審計組一進入，她一時迷亂心智亂了手腳，氣急敗壞給徐市長打電話。
這位徐市長當年曾經當過老市長的秘書，問道，你究竟有沒有問題？
她大致說了情況。
他聽了後略加思索，然後道，你冷靜冷靜。
她急著道，都到這份了，馬上就進去了還怎麽冷靜。
他說，事已至此，急了隻能更加壞事，你進去後就一口咬定，為了抓業績進行攻關費用不夠花，隻好如此，以為業績上來兌現了賺了錢可以再去堵窟窿，別像有些人在外邊瘋狂的什麽手段都敢使，到裏邊軟癱了啥屎都拉。
經他這麽一點，她反而意外地真的冷靜下來，進去以後激出剛烈性子，無論怎麽盤問，一口咬定錢都用來維護客戶吃喝玩樂，瘋了一般地抓指標，不然就沒有出路，置於包養情夫行賄一節絕口否認。又有市長、吳為和她的那些鐵哥姐們在外活動滲透，挪用的錢又靠朋友堵上了，看她身世令人同情、長相性情招人憐愛、剛烈性子使人暗服，業績又能起到一些遮掩罪過的作用，和這樣的女子過招，還真讓那些善出怪招下黑手有耐性的檢察官們，懈了鬥誌沒了心情，又聽說副市長是未來的市長書記人選，此事對他不過九牛一毛，特別加上吳為一番軟磨硬泡，不如送個人情，也就漸漸慢下來，有了草草收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