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板門這兒,菜市口那兒,全起了血戰,全為了要救方、唐二人,且全都在等一個人——

王小石啊王小石,你在哪裏?

你到底在哪裏?

在別野別墅裏坐鎮的蔡京,心裏也正好在問這一句話。

當然,他要王小石出來,他要迫王小石出現,都不懷好意。

片刻前,“托派”負責人黎井塘與兩名佩劍手下飛騎入別墅,表示那幹亂賊匪黨真的以為方恨少和唐寶牛是押往菜市口斬首,所以已經動手救人了。

——好極了,隻怕他們不來!

——來了就走不了了!

他早已胸有成竹,分派人手,既來了就絕不放過,務要一網打盡。

他也向來是個斬草除根、除惡務盡的人。

但他還是很有點不滿意。

因為有一個他最注重的人,還沒有出現:

王小石!

隻要王小石未來,那一切部署,都沒了意思!

——就像畫龍而忘了點睛。

他費了那麽多的功夫,花了那麽大的勁兒,為的就是把這個時來風送膝王閣、時勢造英雄,身兼“象鼻塔”塔主和“金風細雨樓”樓主的王小石,一舉成擒,擒不了,就當即殺了,總不成讓他連“六分半堂”總堂主和“迷天七聖盟”總盟主都當上了時才鏟除他吧!

可是他還沒來。

他仍沒出現。

蔡京覺得很遺憾。

簡直還若有所失。

直至“頂派”領頭的屈完,又帶兩名心腹弓箭手打馬趕至。

果然,那幹亂匪盜寇也不易誑,另一隊人跟蹤到破板門,還是前仆後繼地去找唐、方二人!

可是……

不過——

王小石竟然還沒有現身!

——這怎可以?!

那還了得?!

——這倒意料之外!

雖然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今日那股匪寇就算不全軍覆滅,至少也得元氣大傷——要是皇上今日批下把大內高手任他調度,他還可擔保殺得一個不剩;就是那諸葛老王八先行啟奏聖上,賣了不知什麽樣兒的乖,居然使皇上龍顏大悅,批了他的奏本,一個大內高手也不許遣派,連禁軍中的親兵和禦前侍衛,也不許他派出皇宮,使他隻好盡遣自己軍中親信和京師武林中的實力,實行以綠林人物對付江湖幫會,他自己也得坐鎮較接近破板門和菜市口等地的別野別墅,第一時間收集戰情,便於策劃分派,調兵遣將。

他已穩操勝券。

但他一向老奸巨猾,雖已勝券在握,但並沒有因此得意忘形。

他反而加倍小心。

他一早著人監視諸葛先生。

——那諸葛老鬼好像準備賴在皇宮裏不出來了。

(好在宮裏也有我的心腹,再說,皇上也寵著我、厭著他,諒他也搞不出什麽個龍騰虎躍來!)

——這一次,他要京城各路豪傑好好看一看他的霹靂手段!

不過,他的霹靂手段仍未施展,那幾個給那些傖夫俗子村夫愚婦奉為“霹靂神捕”的四隻諸葛小花所豢養的走狗,似有所異動。

今日未破曉前,他們在發生所謂“王小石狙襲諸葛先生”事件之後,便離開了神侯府。

蔡京當然不會認為他們這幾個擅造作的家夥是出動去捉拿王小石的。

可他也沒想到:這四人竟會明目張膽地來了別野別墅附近。

——難道他們敢與自己直接交鋒?

——他們竟敢目無王法得連一國之相也敢太歲頭上動土嗎?

——就算他們豁出來要鬧事,但一向老謀深算的諸葛正我會讓他門下四個最得意的徒弟一次過把他的政治本錢耗盡嗎!

不可能。

——那他們所為何事而來?

蔡京早有防範,亦布好了局。

他一早吩咐自己四個兒子:蔡鯈、蔡絛、蔡翛、蔡鞗,一對一各纏住一名捕,表麵上是請教公事,實際上,隻要四捕一有異舉,便可馬上知悉;四捕想要玩啥把戲,就算化裝易容,也撇不開他的四個孩子;他這四個兒子不見得是什麽乘風破浪、翻天覆地的人物,但隻要一個把住一個,便等於廢了“四大名捕”,那就是大用了。

他諒他的四個兒子也不致有遭人殺害挾持之危——他們若在冷血、無情、鐵手、追命身邊出了事,“四大名捕”還能在江湖上混嗎?八百個罪名他都栽得上去了。

他隻仍是不明白:“四大名捕”今晨那兒不去的,偏要來他坐鎮的這兒一帶!

動機是……

理由是……

他一時也想不出來。

他想不出來的還有王小石的動向。

他已安排菜市口一陣中以米蒼穹和方應看盯死王小石。

——假如王小石出現於菜市口,米、方、王三人便得決一死戰。

這一戰無論誰死,對他都一樣有利。

所以他隻運籌帷幄,任由他人決死千裏。

——如果王小石現身破板門,“七絕神劍”、多指頭陀和“驚濤先生”都正候著他呢!

他在“破板門”那兒布了較多的高手,主要是因為他曾跟王小石朝過麵、交過手;他知道王小石雖然年輕、馴品、純,但並不易誑、絕不易受騙。

他不相信王小石會把自己的實力消耗在菜市口那兒。

隻有破板門才真的有人犯:

唐寶牛、方恨少——這兩人已成了他手上的“餌”。

想到這兒,他不禁很有些誌得意滿。

看來,他不但在政權政爭上把敵手一一鬥倒,到而今滿朝幾乎鮮有人(除了諸葛這老王八)能與他為敵,連武林豪傑、綠林英雄,在他手上,也照樣任意戲弄,縱控自如。

他得意起來,便張開了口,仰首吃了一粒葡萄。

當然不是人人都可以在這種時候、這種方式吃得了葡萄的。

蔡京卻能。

而且,除了葡萄之外,桌上有的是奇肴異果、山珍海味。

而且,喂他的是美女。

還有他的妾侍。

不是一個,今日在他身邊的,就有三個。另外還有十二個正在曼妙地奏樂跳舞,隻怕遲早都會成了他的妾侍或情婦。

除了這一個,那是他特別鍾愛的一個女兒:蔡旋。

就算在這種玩樂的時候,他也防範森嚴。除了別墅裏遍布高手之外,他身邊還有兩個“數字”,隻要這兩個“數字”所代表的人在身邊,就萬夫莫當,千軍萬馬亦無足懼。

其中一人瘦瘦長長,陰陰寒寒,仿佛是鬼魂而不是真的人。

這人雖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他的包袱:他包袱裏是當今之世最可怕的兵器,但誰也沒見過那是件什麽兵器。

看過他打開包袱的人都已經說不出那是什麽,而且已永遠都說不出話來。

他就是“天下第七”。

公孫十二公公曾笑謂:“‘天下第七’的可怕,是在他肯自認是‘天下第七’。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反而不可怕,因為那隻是不自量力、無知之輩,但真的經過精密估計,能排到當今‘天下第七’的人,試想,天底下隻在六人之後,這種人實在可怕。”

不過,當時大石公卻有補充:“‘天下第七’固然可怕,但一爺更惹不得。”

一爺是誰?

——一爺是禦前帶刀侍衛的領頭。

他帶的是什麽刀?

一把很長,很長,很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的刀。

足有十七尺八寸長。

他穿藍袍。

藍得閃亮。

臉很紅。

眼很眯。

鼻很鉤。

眉如火,呈銀。

他的人很安靜。

頭發很長。

他抱著刀盤膝而坐,但常又作傲慢無禮的嗬欠,居然在蔡京麵前,也敢如此。

他是蔡京身邊另一個“數字”:

人稱一爺而不名之。

——他雖給人稱為“爺”,但其實年齡卻隻怕三十五不到,而且樣貌還要遠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隻不過,仍讓人稍覺他“太安靜了一些”。

老實說,有一爺和“天下第七”都在這兒護著,蔡京還怕什麽?還用得著擔心什麽?

就算“四大名捕”一齊舍命衝了進來,他都不必驚起變色呢!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