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孤獨,
女人的寂寞,
兩根“自我”的平行線如何有相交的陰陽和合?
今天是年三十。我期待並焦急地等待著正驅車從上海回家過年的丈夫。因為路上遇到大雪,原本昨晚就該趕到的丈夫不得不在山東境內住了一夜。他早上電話裏說幾處地方大雪封路,他隻能繞道走,很辛苦。我安慰著丈夫,內心帶著一份感動。在等待中無數次告誡自己這個年一定要過得平平安安,一定不要發生爭端,一定不要有一絲一毫的不愉快。
過年了,又是新的一年了,一切都應該重新開始,我和健偉的關係也應該有嶄新的篇章。如果能有機會去靈隱寺和五台山之類的地方,我一定在菩薩麵前許個願,保佑我們這對怨偶今年能夠有一個安靜平和的相聚,過一個喜慶的春節。不安寧的生活我真的過夠了!
門外的樓梯突然響起熟悉的腳步聲。我欣喜若狂地打開門迎出去,健偉風塵仆仆地拎著大箱小包進了門。雖然驅車一千多公裏,他的精神還算不錯。我迎上去,嗅著丈夫身上熟悉的荷爾蒙味道,心裏洋溢著久別重逢的喜悅。健偉也笑著,口裏說聲:“來,抱抱老婆。”給了我一個擁抱。和幾天前電話裏記不清楚因為什麽原因發生爭執時他的冷漠相比,這個友好的擁抱**滌了我心中隱隱的不安。
在他上樓去放東西的時候,我到廚房為男人準備午餐。半個小時後我走到餐廳,叫了一聲:“親愛的,馬上下來吧!我給你熬了粥了!”
“好嘞!”健偉渾厚的聲音洪亮地應了一聲。
當我把粥和菜一樣樣地端上餐桌,突然找到一種久違的作為小妻子和家庭主婦的快樂。我感覺身體仿佛被充漲了快樂的大鼓,每個細胞都在歡快的鼓點下跳舞。我打開電腦程控鍋,盛出花了五六個小時熬出來的雜糧粥,端出一盤芝麻燒餅,又端上一碗用鹽拌的心裏美蘿卜和我精心炒的幾個小菜。所有這些都是他愛吃的。
“下來吧。吃飯了!”我又衝著樓上喊了一聲。
健偉穿著羊絨衫棉毛褲下樓來了。坐上餐桌,開始喝粥。
“好喝嗎?有白米、黑米、蓮子、百合、枸杞、薏仁、芝麻、紅棗,好多種呢。保證營養豐富!”我坐在丈夫側麵的椅子上,一邊看著他吃一邊如數家珍般地給他介紹,特想博得他的一句表揚。
“好好!”健偉喝著叫著好。
“‘心裏美’是我早晨專程去農貿市場買新鮮的,芝麻燒餅是我上午專門開車去你最喜歡吃的那家燒餅店買的。香吧?”我撒嬌地絮叨著,滿臉喜滋滋的笑,特想博得老公的高興和褒獎。
“嗯,好、好!”健偉好像隻會說一個好字。
“親愛的,表揚表揚我啊!”我撒嬌道。
“好好,表揚表揚!”健偉心不在焉地敷衍著,和往常一樣你誘導半天最後直接“索愛”了還是沒有辦法讓他擠出一句發自內心的讚揚。
我心裏無奈地歎息了一下。真是歲月如梭,世事人非。我的腦中還時時閃現著和丈夫昨天的耳鬢廝磨,他卻不知哪天變成了根本不知情為何物。今天的健偉已非五年前的健偉,永遠不再去體會妻子的需求。不管是你精心為他熬一碗粥,還是在他的生日讓快遞給他送去一束燦爛的玫瑰,玫瑰中夾一張溫情脈脈的生日賀卡,或者你花重金給他買昂貴的名牌服裝,或者你情意綿綿地請他吃一頓美食……可以說任何一份你認為對他的愛心奉獻,似乎都很難在他的心裏真正撩起一絲情感的漣漪;甚至很難因為這些換來他一個感恩的微笑一個在那一刻你明白隻屬於你的專注而溫情的目光,或者一個你能體會到這個男人是在用心用情給你的擁抱,或者幾句愛人間私密的溫情溫暖的話語……這一兩年我越來越感覺自己在自編自演著愛情獨角戲。不管我充滿了多少的感情,演奏出多美好多悠揚的音樂,都無法融入他的情感旋律。為此,我沮喪、鬱悶、孤獨、無奈,心緒難解的時候真想自暴自棄。
但當我向他表達這些壓抑和苦悶的時候,健偉通常就是一句:“你這就是無病呻吟!”或者說:“別總把視線盯在我的身上!找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做做吧。”每當聽到這類他有時帶著調侃有時帶著惱怒、挖苦抑或帶著習慣性的大男子主義居高臨下地表達對女人所謂愛情需求的蔑視,我最想幹的一件事就是拿一根燒火棍揍扁他那張外形寬厚但捍衛起自我時倔強固執有時刻薄得能挖你心肝的嘴。
雖然就像“安琪”事件一樣,人流以後他從此不再提起那個孩子,但因此而留下的陰影已經濃濃地彌漫在我們夫妻關係之間。現在想來“安琪”事件之前我和他之間的吵鬧其實都不過是我作為小女人對丈夫“索愛”的矯情得不到滿足的幽怨,以及麵對女人的幽怨男人本能地捍衛自我,這些衝突基本還算是人民內部矛盾,雖然傷心但並不傷筋動骨。但“安琪”事件似乎改變了我們夫妻關係的本質,他對我的疏遠和戒心從此揮之不去……而失去孩子的事件更是雪上加霜,對他的傷害遠遠超過我無數倍。他越無言說明他心裏越在意。事實上,失去孩子後這一年,我們每一個衝突都帶上了肅殺的味道!在爭吵的背景音後你能感覺到一種愛人之間可怕的距離感和陌生感……可是,你越感覺愛人的心離你越來越遠,你卻越無能為力。於是我本能的行為就是幽怨,就是抗爭,就是為了抗爭而發生頻率越來越高的衝突。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我發現健偉開始喜歡接外地的單子,短者一周十天,長者一個月,這次居然在上海待了兩個月!他似乎有意逃避我,逃避這個家庭。他的心裏哪裏還有這個家哪裏還有我這個妻子啊!他簡直就是一個沒心沒肺自我膨脹到眼裏隻有他自己事業的男人。女人的感覺情緒對愛的需求在他眼裏永遠隻是跑調的不協調音,怎麽可能登上他偉岸心靈的大雅之堂?無論我為自己的感覺情緒被忽略發出過多少驚天動地的呐喊,但哪次不是敗得連殘渣碎塊都撿不回來?除了戀愛新婚那些年,我“索愛”的抗爭從來沒有成功過!他像武俠小說裏那些武林高手一樣,你出一招他左躲右閃;躲不過閃不過,就使出全身力氣給你滅門一掌,把你傷得心都碎了,他自己也全身骨折;雙方飲恨各自療傷,卻很長時間恢複不了元氣。但是,他寧可身心俱焚也絕不違背自我原則,對他認為侵犯了他原則、價值觀乃至生活習慣的東西比如我的“索愛”絕不妥協絕不滿足。一月複一月一年複一年的周而複始,我和丈夫在錯位的情感交流模式中進入了讓雙方都要瘋狂的怪圈。反抗失敗再反抗再失敗,不知何時何處就會滅亡。
一年複一年在三分幸福三分痛苦四分無奈的輪回中,又一個年三十到來了。痛定思痛,我想借這次久別重逢借這個新年的喜氣,徹底掙斷和丈夫之間這些年已成痼疾的讓人幾近瘋狂的一言不合就陷入別扭僵持的情感模式。我從這個年三十起想好好生活,和丈夫從此偃旗息鼓平平靜靜地生活。此刻,我覺察到了我的負麵情緒開始遊龍般在身體和潛意識層麵躥行,我強行用我的意識控製住了我的潛意識,讓自己飛揚的不良思緒及時刹住車!
今天是年三十,畢竟他回家了!這是最重要的當下!不去計較他在意我還是不在意我的習慣了!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就在我N次受傷後再次痛下決心攜夫君從此踏上和平旅途時,戰爭的噩夢又鬼蜮般在防不勝防中再一次降臨……
健偉吃完我精心熬製的粥,又和我聊了一會兒上海項目的情況進展。我見他結束了工作話題,就款款地站起身,依偎到丈夫身邊,溫柔地捋捋丈夫的頭發,柔聲喊了一聲親愛的,剛準備把話題引入家庭吉祥辭舊迎新,夫妻和諧甜甜美美,從此幸福永駐一起演繹“浪漫的故事”主題曲的時候,健偉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把頭一偏,掙開我正摟過來的胳膊,起身匆忙說了一句有個重要郵件要發就頭也不回地就往樓上走。任妻子的溫柔隨著白皙的纖手轟然滑落;任妻子臉上風和日麗的溫柔風景線在幾秒鍾內蛻變成了由愕然失望沮喪慍怒組成的多色彩虹。
望著餐桌旁被丈夫拉歪到一邊的空空的椅子,我感覺自己全身心對丈夫的溫情期盼突然變成了一塊縮水的布,一毫米連著一毫米地縮成了失望又縮成了無邊的怨憤。整整分別了快兩個月,企盼著男人久別重逢的溫情,他卻還沒有容你擺出一個溫情的姿勢就把你撅到了屁股後麵。看著自己一張溫情的臉生生地貼在了一個冷屁股上,我的內心羞惱得無以言表。我心煩意亂地望著餐桌上幾個孤零零的空碗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努力控製著鬱悶強行告誡自己忍住氣不要在這個特殊的日子發生情緒意外。但不管怎麽告誡自己,鬱悶的心情卻驅之不散。我繼續不安地在客廳裏踱步,一會兒抬頭看一眼樓上;走幾步停下來,屏息聽一聽樓上的動靜。我多麽希望樓上地板傳來椅子從電腦前挪開的聲音,然後是丈夫有力的腳步一步一步重新返回樓梯,走下來和妻子重續久別重逢的溫柔。但十分鍾過去了,二十分鍾過去了,半小時過去了……樓上卻紋絲不動。我變得越來越焦慮,鬱憤地想:別說一個郵件就是十個郵件也該發完了吧!這個家夥是在發郵件還是在躲避這個剛剛久別重逢的叫妻子的女人?
就在我焦慮的壓力鍋一分一秒在等待的烈焰中膨脹得快要爆炸的時候,樓上傳來健偉富有磁性的洪亮帶笑的聲音。“你好啊!我剛到家!什麽?想見一下麵?沒有問題。行,兩點鍾吧。國貿見!”我覺得腦袋“嗡”的一下。他吃錯藥了吧?他才剛剛回家,今天又是年三十,他居然屁股在家裏的椅子上還沒有坐熱就要去會朋友?他把我這個老婆當成隱形人了嗎?我微微咬住下唇,心裏的怒火控製不住地往上躥。樓上放下了電話。我狠狠地咽下了那股已經快要竄到嗓子眼的邪火,努力平息心緒。心想,就讓他去赴一個約吧。也許他真的有什麽急事要處理。自己無論如何不要因為這個心理不平衡和他衝突。想到這裏,我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肌肉,努力擺出一個輕鬆的笑,準備像賢妻一樣款款上樓繼續溫柔。健偉中氣十足的笑聲再次響起:“大明啊,我回來了!好啊!兩點不行了,有約了。四點吧!是啊,好久沒有見了,我們好好聊聊!還是國貿吧。行,見麵再談!”
“砰—”我焦慮的壓力鍋終於爆炸了!我大腦被憤怒的熱霧團團籠罩著,頭腦暈暈的“蹬蹬蹬”快步衝上了樓。
健偉聽見我重重的腳步聲馬上從電腦前抬頭望著我,先給了我一個質詢的表情。但瞬間,他仿佛嗅到了妻子憤怒的氣味,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臉上隨即掛上了壓抑不悅的表情。我此刻敏銳得如鷹犬般的目光在健偉的臉掛上霜的一瞬間就捕捉到了男人的陰雲,不由得內心翻江倒海。我依然強行壓抑著隨時可以竄出來的憤怒,緊抿著嘴,雙臂抱胸,冷冷地站在男人書桌前,俯視著故意把目光轉回到電腦屏幕假裝沒有看見我的男人。
我執拗的目光不屈不撓地死死盯著男人表情沉重陰鬱的臉,想看看男人什麽時候才能麵對女人的存在;健偉則同樣執拗地旁若無人地把目光盯死在電腦屏幕上,仿佛麵前虎視眈眈的女人並不存在。
屋裏的空氣凝結在一種讓人絕望的壓力之中,每一分鍾都好像過了一輩子。
“健偉,你什麽意思?”終於我被男人的屏蔽激怒了。
我話音剛落,男人仿佛被馬蜂蜇了一下突然從椅子上彈跳起來,重重地推開椅子,繞過我,疾步跨到我身後幾米的地方。仿佛感覺到了安全距離之外,他才回過頭,用壓抑的低沉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想和你吵架!”男人神色厭煩地重重地向外推出雙手,仿佛要把我連同我帶來的情緒都推到千裏之外。
“你在說什麽?誰要和你吵架?你剛才不是還高高興興地在電話裏和朋友哈哈大笑嗎?為什麽一看見我就馬上陰沉起臉,好像見到鬼一樣?你是什麽意思?兩個月不見,一見到我才幾分鍾就討厭了嗎?”我內心的天平徹底傾斜了!委屈如同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你在找事!”男人的眼睛一閃一閃地冒著火星,說完這句話就扭過身背對著我,兀自執拗而孤立地站著一言不發。
“你什麽意思!我找事?還是你在找理由躲避我?”我想起剛才那幾個電話,再也控製不住內心的失落和怨怒:“你說說,你才回來幾分鍾,就一個接著一個約會地約!你不知道今天是年三十嗎?不知道年三十應該闔家團圓嗎?你就不能收收心,給我一點家的感覺?”
“你找事是嗎?我大老遠驅車一千多公裏趕回家陪你過年,你卻一見到我就中了邪似的想找我麻煩!?我在外麵拚死拚活工作撐這個家,在你的眼裏毫無價值!”男人眼裏的火星隨著憤怒逐漸蔓延,眼神裏居然帶上了恨意。
捕捉到男人的恨意,我的心涼得像冰,全身血管的血賽跑一般地爭相往腦門上躥!我再也控製不住積壓在內心深處的憤怒和痛苦,大喊一聲:
“健偉,你渾蛋!我不過希望你年三十顧顧家,不要再出去。你又東拉西扯地扯什麽拚死拚活為這個家?誰說你工作沒有價值了?你犯什麽渾啊!就你拚死拚活撐這個家嗎?我要不是在華威爾公司起早貪黑掙每月這幾萬工資咱們能貸款買這個複式嗎?我掙的錢是不是錢?家就是你一個人撐的?我就沒有撐這個家?”
“別提你的華威爾!你貸款買這個複式怎麽啦?我為這個家付出的遠比你多得多!沒有你在華威爾搶去‘安琪’的單子,我還能買別墅呢!用得著像今天這麽累得吐血嗎?可我怎麽從你身上沒有看見一絲一毫的歉疚啊!”男人憤怒地揮揮手。
“好啊,徐健偉,你終於說出真心話了!原來你心中一直埋著‘安琪’這根毒刺啊!你一直不提我還以為你諒解了這件事,卻原來你天天揣在心裏等著時機翻‘變天賬’啊!你是不是還準備拿它徹底毀掉我們的感情和婚姻?你說說我作為華威爾公司‘安琪’項目經理我該不該維護公司利益?我作為經理人是不是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就算是我當時負氣沒有給你解釋沒有顧及到你做丈夫的感覺,我已經跟你道歉過多少次了,你還讓我怎麽歉疚?你要我背負這種歉疚一輩子不得超生嗎?你到底要我怎麽樣?”我傷心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沒有要你怎麽樣!有苦有累我自己一肩挑,隻請你不要來煩我!”男人厭惡地說。
“我煩你?不管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不愉快,我一直努力想好好和你過日子,這就是煩你嗎?”
“想好好過日子就不要找麻煩!不要鬧!別讓我在這個家沒有插針之地!”健偉眼裏噴著火,如同一座活火山熊熊燃燒著。
“家?你眼裏還有家?家對你是什麽?是旅店!你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來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嗎?我在你眼裏是什麽?是你的小時工!你需要時招之即來,不需要時揮之即去?你要我消失時我走得慢了一步還不行。一言不合就誇張的憤怒,一發生衝突就翻過去的老賬。你不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不罷休是嗎?這個家你還想不想要?你到底要我怎麽樣?”
“我要安寧!”男人猛地轉過身,雙目噴火,五官燃燒著憤怒。
麵對男人燃燒著憤怒的孤立的堅硬無比的身軀,我的心蜷縮在靈魂的黑暗中已經不知所措地陷入了絕望。
“誰不給你安寧了?你在上海一待快兩個月,我們兩地分居!你一小時前才回家!才一小時,我就不給你安寧了嗎?今天是年三十啊!”我覺得心被撕裂了一般的痛。
“年三十?你也知道今天是年三十?”男人咬牙切齒地低吼道。
“是啊!是年三十!你年三十為什麽還要跟我吵?我盼星星一樣盼你回來,你為什麽不能好好待我?為什麽不能給家庭帶來一點溫馨一點喜氣?你怎麽變成這樣?”麵對眼前這個已經被點燃憤怒的火焰,無論和他講什麽道理他都會聽成火上澆油的男人,我積攢了多年的委屈和憤怒仿佛岩漿一般衝向喉嚨,我強行壓製著、壓製著,難受得眼淚控製不住地往下掉。
“我怎麽了?我不就是想趕緊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好好過年嗎?我做事怎麽就惹了你了?”男人目光帶著恨意瞪著女人,點著了一根煙。
“做事做事,你的心裏永遠隻有你要做的事!你不覺得你過分嗎?才剛剛回家,屁股還沒有把椅子坐熱,就把僅有的年三十下午安排得滿滿的,你不準備過年了嗎?我本來想和你一起上街買點過年的東西,這有錯嗎?你為什麽不能盡一點當丈夫的責任?”
“好,我不盡當丈夫的責任!你上街買東西重要!我工作有罪!我辛辛苦苦在外麵撐著這個家,居然有罪了!好啊!”男人如同困獸般地喘著粗氣在客廳裏來回踱步,咬著下唇發著狠。
“你怎麽回事?你就是想吵架是嗎?誰說你工作有罪了?我否定過你辛辛苦苦撐這個家嗎?難道我就沒有撐這個家是嗎?你這麽說話公平嗎?這日子你還想不想過啊?”我氣得血一陣陣地往腦門上湧,此刻我好恨這個男人。
“隨你便!你愛過不過!”男人冷漠地望著女人表情決絕地說。
“好啊,你早就不想過了是嗎?那你為什麽不去離婚?”年三十居然又要進入新一輪血戰,我除了寒心、寒心,還是寒心。我不由得放聲大哭。
“隨你的便!”望著怨憤加傷心哭泣的女人,男人絲毫不為之所動,滿眼除了厭惡還是厭惡。
窗外,炮仗聲聲,歡笑聲聲。
窗內,男人女人如同關在籠子裏的困獸,張著血紅的眼睛,各自揮舞著利刃,一刀刀直刺對方最痛的傷口。然後兩個人各自捂著被對方刺痛的傷口,呻吟著,卻又毫不留情揮劍讓對方再受傷,讓對方再痛……糾纏著……廝殺著……
這個年三十的下午,男人哪個約也沒有去赴;我想要的溫馨和喜氣也終於成了泡影……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兩人開始了一場從來沒有過的慘烈的心靈廝殺。在窗外的炮仗聲聲中,男人女人以對方破壞了本該闔家團聚的特殊節日的罪名,盡情地發泄著對對方的怨憤。直到淩晨的天空泛起了一抹白,直到兩個人疲憊得再也糾纏不動了。
最後他和衣斜躺在了樓上的臥室,而我則和衣歪倒在了樓下客廳的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