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健偉是在年初三去他父母家吃晚飯的時候,為了假扮恩愛夫妻才開口說話的。

但這個年三十的劇烈爭吵給我留下的陰影是前所未有的。讓我在多年來領略夠了男人對我的薄情寡義以後再一次登峰造極地領略了男人的冷漠和冷酷!

春節過後他又去上海待了半個月做項目收尾。

然後回北京,一連好幾個月都沒有出差。

他罕見的一連幾天地待在家裏,好像很閑的樣子。我不清楚是不是他的公司沒有生意做了?但我不敢問以免話不投機又勾起他關於“安琪”的怨恨。他和我之間話更少了,即便在家也是躲在自己的書房沒完沒了地上網。我心裏無比的幽怨,但再幽怨還是對男人懷著一份未來的幻想,希望有一天能喚起男人對我們過去恩愛的留戀,希望和這個男人重建溫馨的港灣。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的努力依舊男人的淡漠也依舊。我不過是一個獨角戲演員,兀自動情地為表達愛情和追求愛情在家庭的舞台上翩翩起舞,可舞台下沒有觀眾……讓男人的心回歸家庭的努力幾乎是徒勞的,我的心一天天變得沮喪……

我不甘心。於是他無休止上網也成為我們吵架的借口。多少次我傷心地說:“電腦是你的第一老婆!汽車是你的第二老婆!我什麽都不是!”而男人對我的戰略是能躲就躲,躲不了就吵!吵完他還回家!但每個星期他總是有規律性地有兩個晚上半夜或淩晨才回家。對他的晚歸我時而麻木時而憤怒,就這樣吵幾天好幾天,日子就這麽苦澀又偶爾快樂地過著……

有一天健偉去廣州回來突然送我一個禮物,居然是一個漂亮精致的黑色GUCCI皮包。

“哎呀!真好看!GUCCI的!你怎麽懂得買這個牌子?”我興高采烈地包裏包外地欣賞著,一邊笑問著丈夫怎麽會有這樣的品位?健偉是個不講究衣物品牌的人,名牌穿在他身上和幾十塊錢的衣服沒有多大的區別。他居然懂得去買GUCCI手包送給我,讓我感動也讓我意外!

“哦,哦,嘿嘿,哪天上街朋友給老婆買禮物我也給你買了一個……”健偉的表情滑過一絲尷尬,但瞬間消失了。我光顧高興了並沒有介意。

第二天健偉出去談事。那天正好是周六,小時工有事來不了我就決定自己收拾家。到樓上丈夫的書房時看見他出差的箱子半開著放在屋子中央的地上,我就順便幫忙收拾一下。突然我發現丈夫的箱子裏橫七豎八的衣服下麵,居然還躺著一個和他送給我的一模一樣的GUCCI皮包,不由得一愣!為什麽他箱子裏還有另一個GUCCI?他要送給誰?我的心裏第一次浮現一團疑雲。

晚上健偉回家,我故意拿來GUCCI把玩著說:“親愛的,你那個朋友品味真不錯!我今天和朋友吃飯,她們都說這包包好看!”

“嗬嗬,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健偉笑嗬嗬地說。

我乘勢坐在他的腿上,雙手摟著他的脖子撒嬌說:“親愛的,我可喜歡你給我送禮物了!我們談戀愛那會兒你特愛給我送禮物。這兩年你不喜歡我了也不怎麽給我送禮物了!以後我們好好的,你還和以前一樣買禮物給我好嗎?”

“我盡量吧!”男人麵對我的親熱有些不自然,下意識地在掙脫我的摟抱。

我心裏不悅,但故意更緊地摟著男人的脖子繼續撒嬌說:“親愛的,你隻能寵我一個人啊,你隻能給我一個人買禮物啊!你不會給別人買禮物吧?”

“你是我老婆,我給你買禮物理所應當!別人我買禮物買得著嗎?”男人臉上再次露出一絲尷尬,但瞬間消失了。

他沒有提箱子裏的GUCCI手包。當然他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我和健偉算是比較自由獨立的現代夫妻,我們從不翻動對方的電腦、抽屜和箱子,所以他才會沒有戒心。可他為什麽要瞞我呢?他不承認我也隻有把不快和疑心牢牢地塞在心的深處,臉上還努力掛著笑……

以後的幾天我每天都抽空打開箱子,看那個手包是否還在。手包在箱子裏躺了個把禮拜。

那天下午,健偉給我打電話說晚上在郊區有重要客戶要應酬,可能不回家了,讓我自己早睡吧。

不知為什麽我突然有一種不祥的感覺,班也不上了,開車直奔家裏。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上樓進他的書房,打開那個拉杆箱。當時頭腦“嗡—”的一下,GUCCI手包果然不見了!而昨天我剛偷偷看過,好好地躺在箱子裏呢!我一陣心慌,心狂跳不已。丈夫今晚不歸,顯然去和那個要送GUCCI手包的女人幽會去了!我控製著一陣陣衝動的憤怒,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也許他今天應酬的是女客戶呢?他把手包作為禮物送給那個女客戶?也許一切都是我敏感的臆想?

我努力調整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給他手機打了個電話。

“老婆,什麽事?”男人今天接電話的態度特別好,很溫柔的樣子。

“我信箱的鑰匙找不到了,在你那裏嗎?”我找了個由頭問他。

不知是不是我過敏,我感覺他語氣裏多少藏著些不安,但還是很勉強地幫我回憶鑰匙可能在哪裏?我故意若無其事地問:“你到郊外了?你的客戶到了嗎?”

“哦,到了,正應酬呢!”丈夫的語氣變得緊張而匆忙。

“你們今天人多嗎?幹脆我過來湊個熱鬧?我正好今晚不加班在家待著也悶!”

“別別別!千萬別!今天來的都是大老爺們,要一醉方休的!你一個女人過來太不合適!”我話音未落,健偉忙不迭地阻止我,好像我真的要過來的樣子。

“不會都是男的吧?我才不信呢!再說男人們聚會有我這樣才貌雙全的美女陪伴不是更好?萬綠叢中給你們添上一點紅嘛!”我故意嘻嘻笑道。

“親愛的,今天真的隻有爺們兒沒有女的!好了我不多說了,人家叫我了!你晚上自己玩吧!”說完匆匆掛機。

我的心一陣陣發涼!腦袋一陣陣充血!一股野火在渾身上下遊竄!撒謊!這個男人在撒謊!他明明拿走了手包,卻告訴我晚上應酬的都是男人沒有女人!他分明今天要把手包當禮物送給特殊的女人,卻不敢承認!如果他大大方方地承認有女客,我可能還真的無法辨別手包後麵的隱情。可是一個男人突然聽老婆說要過來參加男人不知含了多少隱情的幽會,有哪個男人會應付自如、若無其事?健偉本能的反應已經欲蓋彌彰地告訴了我此刻正在上演著一幕對妻子來說驚天動地的故事!我的心在顫抖,身體也在顫抖。一個本能的聲音告訴我,我應該阻止這件事!我不能讓這個醜惡的故事上演。但同時另一個直覺的聲音告訴我,這個故事今天隻是在延續,故事早就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了!我渾身被一股野性的烈焰燃燒著,心中充滿著想毀滅一切的衝動!不管這個齷齪的故事開始於什麽時候,今天晚上決不能再如期進行!

我再次撥打健偉的手機,我要找一切理由讓他回家!今晚他決不能和那個GUCCI的女人在一起!可是讓我感覺天塌地陷的是健偉關機了!這個該死的男人居然關機了!他要義無反顧地走向一條背離我們感情和婚姻的不歸路了!

那個晚上,我不停地給他打手機,他的手機卻一直關機;我給他幾個好朋友打電話,委婉地打聽健偉的去向,回答都是不知道。當深夜兩點鍾我疲憊地不知第N次給健偉打電話時,電話裏傳來的依然是關機的提示音……

我徹底絕望了!

我心如死灰地躺在健偉樓上的臥室**,眼前不斷閃過我們從初戀的甜蜜到新婚的恩愛再到這幾年無休止衝突的撕心裂肺的一幕又一幕……

我這是怎麽啦?我這是為什麽?難道過去的曆史又要重演?難道我第一個男人有了婚外情我的第二個男人又要重蹈覆轍?

我不明白經曆了一次失敗婚姻的我,在傾心經營這個婚姻付出了全部的情感以後,怎麽還是麵臨傾覆的命運?我和他這些年感情波瀾起伏,相互傷害到了崩潰的地步。我為了得到丈夫的在意和感情孜孜不倦地抗爭著衝突著……丈夫厭煩著躲避著但還是延續著一份矛盾的割舍不下的感情。我相信這些年上帝都看得見我雖然被丈夫的冷漠傷害得傷痕累累,但我真心實意地愛著我的丈夫;我一直執著地為獲得他的愛而不懈地努力和抗爭;而抗爭的同時又努力付出我對他的愛和友好。可我一直不明白為何麵對我的付出,麵對我對他情感的期待,他似乎完全接收不到信息,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對我沒有感覺的人。

難道我們長期的衝突和爭吵真的把我們曾經美好的感情傷害得已經無影無蹤連沉渣都無法泛起了嗎?

我不信!我無法相信!

因為衝突中的我也是受傷的一方,可我明白我內心裏還是愛他,還是放不下他!

我相信是人就需要愛需要情感的歸宿。我的丈夫雖然把事業放在第一位,但是他內心曾經也是一個溫柔細膩的男人。我們剛相愛那幾年他對我的寵愛和憐惜是我今天回憶起來永遠的痛!所有的美好似乎還宛若昨日,為何今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無法理解為什麽男人的愛在傷害中消失得這麽快?這兩年我一直反思以為是“安琪”和孩子事件我深深地傷害了他!我為此時時陷入內疚。卻終於明白原來懂得內疚的人是真正在愛的人!而無所顧忌本身就已經是對愛的一種放棄……今天我才醒悟到愛的放棄原來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原來丈夫的心早已跑離了我們婚姻的軌道!我和丈夫的情感世界早已經是擁擠的“三人行”!

那個晚上,我躺在丈夫的**,望著空空如也的被窩一夜無眠。大腦時而混沌空洞,時而被風馳電掣的愛恨交加的回憶糾纏得不能呼吸。我第一次意識到我的無力和無助。明明知道一百多公裏外的酒店,自己最心愛的男人正在和另一個女人上演著對妻子來說最醜惡的劇目,而偏偏妻子在丈夫情欲糾纏的時候大腦清醒得通過時空觀看著這幕**裸的現場直播醜劇,想阻止卻無能為力。還有比這對一個妻子更殘酷的嗎?雖然我已有過前夫背叛的經曆,但知道的時候已經發生,知道以後馬上就結束了糾纏。痛,但沒有這麽活生生,沒有這麽**裸,沒有這麽淋漓盡致地同時洞察著這活生生**裸……

我該怎麽辦?那晚我無數次向自己向宇宙問這個問題。宇宙無言,我也無解。

我已經離了一次婚。那次婚姻,我愛得不深,痛得也不深。

而和這個男人的婚姻我卻是愛得昏天暗地,恨得暗地昏天,痛得天也暗地也昏。

在第一個婚姻裏我心理上還是一個小女孩,感情的細胞似乎隻是被荷爾蒙催生著孕育著,理性的感情沒有完全蘇醒……

在這份婚姻裏,這個叫健偉的男人用他曾經的溫柔曾經的陽剛曾經溫柔和陽剛的混合,以及穿插在溫柔和陽剛裏的充滿想象力的無限浪漫,把一個雖然經曆過一次婚姻但未被完全開發的女人淋漓盡致地開發出來了。在健偉婚姻中的我,渾身每一個細胞都曾經被男人的情和欲沐浴過,含苞待放地滋潤著吞噬男人愛的甘露,訴說著舒展著對愛情的渴望……

可是這個男人開發了女人,卻讓女人變成了一片被遺忘的荒土;這個男人喚醒了女人,卻要讓女人沉睡;

這個男人點燃了女人的情火和欲火,卻要讓女人熄滅;

這個男人催生了女人敏感的愛情細胞,卻不再給養分要讓這些細胞饑渴而死……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聞到了愛情死亡的味道……我本能地掙紮……

我不想服輸……卻無能無力……

在痛苦的掙紮中,我迷迷糊糊地和衣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