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時候,我被噩夢驚醒,朦朧中本能地往丈夫身邊依偎過去,卻撲了個空。我猛然清醒!在我清醒的一瞬間,關於丈夫和陌生女人**裸糾纏的一個個電影“蒙太奇”鏡頭如同潮水般的迅速湧入我的大腦,迅速侵占了我大腦的每一寸土地……一種鑽心的痛楚一瞬間溢滿我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我一把揪起被子緊緊包裹住我快要爆炸的腦袋,想把這些痛苦的記憶重新塞進看不見的心靈角落。但是黑漆漆的被子裏,這些齷齪的記憶卻清晰得如同你看見一個赤身露體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裸奔……我一把揪下被子,坐起來,使勁甩自己的腦袋,拚命地想把這些記憶甩掉,但是我的努力是徒勞的……
我索性閉上眼睛,讓自己的心靈和自己的痛苦對視……我問自己:我要什麽?我還有什麽?麵對丈夫的背叛我該怎麽辦?當我直視痛苦的時候,我漸漸平靜下來。我知道我需要整理我的思維,我需要做出決定。我睜開眼,茫然四望,空空****的房子裝著一個空****的我的心靈……我是那麽的空虛……我的未來是那麽的混沌……
窗外,天空開始泛白。我帶著一顆決絕的心,簡單收拾了我的衣物裝進了行李箱。
我把健偉送給我的GUCCI手包放在他的書桌上,留了一張紙條,簡單地寫了幾句話:婚姻裏“三人行”未免太擁擠。向另一個GUCCI手包的主人問候……
我拎著行李箱早早地來到公司,我以身體不舒服為由,向老板申請休十天的年假,並且要求當日生效。因為我加入華威爾快三年了一直兢兢業業地工作,年假幾乎沒有休幾天,老板就很爽快地批準了我的申請。我交接好工作,通過攜程網訂了全價去雲南麗江當天下午四點起飛的機票。
在首都機場等飛機的時候,我的心緒如同亂麻一般糾葛在委屈傷心鬱憤不甘不願同時又分明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戀戀不舍之中……有一瞬間,我極其衝動地想打電話給那個為我編織了一片絢爛的愛情天空卻又殘酷地毀了它的男人,但我在撥通電話的一瞬間又掛了電話。我和他說什麽?有什麽可以說的?說了又有什麽用?我渾身上下通體彌漫的就是傷心和委屈,我真想找一個地方好好地痛哭一場……
整個飛機旅程中,我帶著一種想哭的傷感昏昏睡了一路。
到了麗江,天已經黑了。我要了輛出租車去了我預定的賓館。
我居住的賓館是坐落在麗江古城的一個小四合院。不大,但塗抹了一層古城深邃又平民文化的濃鬱色彩……幾間房間隱約透出了黃色的燈光,深秋的風不時窸窸窣窣地吹來,院子裏的兩棵老樹隨風從容地抖動著樹葉,樹葉隨風嬉戲著碰撞著飄落著,落到我的身上和臉上……輕輕地抓撓著我此刻紛亂的心兒……我在老樹下站了很長時間,感受著這秋風這老樹這落葉飄浮在我的身上臉上的感覺,心裏無比的惆悵和蒼涼……
深夜,我躺在古城客棧多少帶著涼意的**,久久難以入眠。我目不轉睛地望著小木窗外的月亮。今夜的月亮很圓很亮,不知為什麽,卻感覺帶著一種清涼的幽美;她和我一樣孤獨地掛在漆黑的夜空,周圍沒有一顆星星的陪伴,今夜她和我一樣淒涼。我凝望著小城的月亮,深刻地感受著渾身每一個毛孔向外彌漫的一絲絲痛楚……
我努力去回憶昨晚的情景,向自己推送著一個個電影“蒙太奇”鏡頭,活靈活現地再現著這個男人對我這麽多年來的冷漠,可是奇怪的是我發現恨不起他來,而且我是如此強烈地思念著他。隨即我為自己的感覺驚詫!我為何被他傷害得累累傷痕卻還如此思念他?思念這個傷害我時沒商量的男人?我真是中了他的魔道!
他背叛了我,我應該離開他!
但是想起離開他,我立馬陷入了撕心裂肺的感覺……
心裏湧出這麽多的不舍,這麽多的恩愛,這麽多的思念……
該死的健偉,我這麽愛你,你為什麽要背叛我?為什麽要傷害我?為什麽要撕裂我?
一時間,我衝動地要給他打電話,要質問這個負心的男人。
我打開了關了一天的手機。
我顫抖著手撥著這個熟悉的電話號碼。
突然傳來一聲短信提醒音。緊接著一個接一個的短信提醒不停地響了起來。
我暫時掛掉了正在給健偉撥的電話,打開其中的手機短信。我的心髒一陣哆嗦,居然是健偉的短信:
“夏子,你在哪裏?我看到了你的留言,你給我電話,我要和你解釋……”
看到這條短信,一時間我的傷心痛苦鬱憤等等感覺紛至遝來……我控製不住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我顫抖著手關了這條短信,卻發現丈夫的十幾條短信都在排著隊等我……
“親愛的,對不起,這是個誤會。抱歉傷害了你……”
“夏子,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快回家,讓我給你解釋!”
“雖然我們之間有這麽多的衝突和矛盾,但是我從來沒有想放棄我們的家庭,從來沒有想不要你……”
“很多東西是世界觀問題,不涉及我們的感情……”
“我過去愛你,今天愛你,以後也愛你!你是我最在意的女人!”
“我雖有‘過’,但並不傷及家庭的根本,絕對無意傷害你……”
……
我的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幾乎看不見手機屏幕上的字跡。這個男人所有的文字都在揪我的心毀我的理智……多久、多久了,他緊閉心門不再和我交流任何感情和感覺,不再肯跟我說任何帶感情色彩的話。今天我終於聽到了這些話,卻是在男人用背叛的利劍往我心上劃開了一道大口子以後。我一邊淋漓盡致地體會著男人用刀劃我血肉的痛,一邊又意外地失而複得了男人為了怕失去愛人暫時打開了的心門。這得與失為何如此殘酷,如此糾纏?我被劃開口子的心在嘩嘩地流著鮮血,那個男人拿著一根大針在手忙腳亂地試圖縫合我的創口……我知道他在彌補過失,但傷口如此深邃,他如何縫合?我該如何麵對他此刻不知道是發自內心深處還是麵對“情事”暴露本能的手忙腳亂的補救?
關鍵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麽多年了,他深知我愛他,他深知我們全部的衝突都是因為我愛而不得產生的幽怨。我愛他就躲。他躲我傷心。我傷心他無視。他無視我幽怨我表白我抗爭。我幽怨表白抗爭他就逆反。他逆反就逃到了上海逃到了廣州逃出了家門現在逃到了別的女人懷裏。為了這份愛,我嘔心瀝血,如此執著,回報我的居然是這樣的結局!
我如何原諒這個男人?
可是我不原諒他又能如何?我能離得開他嗎?他的愛他的情他的恨他的冷他的酷都如同相連的血肉如此深刻地嵌入了我的心我的血脈我身體的每一寸土地。他和我血脈情脈神脈相連,我如何能甩開這深刻的糾纏?
我覺得心裏那個亂、亂、亂,亂得找不到方向亂得千裏之外也擺脫不了糾纏……
正在我心亂如麻理不出頭緒的時候,手機響了。還是健偉。我心顫抖著矛盾著,不知道該接還是不該接他的電話,接了說什麽?不接又如何?
我最後還是沒有接。我需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電話鈴又響了。是徐浩。
“夏子,在哪裏呢?天冷了,有沒有多穿點衣服?明天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吧?”當電話裏傳來徐浩渾厚富有男性磁力的嗓音時,不知為什麽一直強撐著堅強的我突然被什麽東西擊垮了似的再也撐不住了!我希望此刻有一個肩膀能讓我依靠……我聲音哽咽著說:“我,我在麗江……”
“怎麽在麗江?和老公旅遊嗎?”
“一個人……”我聲音帶上了哭腔。
“為什麽?發生什麽事了?和老公吵架了?”男人緊張地說。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是一個不願意獨自旅行的女人,一個人飛到麗江這個大動靜太不尋常了!
“不是吵架。是完了……我的愛情完了……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在這個男人麵前我終於控製不住抽泣起來。
“夏子,別哭別哭,你什麽時候回來?”徐浩急切地說。
“不知道……”
“那我明天飛過來看你吧……”
“你飛過來幹什麽?你又不是我老公?”我抽泣著還忘不了耍點小女生的任性。
“夏子,朋友是幹什麽的?我知道你需要我!等著我!”男人不容置疑地說。
是的,此時此刻我如此地需要一個肩膀一個懷抱一份親情一種力量,幫助我擺脫心裏的軟弱心靈的困境。徐浩,這個我生命中有點特殊的男人也許能給我一份兄長的指點……這個男人從來沒有走近過我,但他心裏一直有我。這種感情不是簡單地用愛或者喜歡來描繪的。他曾經有過短暫的想愛我的迷失,但最終他堅守住了他的,我從來沒有打開我的。他一直在心裏為我留著一個小小的角落偶爾光顧。兩個人都在自己的城堡裏過著自己該過的日子……他在我的生活中十多年了,不管是我未婚已婚第二次結婚,我們的關係閑定地介乎在情人和朋友之間。想到他一直感覺很溫暖……
這樣的一個老友在我心靈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要過來陪我,我傷心之餘心裏泛著一絲絲的溫暖……那晚,我睡得安閑了許多。
次日上午醒來一眼看到窗外的老樹,突然想起自己身歸何處,為何在這裏,心頓時一沉……但接著發現並沒有沉到苦難的最底部。雖然痛楚的底色依然濃鬱,但感覺已經沒有前兩日的迷亂……
我在客棧隨便吃了點雲南小吃,背個帆布包,一邊問路一邊慢慢向麗江古鎮走去。一邊走一邊慫恿著小資女人的自艾自憐,胡亂地讓自己沉浸在幽怨的情懷中……
越接近古鎮人流越多……我隨著熙攘的人群,走在古鎮的小道上,雙腳踩踏著古老的青石板,眼睛欣賞著一間間老屋門口掛著的琳琅滿目的工藝品。老屋門口三三兩兩地坐著一些看似歲月老人的居民,仿佛把遊客帶到了古鎮曆史的過去……走著走著,心漸漸變得開朗……青石板下的淙淙流水,流水裏的魚兒自在的遊動,把積鬱在我心裏的幽怨女人的自艾自憐驅散了許多……麵對麗江古鎮“家家門前流活水,戶戶垂柳拂屋簷”的景致,抬頭望著古鎮屋簷間淡藍色的天空飄浮著一朵朵潔白的鬆軟舒展的浮雲,漫步在依山傍水的小道、綠柳低垂的小橋,漸漸地感覺自己的心變得柔軟變得舒展……再想起那個叫健偉的讓自己痛苦不堪痛恨不已的男人,竟覺得恨意減輕了許多,而柔軟的回憶和思念竟然又沉渣泛起……
我繼續在平直寬展的石板路上悠然散漫地走著,額頭和眉心舒展著望著每一個迎麵而來或擦身而過的遊人,看到他們臉上滿是氣定神閑、悠然自得的樣子,光陰也仿佛凝固在這一刻……我的快樂和憂傷伴隨著這花香鳥語人群小橋流水人家,散亂地隨意遊來,又無心地隨心遊走,心中隱隱地泛著一縷縷柔潤的情懷,特想與這小橋這流水這古鎮融為水乳相融的一體……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傻傻地坐在一家小店門口的台階上,大腦空空地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感覺時間和空間凝結了……一切凡塵俗事痛苦和煩惱都消失了。原來時間就這樣沒有意義地流淌也是那麽的美好……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徐浩在束河找到了我。異地他鄉遇故知,我看見他好像看見了親人一般,蹦蹦跳跳地跑過去,笑嘻嘻地給了他一個大hug。
他定睛看了我幾秒鍾,困惑地搖搖頭說:“小姑奶奶,你這是怎麽啦?挺高興的啊,怎麽昨天電話裏跟世界末日快要到來了似的?”
我高興地挽著他的胳膊說:“先不說這些,我們先欣賞這個寫意的小鎮……”
古城的夜色如詩畫一般。夜光下,繞城小河波光粼粼,小橋流水寫意人家;歲月老屋外花燈隨秋風搖曳,清澈溪水中水草隨波光沉浮。
美麗的束河是麗江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茶馬古道”上保存完好的一個重要集鎮。徐霞客曾經到過此地寫道:“過一枯澗石橋,西瞻中海,柳暗波縈,有大聚落臨其上,是為十和院(即今束河之古稱)。”
我和徐浩笑著走著遊逛著,進了一個小店又進一個……他像大哥哥一樣陪著我在大驚小怪中搶著為我付賬買了一大堆大大小小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看著我樂他也站在一邊傻嗬嗬地樂……
天漸漸地灰黑了,我們在朦朧的小路上胡亂走著,竟然走進了一片綠油油的菜地。接著一扭頭又看見了不遠處一個造型別具特色的酒吧,就走進去。酒吧門口有個院子,院子的青石板下的溪水裏放著木桶,木桶裏泡著啤酒和飲料。寧靜的庭院,栽滿了花木,很是天然景致。徐浩從屋裏搬桌椅到院子的一角,旁邊是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樹,老樹儼然一個天然的屏障把我們隱蔽地藏在了一個角落。我們喝著啤酒,吃著香噴噴的烤魚烤雞,看著小溪裏的遊魚在漂浮的水草間遊動,感覺萬千的情愫幽幽地在心中彌漫……
酒喝到酣時我的雙頰滾燙而緋紅,望著徐浩的雙眸在昏黃色的燈光下變得迷離。
“夏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徐浩被我迷醉的目光望得心旌**漾,衝動地一把抓住我握著酒杯的手。
“還能有什麽事?就像我們一樣,天上掛著一個彎彎的月亮……”我鬆軟的手指指著頭頂又圓又亮的月亮,笑嘻嘻地說:“隻不過我們在花前月下,他們在**而已……”說完我猛喝了一口酒,一仰頭,讓涼涼的酒緩緩地潤過我的嗓子。就這一瞬間一對白花花**裸的肉體糾纏在**的影像充滿了我的大腦。白天古鎮的風土美景仿佛已經讓我忘記了糾纏的痛苦,但此刻飲著月光吞著酒精我的舌頭我的感覺都在變得遲鈍,卻為何還是有一股深刻的痛楚從心的深處湧了出來……淚水突然伴著酒精流滿我的臉。
“夏子,你怎麽了?你別這樣!”徐浩一把搶過我的酒杯,坐到我的身邊,把我鬆軟的身體摟靠在他的臂膀裏:“夏子,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些事。看你挺高興的,我幹嗎說這些?”徐浩懊惱地拍自己的腦袋。
“浩哥哥,沒事!你說不說這事都發生了!我很傷心,但傷心這事情不也已經發生了嗎?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傷心……”我借著酒勁,把腦袋靠在男人的胸口盡情哭了起來……
徐浩從來沒有見我這麽放肆地哭過,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我才好,隻能輕輕地拍著我的背,把我摟在臂彎裏輕輕地搖啊搖的,仿佛我是繈褓裏的孩子……
不知哭了多久,我突然不想哭了,抬起一雙淚眼,可憐楚楚又可笑兮兮地望著徐浩說:“對不起,我太傻了!讓你笑話了!”
“傻孩子,說什麽見外的話!我是你十多年的大哥,你有什麽都可以告訴我的。”徐浩拿出紙巾給我擦眼睛擦臉。
我發現喝進去的酒精也隨著我的眼淚揮發掉了,我大腦清醒了很多。
“那你準備怎麽辦?”徐浩問。
“不知道。如果是第一次婚姻我就離了。可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我還離嗎?”
“這是理由嗎?夏子?”徐浩穿透般的目光望著我。
“不是,”我老實地說,“我還是愛他!我離不開他!除非他不要我不要這個家,否則,我還是離不開他!”
“那你把這一切都忘了吧!原諒他吧!也許這隻是愛情長河中的一個小插曲……”
“不能!”我斷然地說,“我不可能忘了他對我的背叛和傷害!我不可能原諒他!我不能接受愛情中有這樣的插曲!”
“夏子,你不能不愛他,又不能原諒他,那你們以後的日子會很矛盾很衝突很糾纏,你想過嗎?”徐浩嚴肅地望著我說。
“那我有什麽辦法啊?我想忘記我想原諒他,可是我現在做得到嗎?為什麽他傷害了我我還要去原諒他?”
“夏子,沒有什麽為什麽?如果你要往下走,你隻能這麽做。否則就是一塌糊塗。相信我,這是我的經驗。”徐浩誠懇地說。
我搖搖頭,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還是那麽圓那麽亮,卻又那麽淒美那麽飄浮……整個天空似乎都屬於她。但廣闊的夜空隻有她孤獨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