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哲,後麵的事你也知道了。你認識我那天是我的生日。而生日前幾天我們不知因為什麽小事又糾纏得天昏地暗。我是心灰意冷,相信他也是意冷心灰。他連一個生日短信都不願意給我發,夫妻情分到這個份上已經差不多恩盡義絕了。我真的傷心透了,也沮喪透了……”說到這裏,我心裏酸酸的,眼淚控製不住地在眼眶裏打轉。我不想讓阿哲看見,趕緊轉過頭去。
阿哲歎一口氣,站起身,走到我身邊,蹲下來,遞過來一張紙巾,磁性的聲音帶著溫柔:“小丫頭,別傷心了。我知道健偉傷害你很深。但他對你的誤讀隻是因為他的自我,並沒有惡意。這是一種糾纏的愛情關係。很多愛情關係都會隨時間的流逝變成愛與恨的關係。愛轉化成了野蠻的攻擊、情感的傷害,這種攻擊和傷害又喚醒了伴侶的‘痛苦之身’,而引起對方懲罰你攻擊你。”
我吸了一下鼻子,點點頭。阿哲起身,坐回到我對麵的大石頭上,重新盤上腿。
“夏子,不管健偉怎麽樣,你首先要擺脫你的‘痛苦之身’。你要變成你自己思維和行動的觀察者,尤其觀察你思維中那些讓你重複痛苦的模式,把自己從思維中解放出來……”
“這很難啊!但我麵對健偉強大的負麵能量場時,我努力控製也很難逃過‘痛苦之身’被激活。在那個刹那,所有的理論都是虛弱的。”
“所以今天我要送給你的就是兩個字:‘寬恕’。”阿哲說。
“是的。我和他今天的一切因果都是因為健偉不肯寬恕,放不下過去,比如放不下‘安琪’。”
“你又何曾肯寬恕?你能放下健偉和別的女人的關係嗎?你能臣服於這個事實而內心不去譴責他嗎?”
我搖搖頭說:“說心裏話,我做不到。我不能原諒他對我的情感背叛。”
“所以不光健偉不能寬恕你,你也不能寬恕你自己。”阿哲補充說。“我不能寬恕我自己?我有啥好寬恕的?”我不解地問。
“這個我們回頭再談。我們先討論寬恕與疾病的關係。所有的疾病都是不寬恕的結果。比如仇恨、痛苦、憎惡、敵意、沮喪等都是非常有害的情緒,最具有毀滅性。太多珍貴的生命力因為緊抓住這些情緒不放而喪失了。心髒病、癌症和降低免疫係統都和不寬恕有關。”
“阿哲,我對你的話太感同身受了!我們夫妻一直在對與錯之間糾纏不清,大家疲憊不堪、心力交瘁。健偉得病與此有關。”我懊惱地說。
阿哲繼續說:“不寬恕不僅會影響你的能量場,會製造不和諧的能量頻率,還會吸引來更多造成你痛苦的事物。我們越活在不寬恕的狀態裏,就越來越嚴重地傷害自己。”
“誰都知道應該寬恕,這是一種品德,但事關自己要想做到談何容易?”我搖搖頭說。
“那需要你首先調整價值觀。不寬恕是認為自己是受害者,別人應該為你負責。而真正的寬恕是我們認為自己應該負起百分之百的責任,認清所有的傷害首先是自己製造出來的,認清自己是責任人而對方隻是參與者而已。”
“這真是價值觀層麵的一個巨大思維角度的轉換!”我感歎道。
阿哲笑著說:“是的,我們需要的是內心真正的寬恕。要知道借由寬恕首先可以治愈你自己。寬恕和別人一點關係也沒有,隻跟自己有密切的關聯。”
“阿哲,寬恕首先是要突破自我認知的。讓我寬恕很容易,因為我希望心靈成長;但要健偉寬恕很難,因為他沒有意識到他不肯寬恕別人。他認為他心胸博大不存在寬恕問題。”
“夏子,這點你說得對。寬恕是一種心靈境界。如果沒有對自己行為的反思,的確談不上寬恕。我們隻能先從自己做起。”
“從自己怎麽做呢?”我謙虛得像個小學生。
“一旦覺察到自己動了氣,就必須學著寬恕和放下。即使別人不斷惹惱你,你仍然要寬恕對方。你的修為在於直到別人的挑釁行為不再影響你的情緒為止。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是不可以寬恕的。怨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們一旦寬恕,別人的侵犯就不再是問題了。痛苦越大,越能激發我們放下的能力。當你寬恕的時候,就能感覺到內在的愛。寬恕是進入愛的治愈能量的唯一途徑。”
“我很想寬恕。但感覺對方無理的時候,我就沒有這種境界了。”我搖搖頭說。
“夏子,這是一種心靈的修煉。當你感覺到‘挑戰’和‘侵犯’的時候,你可以選擇反抗從而引發更多的對抗;你也可以選擇‘不評判’,靜心去理解是怎樣的痛苦導致了對方對你的‘攻擊’行為,替傷害你的人找出他們的價值。如果你將他們的存在當成你心靈成長之路的‘功課’,你不僅可以寬恕,不與其抗爭,你還能在你的寬恕中找到你心中的愛。”
“這可是聖者的修行啊!我們大俗人怎麽做得到啊!”
“所以我們需要心靈修煉。你越能寬恕,就越沒有人能真正傷害到你。其實讓不讓別人傷害到你,是取決於你自己的。夏子,要記住,通往內心祥和的道路,永遠始於寬恕和放下過去。”
我點點頭但又搖搖頭說:“阿哲,我願意學習寬恕的功課,我對健偉的愛遠大於恨,我甚至理解他為什麽恨我。但是健偉不能寬恕我,因此我怎麽寬恕他也不會看見我的寬恕……”
“健偉有他自己寬恕的功課,而夏子你需要做你自己的功課。你需要改變思維習慣。”
“怎麽改變思維習慣呢?”
“接受事實,停止批判。首先停止批判你的伴侶,同時停止批判你自己。完全接受伴侶的一切,不要試圖以任何方式去改變對方。這樣婚姻裏就不再會出現受害者和加害者,也不再會有控訴者和被控訴者。不要在彼此無意識的模式裏糾纏不清。在愛裏,你們要麽分開,要麽一起更深入地進入‘當下’的生活。”
我沮喪地說:“我們百般糾纏卻還是分不開,也無法進入‘當下’的生活。而愛也已經在無盡的糾纏中失去了……”
阿哲搖搖頭說:“夏子你錯了,愛是一種存在。你的愛不在你的身外,而在你的內心。你永遠不會失去它。愛不需要依賴別人。”
“阿哲,你太抽象了。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如果不需要相互依賴何必結婚何必相愛?”
“夏子,正因為你認為愛是兩個人的事,你才會和對方在愛的相互索取和給予的不平衡中糾纏不休。今天我想告訴你,愛是你自己的事,和別人無關。你應該為自己的愛負起責任,而不是要別人為你的愛負責。這種愛就叫無條件的愛,真正的愛!隻有無條件的愛才能讓你有幸福感。如果把愛捆綁在條件下,你設定的條件發生改變了,你的幸福感就喪失了。”
“哦,有道理。隻是無條件的愛境界太高了,恐怕一般人難以達到。”
“嗬嗬,夏子,你說得對。無條件的愛就是不管快樂還是不適都能欣然接受任何現實,不執著於結果,能平心靜氣地對待配偶和自己。這是一種全然寧靜和諧的感覺。”
“這是聖人的境界了,很難做到的……”我沮喪地搖搖頭。
“夏子,心靈修行的路是要靠自己去體會和探索的,但這是擺脫痛苦的唯一出路。而我無非是你想開啟智慧時出現的第一束光而已。夏子,你要記住,如果你想要靠愛情關係來救贖你自己的話,你會一次次遭受挫折。如果你明白了愛情關係不是讓你幸福,而是讓你有‘意識’的話,你的愛情關係就會為你提供拯救你自己的機會。”
“阿哲,回想起來我和健偉的愛情的確走進了誤區。我把愛情關係當成了我快樂和幸福的源泉。感覺他愛我,我就幸福;感覺他不愛我,我就痛苦。我執著地向他索要愛,索要不到我就痛苦幽怨就憤怒。我越得不到就越痛苦,越痛苦就越想從他身上找到治療痛苦的藥。阿哲,我很感謝你從思維模式上讓我看到了我婚姻卡在了哪裏?隻是……”我長歎了一口氣。
“小丫頭,你感知得很好啊,歎什麽氣?”阿哲嗬嗬笑道。
“如果我結婚前認識你就好了,可能我的生活完全是另外一個軌跡了。但現在恐怕一切都已經覆水難收……”我傷感地說。
“傻丫頭,所有你生命中發生的一切都是你該去承受的。上天用不同的磨難讓不同的人開悟。沒有你和健偉的糾葛,沒有經曆靈魂深處的痛苦,你會想到去心靈修行嗎?”
“當然不會。不過傻乎乎的幸福不好嗎?”
“夏子,你見過傻乎乎的可以幸福嗎?這種沒有心靈印跡的幸福能長久嗎?小丫頭,坦然接受上天給你的磨難吧。解脫你自己的唯一方法就是心靈修行。最好是和愛人一起靈修。”
“和他?不可能。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很堅強很完美很正確不需要修行。”我一口氣說出這串話。
“沒有關係。如果你的愛人不理解不合作,你不用介意。你不用等待這個世界變得明智或別人變得有意識才去開悟。當你的愛人做出無意識行為時,請放下你的批判,不做反應,保持覺知就是。先從思維和‘痛苦之身’中解放出來,是走向開悟的開始……”
“到底什麽才算開悟呢?”我忙不迭地說。
“開悟的人身上散發著愛和快樂,並對萬物有全然的警覺和觀察。走在心靈修行路上的女人在婚姻裏麵臨的挑戰是:她的愛人完全生活在自己的思維裏,對她無動於衷,不關注她。在愛情關係裏,愛的缺乏讓女人最敏感,最會引發女人的‘痛苦之身’,然後女人就可能會攻擊、責備和批判她的愛人。男人為了防禦攻擊,就會為自己的行為辯護,並深深地進入他的‘痛苦之身’。最後雙方都被自己的‘痛苦之身’控製,並在無意識中出現情感暴力,相互折磨,直到兩個‘痛苦之身’都發泄夠了進入休眠狀態,情況才會平息。”
“哎呀阿哲,你說得太對了!你真是先知先覺啊!我和健偉定期陷入痛苦,定期複習‘過去’的痛苦,定期讓自己讓對方為‘過去’的痛苦重複買單。我已經不堪忍受繼續這種痛苦輪回的怪圈,我要逃!我已經受夠了!”我說著感覺心髒一陣陣抽搐。
“我理解,夏子,所以你需要開悟。不管健偉如何,你要通過自己的心靈修行盡快開悟。”
“怎麽開悟?我究竟該怎麽做?”我就像一個被餓了幾天的人,急功近利地討要食物。
“夏子,‘覺察’和‘內觀’,是走向開悟唯一的路。要學會覺察和感知你的負麵情緒,去接納發生在那一刻的事實。如果你觀察到了你愛人的‘無意識’行為,也請用愛去承認這個事實,不要對他做出反應,更不要讓它占據你的思維和心靈。如果你對別人所有‘無意識’行為都去做出反應,你自己就會變得‘無意識’;但如果你能‘覺知’到自己的反應,並能讓自己進入‘意識’狀態去控製自己的反應,你就不會激活自己和別人的‘痛苦之身’。你永遠不要去創造你內心的衝突和‘無意識’的抗拒;也不要為你不能進入寧靜狀態而不能原諒自己。當你能完全接受你非寧靜狀態的那一刻,你就能轉變成寧靜狀態。你的‘臣服’和對事實的全然接納會把你帶進寧靜的狀態。”
“好,阿哲,我努力。”我心懷感恩望著月光下寧靜地盤腿而坐的男人。
“真乖,”男人嗬嗬笑道,“修行之路很漫長。你要有耐心,也要經曆住挫折和反複。我走後沒有人在你耳邊嘮叨了你要時刻記住我這兩句話,否則遇到反複你會有挫敗感。”
“什麽?你要走?什麽時候走?”我嚷嚷道,“我還沒有弄清你的東西呢,你走什麽啊?”
“傻丫頭,我後天走。我們說好十天的啊。你生日那天我見你就定好十天後的機票了。我給你再多的理論,心靈修行也要靠自己。任何人不能取代的。”
“那後天我給你送行吧!需要交代什麽你再給我交代交代。我會是一個好學生,我一定要通過心靈修行擺脫過去痛苦生活的軌跡,不管需要多少時間,不管需要付出多少痛苦。這是我的決心和決定!”我突然像一個成熟女人一樣,語氣莊重地說。
月光下,我覺得身心既輕鬆又沉重。卸下來很多沉重的牽掛,又似乎增加了一種讓我不知所措的隱隱的壓力……
阿哲這時走到我身邊,安慰地拍拍我,目光透過月光深邃地望著我,給我一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