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個幹果悉悉索索地從頭頂落下,又滾落到了手邊,輕輕地讓人有些癢意,可江錦言的手一動便被許君彥捉住,隨後更是側過了身子,替她擋住了那些幹果。
這唱詞仍在繼續,帶著絲極暖的調子。
“撒帳中,一雙月裏玉芙蓉,恍若今宵遇神女,戲雲簇擁下巫峰。撒帳下,見說黃金光照社,今宵吉夢便相隨,來歲生男定聲價。撒帳前,沉沉非霧亦非煙,香裏金虯相隱快,文簫金遇彩鸞仙。撒帳後,夫婦和諧長保守,從來夫唱婦相隨,莫作河東獅子吼……”
唱詞悠揚而叩著心扉,江錦言微微亂亂呼吸,急忙垂下了眼簾。
隨後二人喝過了交杯酒,衣著喜慶的雨墨便端著一小碗的餃子進了新房,陸夫人笑著接過了雨墨手裏這碗餃子,又轉身遞給了江錦言。
江錦言輕輕咬了一口,自然是半生不熟的。
陸夫人喜得掩嘴笑道:“這餃子生不生?”
江錦言被她望得紅透了臉,好在那粉抹得夠厚,直讓人覺得嬌美。
她低低道:“生……”
陸夫人拍起手來,笑盈盈道:“生得好!”隨後她便要給屋子裏的丫鬟婆子發那些用紅荷包包著的賞銀,自然這屋裏頭又是一番喜慶,幾個小孩子滾了床,隨後眾人也都一一退下。
很快,屋裏就隻剩下了他二人,許君彥忙側過身,替她小心翼翼地撥去了發間殘留的幹果,又替她吹去了臉上細碎的瓜果碎片,這才扶著她坐在了拔步**。
紅燭照耀下的鳳冠霞帔格外顯得明豔,紅色的銷賬內時紅色的嫁衣,相應相稱,全然落入了許君彥的眼底。
江錦言見他不說話,快速地抬頭看了眼他,又被此刻極大的緊張感擊敗,怯怯地低下了頭,不敢再看。
這般小女兒的模樣倒是讓許君彥又輕笑了起來。
他的笑意直達眼底,似乎這一刻才是他最圓滿的時刻,無關那些被自己拋去的功名利祿,以及那個身份……
還好,自己早就明白,什麽才是最重要的,也沒有迷失。
他撫了撫她的臉頰,起身道:“我先去前麵會客,很快就回來。”許君彥說完便大步出了新房。
江錦言見他的身影離開,竟然覺得重重地鬆了一口氣,這時候臉上已經紅得有些發燙了。
她抬頭盯著那盞蒙了紅紗的明燈,不知不覺間臉上已經溢滿了笑意。
不遠處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旁的大紫檀雕螭案精致奪目,上頭擺著的凍青釉雙耳瓶極細長,泛著柔和的光芒,上頭的竹葉也是雕的栩栩如生,仿佛一陣風就能刮跑。
望見這竹葉,江錦言秀眉微微蹙起,唇角一勾,她突然想到了那副還沒來得及畫完的墨竹,起身看了看時辰,江錦言低聲喚道:“雨墨……替我備筆墨。”
大紫檀雕螭案上很快就被擺上了畫卷和筆墨紙硯,江錦言卸去了流光溢彩頭冠,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活泛了起來,烏發鋪散在背後,她一襲紅衣,唇色妖嬈,袖口伸出的纖指白皙修長,握著毛筆在畫卷上遊走起來。
畫卷
上的竹林飄逸灑脫,竹葉纖細、竹節遒勁,還有往深處蔓延而去的幽徑小道……
“姑爺……”門口的雨墨在許君彥的示意下掩住了嘴,笑著帶了門口守著的人一一退下。
許君彥這才輕輕走進了屋子,繞過了插屏就看到了案桌旁這美人如畫的一幕,江錦言已經除去了頭冠,一頭如瀑的烏發隨著她的動作不斷滑至胸口,黑紅交映間滿是魅惑。
正要抬頭,江錦言突然覺得耳畔一熱,甚至還有輕微的酒香,頓時她手中的動作一頓,急促地開口解釋道:“那雙耳瓶上的竹子刻得好,一時想到了這幅畫,想著你還不曾來,就先畫完……”
她見後頭沒有聲響,紅著臉問道:“你喝醉了?妾身伺候你更衣……”
腰間一緊,耳邊的聲音暗啞低沉,“錦言……不許對我自稱妾身。”
江錦言想要回身,卻被他的手牢牢扣在了懷裏,一時之間動彈不得,卻察覺到了兩人隔著輕薄的衣衫能感受到的越來越高的溫度……
“君彥……我去給你倒醒酒……”湯字還沒說出口,自己的手已經被他製住了,手裏那支毛筆也被他奪到了手中,一下子丟進了遠處的筆筒內。
“君彥……”
嗔怪聲帶了絲嬌憨,更多的是驟至的緊張感,自己知道會發生什麽,可卻難以放鬆,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前世依稀記得的新婚之夜,自己也不過隻記得疼痛和難忍,還有對未來的迷茫,想到這裏,江錦言的身子一僵,強烈地不安起來。
許君彥感受到了她的異樣,將她的身子扳了過來,“錦言,怎麽了?我弄疼你了?”他緊緊皺著眉,扶住了她的肩膀,抬起了她小巧精致的下巴。
江錦言微微後退了半步,想要遠一些,能讓自己暫時不被強烈的氣息所包裹,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開始怕了。
她低下頭,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輕輕訴說,“君彥,我很怕,真的很怕。”
許君彥將她抵在了桌沿,低頭用唇印上了她的額頭,接著緩緩移到了耳畔,“別怕……我在,以後我再不會放開你,一生一世,若有來世,依然無悔,一直會在。”
在他極輕極慢的動作下,江錦言合上了眼,努力感受眼前這個男人在心底的每一寸角落。
許君彥將她一把抱到了身後抵著的紫檀案桌上,隨後一把掃掉了桌上的筆墨紙硯,那一副墨竹映襯著江錦言一身的紅衣,徹底點燃了許君彥眼底最深處的火焰。
“你知道你在哪裏麽?”許君彥的呼吸重了起來,他捉住了江錦言無措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雙眼前,又緩緩下移到了胸口的位置,“你一直在這裏,從兒時在禦花園的紫竹林見到你的那一刻……就再沒移過位置。”
手上能感受到心髒強烈的跳動,“你一直愛竹……”江錦言心裏一緊。
自己兒時的確去過禦花園,隻是自己曆盡了這麽多年,早已經記不清了。
“錦言,那是因為你。”
江錦言輕揚起了嘴角,“你等了我這麽久……”
這麽這麽久……
久到連自己也不知道,久到再也不可能忘掉,久到已經將這麽一個人活成了自己身邊的氣息……
她隨後重重地釋然了,伸手勾住了這男人的脖子,“告訴我,在文州的時候,若是找不到我……”
他盯緊了她的眼眸,“你若是不在了,獨自活下去……於這世間獨行不是我能做到的……”
他的眼眸如畫,又深沉如一汪潭水,“錦言,我愛你,愛到不知該怎麽想象自己的放手,也根本想不到自己會過上沒有你的日子。”
江錦言望著他如墨的眼眸,莞爾一笑,親上了他的眼睛,淺淺的一個吻卻在不斷地下移中變得火熱。
“錦言……”
“我在。”
許君彥的大手緊緊扣住了她的脖子,此刻所有的感知都落在了舌尖,交纏中激起無數的眷念。
他的聲音愈加暗啞,“錦言……可以麽?”
江錦言按住了他的手,隨後順著他的手臂滑到了他的背後。
“我願意。”三個字很快就化成了一灘溫熱的春水,融進了輕吟中……
紅色的嫁衣滑落至地上,隨後是裏衣,最後是薄薄一層的肚兜,紅色的肚兜映襯著如水的肌膚,她的身段如柳一般修長柔美,纖腰不盈一握。
江錦言迷亂的眼神在肌膚被突然而至的涼意包裹時大大地睜開了,她縮了縮肩,“君彥……”
許君彥極快地用身體護住她,擠走了她周身寒涼的氣息。
緩緩倒在了那副墨竹圖上,猶如一朵瑰麗的海棠,強烈的攻勢讓江錦言越發軟了下來,身後墨竹點點,飄逸灑脫……
“君彥……”
她微微抬眸,略有些紅腫的唇愈加妖豔,紅唇輕啟,瞬間點起了無盡的火焰,“我冷……”
許君彥眼眸愈加幽深,一把抱起了她,快步走向了被大紅幔帳遮住的拔步床。
大紅色的**,許君彥忍住了擁有她的動作,再一次抬眸凝視著她,“錦言,睜開眼,看我。”
江錦言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似乎都掛上了羞怯之意。
“從此,再不分開……”
緩緩進入,用唇瓣吻住了她,感受到她緊咬著牙的痛意,在她耳邊緩緩輕語,極盡暗啞卻又帶著一絲誘人,“痛的話,咬我。”
江錦言緊緊皺著眉,卻被這話擊中了心底,越發柔軟下來。
突然而至的一陣的痛意,握著他肩膀的手也猛地一緊……
“還疼麽?”
江錦言的睫毛上掛著點點的淚水,霧氣朦朧的眸子愈加魅惑。
“好一些了……”
漸漸重疊交纏的人影在夜晚越發透著暖意,紅燭下的幔帳春意融融,連月光也照不進……
許君彥吻上了她的淚痕,一次又一次地吻遍她的眉眼,似乎要將她就此刻在心底,鐫於骨髓。
大紅幔帳外的紅燭緩緩燃燒,搖曳不停……
“和我走,去江南……”
“好……”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