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紙傘下的二人緩緩走過煙雨蒙蒙的小橋,青石板路彎彎曲曲地延伸進巷子深處,宅子的圍牆鎖不住一院的竹林,沒有蕭瑟,隻覺清幽。

“君彥,雨停了。”一襲白衣的女子披散著一頭墨發,玉簪輕挑起一縷青絲,粉黛未施卻更加明眸皓齒、麵容似雪又如桃花盛開。

一旁的青衣男人雖是一身普通的長衫,卻顯得越發挺拔,清瘦卻不單薄,俊美的麵容帶著笑意更顯儒雅。

他放下了手中的傘交給門口候著的丫鬟妙言,妙言是雨墨出嫁後親手挑選的丫鬟,不僅懂事乖巧,人也十分聰慧。

江錦言有了身孕後更是連府中的大小事宜也交給了妙言,偶爾雨墨也回許府探視,見井井有條也就更是對妙言高看了一眼。

許君彥放下了傘後就騰出手去撫了撫錦言的肚子,“今日好些了?他踢你了不曾?”修長的手指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時不時替她拂去偶爾飄下來的落葉或是花瓣。

“今日乖得很,想必是方才的糖葫蘆很是不錯。”錦言笑著撫了撫自己凸起的小腹。

“我累了。”到了湖畔,錦言突然停下了腳步,她扁了扁嘴,一手撫著小腹,一手拉著許君彥的手,怎麽也不撒開。

許君彥沒了法子,低下頭,滿是寵溺地說道:“若是不多走走,不利你的身子,走到竹樓好不好?我抱你上去,昨日立瑾差人送了雨前毛尖來,我已經吩咐人取了去年做得蜜餞。”

錦言仍是不依,挑起了秀眉嗔道:“一點茶、幾塊蜜餞就想哄我?許君彥你也太小看我了。”

許君彥失笑,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立瑾倒是說的沒錯,有了身孕的女人甚是難辦。”

錦言鬆開了他的手,撇過臉不再看他,扁著嘴朗聲道:“你這就是嫌棄我了……等到生了孩子,我就回洛陽去,程哥兒前陣子就寫信來了呢,寧氏還說程哥兒想我想得緊呢。”

在程哥兒三歲的時候,江士恒就續了弦,娶的是做過女官的出身揚州的寧氏,寧氏身子還好,隻是因為生不了孩子所以耽誤了婚事,已是二十還毫無動靜。

卻沒想到江士恒在來揚州的路上遇見了探親歸來卻馬車壞了的寧氏,這也就成就了一段姻緣。

錦言打理的幾家鋪子也同寧家有關係,自然也知道寧家這位德賢淑惠的寧小姐,更是在熟悉後旁敲側擊地將程哥兒交給了她,但也留了方嬤嬤照看。

如今也是因著寧氏對錦言的喜愛,隔三差五便有洛陽的書信來,不是說一說洛陽的局勢就是附上程哥兒的畫作和大字。

正是要做母親的時候,錦言更是如獲至寶地收著程哥兒稚嫩卻討喜的字畫。

許君彥聽她這麽說笑意更深了,幹脆一把抱起了她,“要去指使千軍萬馬倒也不難,唯獨是拿你沒法子,說吧,還想去哪?”

“還想著你的千軍萬馬呢鎮南王?”錦言順勢笑著勾住了他的脖子,低低的呢喃聲透著暖意,更是勾起了許君彥

的心。

“清淺來信說了,如今我已經是六個月,可以了……”

錦言唇角一勾,萬千風情盡在眸中。

“娘子所言當真?”許君彥立刻理會了她的意思,雙手也抱得更緊了,眼底燃起了一把火。

在他的注視下,錦言變得愈加柔軟,卻在他的吻落下之際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唇瓣。

“聽聞東關渡口旁望月樓的廚子廚藝見長,一會兒的晚食若是吃不到蜜汁錘藕和獅子頭……我可是要不高興的,一不高興肚子裏這孩子就盡鬧我,一鬧騰我可就更不高興了……”

她挑了挑眉,眸中的一絲促狹之意讓許君彥更是欲罷不能卻又甘心認輸。

“為夫將這廚子請回府?”許君彥望著她的笑顏,幾乎要沉醉進去。

“夫君……望月樓的風光好……”錦言難得地對他扁著嘴眨了眨眼睛,霧蒙蒙的眸中滿是嬌嗔,“夫君”二字更是如一汪春水流進了許君彥的心裏。

“來人,備車。”許君彥抱著她轉身便向前院走去,

湖畔的竹樓清雅悠然,揚州城的風光本絕好,這許府更是重建在一處極精巧的園子上,滿滿皆是江南獨特的光景,此刻一青一白的身影交織倒映在湖麵,更是在綠葉紅花的映襯下仿若畫中。

入夜,正房內紅燭未熄,幔帳內一派春光,許君彥小心地護住懷中小人兒的肚子,壓抑著欲.火,緩緩地進入。

“輕一些……”錦言側身躺在他懷中,耳畔盡是熾熱的氣息和男人暗啞的呼吸聲。

感受到腹中一個力道傳來,錦言蹙起了眉頭哼了一聲,緊貼著她後背的許君彥立刻察覺到了這極輕微的動靜,他停下了動作,抽身而出,扳過了錦言的肩,皺著眉急聲問道:“我弄疼你了?”

錦言臉色酡紅,被吻得略有些紅腫的唇瓣更是嬌豔欲滴,她指了指肚子,“小家夥又開始折騰了……”

第二日,明顯臉色極差的許君彥一大早就請來了揚州城最有名的女郎中,已是入春,可錦言還是被許君彥披了件黃羽緞披風。

“許夫人,您的胎位有些不正,今日定要注意休養,況且您似乎還有些寒症,這方子您每日都不可少服。”

許君彥看了眼一旁的管家,那管家很快就接過了藥方,往府外而去。

把完脈,將那女郎中留在府中歇息,沒過多久,那隨從也回到了府裏,“老爺,小人拿著這藥方走遍了揚州城的藥鋪和醫館,都沒有查出問題來,這位秦郎中是回春堂的坐館大夫,回春堂小人也去過了,滅有問題。”

許君彥這才點了點頭,“做得很好,但日後這郎中的每一張藥方都要去查。”

管家點點頭,他自然看得出這許老爺對這美如天仙的夫人是愛不釋手,寵到了天上一般,“老爺吩咐的小人明白了。”說完便拿著藥方去抓藥了。

錦言起身走到他麵前,無奈一笑,戳了戳他的胸膛,“你啊……”

“我不

準你有任何事,為了我們的孩子也不行。”許君彥小心地擁住了她,生怕撞到她的肚子。

門外的郎中止了步,望著花廳裏靜靜相擁的畫麵,竟然有些惱意,她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這才踏進了花廳。

許君彥簡單地問了些話,便要留秦姝在府中候著直到錦言生產之日。

秦姝一襲簡單樸素的梅花繡羅裙,低眉順眼地背著藥箱,出了麵目極清秀倒也沒有什麽出格之處。

“許老爺放心,許夫人放心,秦姝一定盡力而為。”

“日後便要勞煩秦郎中了。”錦言對她客氣一笑,她很是怯怯的感覺,可低下頭卻又藏住了幾分的恨意。

月中又是盤賬的時候,江錦言越發的不耐,推開了一堆的賬本,一旁同樣在對賬的許君彥笑著將江錦言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怎麽了?又倦了?”

江錦言靠在了他的肩上,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許是月份大了,有些不安。”

本就是為了讓她解悶才陪著一同盤賬,這會兒許君彥倒也是沒有法子哄著了,“今日雨下得有些大,外頭地滑,雨停了我們就去望月樓嚐一嚐新菜式。”

“嗯……給汪家的節禮送去了?”

這宅子所處的園子是從揚州一個不知名的汪家人手中買的,錦言憐其家道中落,節禮從未拉下。

許君彥點了點頭,親昵地撫了撫她如瀑的長發,“你的意思誰敢不從?汪家如今搬去了淮州,我已經派人打點過了。”

“那便好,畢竟這宅子我很是喜歡。”

“還倦麽?郎中說了不可久睡,若是實在倦得很,不若就躺一會兒。”

江錦言勾住了他的脖子,將臉頰貼在了他溫熱的胸膛上,聽著心跳聲和窗外的雨聲,心裏漸漸安然。

端著藥碗站在書房外頭的秦姝望見了書房外頭的一株芭蕉在雨中被打得劈啪作響,心裏一陣驕躁,又聽到了書房中暗沉好聽的男人聲音,更是腳步一頓。

良久她才平複了心境,輕輕地扣了扣書房的木門,“老爺、夫人,藥熬好了。”

她看了眼碗中的藥汁,勾了勾唇角,這許府老爺雖然是個一方富商倒也是極精明之人,那一張極普通的藥方居然就問遍了揚州城,不過自己不蠢,當然不會在這藥中動手腳。

“進來。”許君彥透著清冷的聲音隔著木門傳到了她耳中,自然是和方才哄著那女人的聲音有著天壤之別。

秦姝狠狠地瞥了眼木門,仿佛那雨打芭蕉的聲音在心裏不斷碰撞,撞出了一圈一圈的恨意,充斥著自己難以盛放下其他的心中。

沒有放下錦言,許君彥接過了秦姝雙手奉上的藥碗,“退下吧。”

這樣的漠然和疏遠,可卻透著股濃烈的威嚴感,秦姝一下子抬起了眸子,頓時就被那雙嵌在極俊美的麵容上、讓人移不開目的如墨眼眸牢牢困住,還沒來得及低頭,她已經被迎頭一擊般地呆愣在了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