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晚霞中的黃金獅子旗!

西斜落日的絢麗餘暉,映照在波濤起伏的馬爾馬拉海上,也映紅了博斯普魯斯海峽對岸的亞洲天際。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血色的夕陽之下,姹紫嫣紅的晚霞變得越發濃厚,隨著晚風幻化出各種形狀,又如騎士的鱗甲橫貫著整個天際,又如同貝殼上螺旋狀的花紋,一圈圈**漾開去。

與此同時,粼粼金光裹挾著白色的泡沫,在墨綠色的馬爾馬拉海上,形成了一片片猶如秋日麥浪般金黃的波瀾,似乎給這片風光旖旎的海域,點綴上了幾分引人遐思的浪漫之情。

誰能想到,就在這片浪漫旖旎的海洋上,數萬大軍還在進行著有氣無力的廝殺。

——真的是“有氣無力”的廝殺……整整一個下午,君士坦丁堡的牆頭上都沒有挨過一發石彈或一枚弩箭,除了少數自己人鬧出來的事故之外,守城的東羅馬帝國軍民幾乎毫發無傷。

在早上打退了土耳其艦隊最猛烈的第一波攻擊之後,雙方的戰況就變成了這種不慍不火的溫吞水狀態。

遭到了迎頭痛擊的土耳其艦隊,一時間士氣大跌,再也不敢進入城牆上那些投石機、希臘火和弩炮的射程內,隻是在遠離城牆數百米的海麵上逡巡徘徊,偶爾也會猛地逼近一會兒,胡亂發射幾枚石彈和弩箭,算是給自己壯個膽……但全都遠遠地濺落在海麵上,沒能給高聳巍峨的君士坦丁堡城牆造成任何損害。

同樣的道理,守在城牆上的東羅馬帝國軍民,也隻能對著後退到投石機射程以外的土耳其艦隊幹瞪眼。有人提議用縱火船反擊,但此時的風向卻是從海洋吹向陸地,逆風的縱火船根本放不出去。

至於在金角灣一線,東羅馬帝國艦隊也跟土耳其艦隊隔著一條攔海鐵鏈,互相比賽著瞪眼——技術笨拙的土耳其艦隊,無法從海上搗毀這條鐵鏈,而勢單力薄的東羅馬艦隊,也不敢放下鐵鏈。冒險出擊。

所以,君士坦丁堡海麵上一度熱火朝天的激烈戰況,最終卻變成了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實事求是地說。在一番激戰之後,土耳其艦隊已經沒有了繼續打下去的欲望,但蘇萊曼海軍司令迫於穆罕默德二世蘇丹的嚴令,又不敢擅自退出戰場。隻得玩起了消極怠工的把戲,聚集在海麵上逡巡不去——限於古代的通訊與偵察條件,馬爾馬拉海上的土耳其艦隊官兵,此時還不知道穆罕默德二世蘇丹的死訊。

“……已經開始退潮了啊……嗯,今天的這一仗能夠打到這裏。應該也就差不多了……”

趴在新旗艦的船舷上,土耳其海軍司令蘇萊曼望著前方依舊巍然聳立的君士坦丁堡城牆,身心無限疲憊地歎了口氣——雖然戰果不如人意,但作為一支佯攻部隊,他自覺已經表現得夠盡職了。但令他感到納悶的是,昨天明明說好了海陸兩路同時夾攻的,為什麽他從早上戰鬥到傍晚,陸地那邊卻完全沒有動靜?

於是。他一邊指揮艦隊收攏陣型。準備撤退,一邊派遣信使登陸,去詢問蘇丹大軍按兵不動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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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現在已經退潮了嗎?不管怎麽樣,這一天總算是撐過去了……”

正當蘇萊曼海軍司令已經準備退兵的時候,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也站在一座直插入海的古老塔樓上。低頭俯瞰著外側牆根處,隨著海水退去而漸漸露出的淺灘。一線一線夾雜著白色碎末的浪花。緩緩地退回大海,沙灘上的魚蝦螃蟹。在映著霞光的水坑中吐著白沫,似乎是想要等待下一次海潮的拯救。

一陣和煦的海風迎麵吹來,掀起了皇帝陛下沾滿硝煙和塵埃的紫袍,給他帶來了一絲舒適的清涼。

盡管從麵容上看似乎甚是疲憊和憔悴,但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的心情卻是異常的亢奮。

——當其他人都以為這場前哨戰的結束,不過是一場更加慘烈的大戰開端之際,皇帝卻深知這場戰鬥差不多已是最後一戰……因為,在穿越者同胞帶來的七噸梭曼毒氣的狂轟濫炸之下,陸地上的十多萬奧斯曼土耳其大軍早已全軍覆滅,此時隻剩下一堆猙獰扭曲的屍體還在包圍著君士坦丁堡……

雖然即使隻是土耳其艦隊的水兵,也多達兩萬之眾,相當於君士坦丁堡守軍的五倍。但等到蘇丹暴死、陸軍覆沒這個驚天霹靂傳到土耳其艦隊裏之後,君士坦丁十一世可不相信這些烏合之眾還能繼續打下去。

“……1453年的這一場劫難,大概就這麽熬過去了吧!東羅馬帝國的國祚,也應該又能稍稍延長幾年了……看起來似乎得去找個老婆了,最起碼也得找個情婦,否則這羅馬皇帝也當得太沒滋味了……”

君士坦丁十一世嘀嘀咕咕地如此嘮叨著,下令守城軍民立即開飯,等到土耳其艦隊撤退後就回去休息,然後抬手招來帝國陸軍司令約翰,吩咐他開始統計傷亡人數,同時組織一批神甫準備舉行集體葬禮……

然而,這位皇帝的話還沒有說完,他身後的塔樓頂上,就傳來了瞭望員的驚呼:

“……船隊!船隊!西南方又有新的船隊過來了!暫時無法辨認他們的身份!”

霎時間,平靜了許久的君士坦丁堡城牆上,再一次響起了刺耳的警鍾、軍號和戰鼓,高聲的咆哮與喝令,以及亂糟糟的奔跑踏步聲。

原本正排隊從藤編的籮筐裏拿出黑麵包,打算就著涼水用一頓晚飯的守城軍民,也紛紛丟下了手中的食物,重新抓起了從投石機、弩炮到希臘火的各種武器,準備迎接新的戰鬥。

在這一片忙亂嘈雜之中,對此感到十分好奇的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悄悄地獨自攀登到一座塔樓頂層,先是借故遣走了留守於此的幾名哨兵,然後從袍子裏摸出剛剛弄到手的俄羅斯軍用望遠鏡,小心翼翼地湊到眼前,對準遠方那支不明身份的艦隊,慢慢地調節起了焦距。

下一刻,這位穿越者皇帝的瞳孔,就如貓咪般猛地縮緊成了一條縫,臉上也流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呃?紅底的黃金獅子旗?上帝啊,竟然是威尼斯人!他們怎麽在這個時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