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哪兒有穿越者,哪兒就有瘟疫(上)
暮春五月的君士坦丁堡,沒有迎來春暖花開的絢麗美景,卻沉浸在一片陰鬱和恐怖的氣氛之中。
——出殯的隊伍充塞街道,棺材鋪的存貨早已脫銷,教堂的喪鍾聲終日不絕,人人滿心惶恐無助。
就在君士坦丁堡的“聖戰軍”,從變成“死亡之城”的阿德裏安堡撤回首都之後不久,“黑死病”,這個曾經被母親們用來製止嬰孩夜啼的名字,一瞬間就幾乎席卷了整個巴爾幹半島。
“……何止是黑死病啊!痢疾、傷寒、天花、霍亂、麻疹、流行性感冒……各式各樣凡是人類能夠患上的傳染病,居然在君士坦丁堡一口氣統統都爆發了!這難道要把朕的帝都變成一座瘟疫博物館嗎?”
站在自己那座簡陋小宮殿的屋頂上,望著喪鍾齊鳴、哀哭震天的君士坦丁堡市區,再看看手裏捏著的一疊觸目驚心的報告書,剛剛回到首都的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不由得兩眼一黑,差點兒暈厥過去。
——這場瘟疫的起源究竟是怎麽回事,眼下已經無從考證。總之,由核廢料引起的輻射病,顯然像食物中毒一樣,是不能傳染的。但問題是,在整村整城的土耳其人死於輻射病之後,他們的屍體曝露在外,無人掩埋和焚燒,接下來就會逐漸腐爛,滋生出病菌,從而引發真正的瘟疫。
此外,在之前的梭曼毒氣轟炸之中,君士坦丁堡城外堆積了十四萬土耳其大軍和數萬戰馬的屍體。當它們隨著氣溫升高而逐漸腐爛之後,也就成了導致瘟疫的絕佳傳染源。雖然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在離城出征之際,曾經吩咐留守人員挖坑掩埋這批總數超過二十萬的人馬屍體。但由於全城壯丁幾乎都跟著皇帝一起去阿德裏安堡打“聖戰”,甚至連朝廷都關門打烊了。城裏剩下的盡是老弱婦孺,既缺乏力氣也缺乏主動性,此外還要首先給死於防禦戰的烈士們大辦喪事,為此不得不把掩埋敵人屍首的工作稍微放一放……結果就是整整折騰了一個月,直至“聖戰軍”已經從色雷斯戰場凱旋歸來,城外的土耳其人屍體也沒有埋完。
於是,當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還滯留在愛琴海的利姆諾斯島上。組織搬遷希臘居民和傾倒異時空核廢料的時候,一場來勢洶洶的大瘟疫,就在君士坦丁堡毫無征兆地爆發了。
首先是一些傷兵未能得到很好的照料,導致傷口感染化膿,變得奄奄一息——這在古代各國的軍旅之中都是常事,倒也沒人太過在意——接下來,又有人在一番狂飲暴食之後開始上吐下瀉,發燒昏迷,貌似是患上了痢疾和霍亂。再往後。傷寒、天花和最恐怖的黑死病相繼爆發,讓全城軍民霎時間如墜冰窖。
由於是在皇帝不在的時候鬧出了這檔子禍事。率先回到帝都的東羅馬帝國朝臣們,最初還想要捂蓋子,試圖自己先私下處理掉此事,免得讓剛剛獲取一場大勝的皇帝感到掃興……但問題是,瘟疫蔓延的速度實在太過驚人,針對城內病患的隔離甄別工作尚未開始著手,這場瘟疫就已經席卷了東羅馬帝國的小朝廷!
——皇帝最信任的幾位重臣之中,陸軍大臣約翰、國務秘書弗朗茨相繼臥病不起,管理財政的司庫官梅托切特為了避瘟索性閉門不出、不理公務。東羅馬帝國中央政府的機能一時間完全癱瘓。剩下一個暫時還沒犯病的海軍大臣盧卡斯,也是被瘟疫嚇得六神無主、束手無策,隻得一邊派出快船向“巡視”利姆諾斯島的皇帝陛下報信,並且在達達尼爾海峽海峽成功截住了皇帝的座艦,一邊帶著整個帝國艦隊,搬家去了博斯普魯斯海峽對麵剛剛奪取的阿納多利-希薩爾要塞,準備在那裏一直待到瘟疫結束為止。
於是。皇帝剛剛趕到君士坦丁堡,就鬱悶地發現,他的朝廷已經整個兒從歐洲搬到了亞洲。
——在醫療技術落後的中世紀歐洲,瘟疫總是在人口擁擠的城市裏頻繁爆發。常常能讓一座繁榮的城市瞬間變得十室九空。即使是達官貴人,在這種情況之下,也隻能逃離“被詛咒的城市”,到郊外的荒野中躲避一段時間,等待瘟疫結束之後,再返回城市裏居住——這是當時約定俗成的瘟疫對策。
但問題是,此時的東羅馬帝國隻有貓額頭一樣的大小,隻要走出君士坦丁堡的城牆,不是殘桓斷壁的廢墟,就是被土耳其人控製的村鎮。唯一能搬家的地方,就隻有剛剛奪取的兩座土耳其要塞……所以,惶恐不安的東羅馬帝國朝臣們,很果斷地逃到了位於博斯普魯斯海峽的亞洲一側,距離君士坦丁堡較遠的阿納多利-希薩爾要塞,希望滔滔海水能夠隔斷病魔的傳播。
而讓皇帝感到更鬱悶的是,東羅馬帝國的軍事力量,也被這場瘟疫給徹底瓦解了。
“……一看到瘟疫爆發,君士坦丁堡的西歐雇傭兵幾乎全跑了!唉,外國人就是靠不住啊!”
望著空****的軍營和馬廄,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一時間不由得跌足哀歎。
——由於頻繁的宮廷政變和皇室內亂,從很早以前開始,曆代東羅馬皇帝就都喜歡用外國雇傭兵作為貼身侍從,譬如最著名的瓦蘭吉衛隊,就是從北歐的維京人之中招募而來。因為這些外國人在君士坦丁堡沒有人脈關係,不容易被本國野心家收買,參與宮廷政變,讓曆代東羅馬皇帝感到比較放心。
但問題是,外國雇傭兵雖然很少謀刺皇帝,但同樣也有著他們的壞處:你若是一直欠餉不發,他們自然要造反嘩變,或者跳槽到敵人的陣營裏去;可一旦發了大財,他們也會立即辭職回家,買田蓋房子當地主享福……沒辦法,無論在什麽時代,樂衷於血腥刺激的殺人狂,畢竟都是少數。無論在歐洲還是亞洲,大多數被迫投身戰場的人,還是時刻都夢想著擁有自己的土地和家園,過著安穩平靜的生活。
即使是所謂的西歐騎士,從經濟學和社會學的角度來說,首先也應該是一名莊園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