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陽光穿過校園的梧桐樹,和著樹影,一晃一晃地照在譚輕夢的臉上,她站在布告欄前,笑著看上麵的海報。

海報上是個穿著淡藍色襯衣的男生,側影溫柔挺拔,與陶知言十分相像,他微笑著坐在鋼琴前,下麵有一行字:琴語鋼琴社招新,請有意的同學踴躍報名。

“輕夢!”好友蕭婷故意大叫一聲,滿意地看到譚輕夢被嚇到,她看了一下海報,撇嘴道:“鋼琴社招新真不要臉,每次都搞美人計,哎,輕夢,你要是真喜歡他,我幫你打聽他的名字啊。”

譚輕夢紅著臉慌忙擺手道:“不要了不要了,我就是看看,你不要亂打聽呀。”

“唔,也是,你這種乖乖女,打聽出來了你也不敢去勾搭。”蕭婷說完,自己先笑了。

“我讓你胡說,讓你胡說!”兩個女孩子在校園的林蔭道上鬧成一團。

突然一晃,譚輕夢看到爸爸向自己走來,她興奮地跑上去問:“爸爸你怎麽來學校啦。”

“夢夢,今天是你的生日,爸爸祝你生日快樂!”話音剛落,尖厲的刹車聲劃破耳膜。爸爸的身體以一個扭曲的姿勢倒在血泊之中,眼睛還看著譚輕夢的方向。

她顫抖著抬頭,看到開車的人是陶知言。

譚輕夢從噩夢中驚醒,心跳個不停,滿身的冷汗。她呆坐了一會兒才想起葬禮上發生的事情。

陶知言帶林妍來參加葬禮,她被姑媽硬拽到後麵休息,過了一會兒,林妍敲開了她的門。

“好久不見,姐姐。”

譚輕夢記憶中林妍的樣子十分模糊,6歲之前的記憶仿佛跟著母親一起逝去了。

畢竟是家族的醜事,家裏人諱莫如深,她隻有在別人的風言風語中才聽到有關林妍的隻言片語。

而上一次見林妍是在母親葉紫的葬禮上。很奇怪,明明應該是陌生人的,譚輕夢卻一眼認出了她,或許是因為她長得比自己更像母親。

林妍嫋嫋婷婷地站著,語氣溫溫柔柔:“本來是想提前跟姐姐打個招呼的,可知言他一定要我先好好休息,姐姐不要怪我啊。”

譚輕夢深吸一口氣,才撐著床邊站起來,林妍比她小三歲,看起來更加柔弱幼嫩,完美繼承了母親的美貌。

怪不得陶知言會念念不忘,她這樣想著,張口道:“我是在婚後才知道你和知言的事情,可是爸爸他沒有對不起你。”

林妍愣了一下,仿佛有些驚訝:“知言告訴你我和他婚前?”她頓了一下笑了出來,看著譚輕夢的目光瞬間充滿了同情和譏諷,“你竟然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他......”

林妍笑出了眼淚看著譚輕夢搖了搖頭:“姐姐,我原本嫉妒你生來就有我得不到的一切,可現在看來,你更可憐。”

“想不想知道知言愛不愛你?”林妍打開門看著譚輕夢,加了一句“還是你根本不敢呢。”

譚輕夢鬼使神差地跟著林妍到了茶室門口,雖然她的教養告訴她不應該做這樣的事。

可隻要是跟陶知言有關,都是她的軟肋。

她記得自己聽到了“瓦解譚家、穩住譚輕夢、這樁婚姻非你所願”,她心如刀絞,終於支撐不住,模糊地記得有個人一直穩穩地抱著她。

客廳透過來一絲光亮,傳來低沉的說話聲,是陶知言麽?譚輕夢忙走過去,走近了,聽見是陶知言在打電話。

他還穿著葬禮上那身西裝,黑色外套搭在扶手上,雙腿交疊靠在沙發裏,一手拿著電話,聲音磁性暗啞,仿佛在低聲誘哄。

“你昨晚就沒休息好,白天還非要來葬禮,早點休息。”

他從沒用這麽溫柔的語氣跟自己說話,譚輕夢心想。

“你放心,我穩住她了就去找你,快睡吧。”

為什麽要穩住我?譚輕夢不敢想那個可能,他總還是留下了,林妍回來了也沒關係,他和自己是夫妻,他是她合法的丈夫。

陶知言聽到響動轉過來看她,愣了一下,問道:“你什麽時候醒的?”

譚輕夢笑了笑,問道:“你坐在這裏,一直等我醒來麽。”

譚輕夢眼圈發紅,四肢纖細得像被裝在衣服裏,整個人要搖搖欲墜,不堪一擊,偏這樣,還要紅著眼睛笑著看他,生怕惹他不高興。

陶知言看到她沒穿鞋,光腳踩在地上,她皮膚細嫩白皙,光潔的小腿好像藕節一樣,他皺了下眉,說:“你身體很虛弱,不要光腳。”

說著一把抱起衣衫單薄的譚輕夢,向臥室走去。陶知言身高186,抱起170的譚輕夢輕輕鬆鬆。

黑襯衣罩住了陶知言勁瘦有力的肌肉線條,他身上總是有股好聞的木香。

譚輕夢幾乎要沉醉在他的懷抱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還在做夢。

“醫生說你太虛弱了,要好好休息,把藥吃了,再睡一會兒。”

陶知言讓譚輕夢靠在他的懷裏,就著他的手吃了藥。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我醒了你還會在嗎?”譚輕夢期期艾艾地張口。

陶知言沒有回答,微涼的手撫上她的眼睛,聲音貼在她耳邊,說:“睡吧。”

許是因為這樣的溫柔,譚輕夢伸手覆上陶知言微涼的手掌,“知言,爸爸走了,我隻有你了。”

陶知言身體僵了一瞬,仿佛被手心下的兩行眼淚燙到了一般,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譚輕夢已經睡著了。

他輕輕地將人圈在懷裏,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遮掩住了眼中混亂的情緒,良久才小聲說了一句:“真的,隻要我嗎?”

譚輕夢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頭沉悶得不清醒,三天葬禮消耗了她太多精力,她現在都不敢相信爸爸真的離自己而去的事實。

她緩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昨晚發生的事情,陶知言對她展露的從未有過的溫情,令她受寵若驚。

或許隻是同情,但哪怕是同情,隻要是陶知言的,她都甘之如飴。

被子滑落,譚輕夢頭痛欲裂,她下意識地去找陶知言,發現偌大的房子果然又隻剩下她一個。

她不敢給陶知言打電話,怕得到的又是讓她失望的答案。

譚輕夢起身收拾妥當,突然家裏的門鈴響起。

這間平層是陶知言專門買下的婚房,隻有雙方家裏人才知道地址,旁人陶知言根本不讓來。

這個時候敲門,難道是姑媽?

譚輕夢疑惑地開門,迎麵而來的是一張英俊的麵孔,不同於陶知言的冷峻沉靜,這張麵孔更加陽光,天生的一張笑臉,令人看了就心生喜悅。

“表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表哥林墨生上前一步將譚輕夢攬在懷裏,像小時候一樣輕拍她的背,“你可真是受苦了!”

林墨生雖然是姑媽收養的孩子,但一直被當做自家的孩子養著,隨了姑父姓林,從小跟輕夢一起長大,早已是名正言順的一家人了。

“陶知言是怎麽照顧你的,你怎麽憔悴成這樣?”林墨生打量著譚輕夢,譚輕夢本來就不大的臉,如今瘦到下巴尖都出來了,顯得更加楚楚可憐。

“我們夫妻倆的事,就不勞外人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