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慢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她要嚐試將其餘人類喚醒, 反正按照現在的情況,他們繼續沉睡下去也隻會爛死在缸中世界,如果喚醒了而他們又足夠幸運, 還能將幸存人類帶入末日世界去。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帶過去。

不過很快, 陸慢發現這不是她需要考慮的問題, 因為她和謝玉沒能成功喚醒任何一個冷凍櫃中的人類。

壹號的管理員權限失效了,他們又找到了其他管理員的冰凍櫃, 結果發現第二位、第三位管理員應該蘇醒的時間早過了,但他們依舊沒有蘇醒。

這是一個很不妙的預兆, 讓陸慢放棄最後一絲僥幸,入侵了冰凍人類的精神領域。

雖然她沒見過人類的精神領域, 但她知道,就算隻維持最低的生命體征, 也有一個活躍的精神領域。

但現在她隻能看到一片漆黑,虛無,死寂的感覺讓人不自覺心生絕望。

“這些管理員永遠都不會醒來了。”陸慢退出來, 對謝玉搖頭,“他們在被喚醒之前就死了。”

“如果管理員都這樣,那其他人更不必說……”

謝玉顯然明白了其中關鍵,凝重地看向身後, 擺滿了冷凍櫃的巨大倉庫。

被冰凍的人類離奇死亡, 這其中時間點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如果壹號管理員發瘋之前, 就知道冷凍倉中的人類永遠醒不過來了呢。

再加上他日記最後那頁極其微妙的:我們都隻是它的養料!

“越想越覺得壹號的發瘋背後有一套嚴密邏輯, 你覺得呢?”謝玉指著冷凍倉,“兩者之間是因果關係, 因為壹號知道, 人類恐怕除了他, 再也不會有人從冷凍倉中出來,所以他發了瘋一樣將人從冰凍櫃中喚醒。”

“所以被‘喚醒’的人類屍體都在打開的冰凍櫃不遠處。”陸慢自然而然接上,“因為他們根本沒有蘇醒,否則他們會離開倉庫,而不是在這裏等死。”

所以壹號是真正意義上最後一個蘇醒的人類。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壹號見到山脈中的混亂之主後。

“混亂之主,我暫且這麽叫它。”陸慢閉上眼睛,冥冥中似乎看到了預言,“如果我們此行的目的一定有一個終點,那麽一定是它。”

謝玉:“而且我們不能忘了另一件事,愚者也在這裏。”

陸慢一驚:“如果愚者的終點也是混亂之主呢?”

不知道為什麽,陸慢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壹號的記憶中,混亂之主還是一個繭,但是如果愚者先遇到了混亂之主,這兩者不論是愚者被吞噬,還是愚者被寄生,都不是什麽好事。

結合愚者的智慧和混亂之主的力量,也許它們真的能將“缸”打破,那麽混亂之主降臨到末日世界後……陸慢都不敢想。

“我們必須快點找到繭的位置!”陸慢開始著急,雖然她知道急也沒有用,自己和謝玉已經耽誤了很多時間。

也沒辦法,謝玉離開缸後就會失去相關記憶,而他們之前為了給人類開路,先和盲者進行了一場苦戰。

現在時間所剩無幾,兩人立刻打碎冷凍倉,將管理員二號和三號的權限卡取出,最後再看了一眼這個已經變成墳墓的倉庫。

然後根據記憶,從特殊通道離開。

當年壹號從避難所找到山脈,用了好幾年時間,因為是靠腳走路,而且往往會遇到生存困難而難以前進,速度會慢上不少。

但是現在謝玉在,他的速度雖然比不上西臨澤的天賦,但自從升入S級以後,瞬移的距離已經變成了近百公裏。

他直接帶著陸慢閃現趕路,反正他也不用看方向,全靠陸慢根據記憶認路。

而這次命運顯然不打算讓兩人順利,等他們接近記憶中的山脈時,發現山腳已經建立起一個城鎮。

這也是兩人第一次見到完整的感染體城鎮。

“之前看過感染體開蒸汽飛機,知道它們或許發展了科技。在壹號的記憶中也看出那時感染體形成了原始社會一樣的體製。”陸慢壓低聲音,“不過還是比不上親自看來的震撼。”

謝玉也說:“這樣進入山脈就困難了。”

謝玉就罷了,陸慢一個純正人類,隻能盡量不打草驚蛇潛入,否則在正式對上混亂之主前,他們也會被S級群體感染體消耗死。

進入城鎮時,陸慢還有點忐忑會不會被攔住,不過很快發現多慮了,城鎮是開放式的,沒有守衛,感染體也似乎各自為政,相互之間互不打擾。

但它們都會作出一個習慣性的動作,注視山脈的某個方向。

陸慢猜想著,這些感染體的定位是什麽呢?

混亂之主的守衛,還是養料?

……也許根本不需要守衛,缸中世界都是混亂之主的養料,就像續命的缸中之腦一樣。

“這座城鎮是被移動過來的。”謝玉低聲在陸慢耳邊說,“愚者的手筆,他擁有空間重構能力。”

陸慢眼睛中目光一閃:“你能飛嗎,能不能飛到上空看看山脈的樣子。”

謝玉:“不太能飛,但是我能瞬移上去然後下來。”瞬移時他也不受空間影響。

謝玉離開後,陸慢趁這點時間準備對某個感染體使用精神控製。

這一控製,才發現這些感染體似乎全部繼承了混亂之主的意誌,所以她入侵對方精神領域時,就聽到滿腦子瘋狂的呼喚:打碎它!打碎缸!

混亂降臨,得以永生!

原來“缸”不僅是容器,更是禁錮!是專門為了關住混亂之主這個怪物的東西!

等謝玉瞬移下來的時候,看到陸慢很痛苦地捂著頭,雙耳正在往外淌血。

“你怎麽了!受傷了嗎?”謝玉將她兩隻手拉開,盯著她痛苦的臉,想看出她到底發生了什麽。

“很多聲音……”陸慢搖搖欲墜,然後突然拉住謝玉,“聽我說,我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恐怕‘缸’是某個東西的天賦,才將混亂之主封閉在這裏。”

“你還記得妖塔嗎?原理是一樣的!”

“……”謝玉愣了好半晌,這個信息一下子讓他無法接受。

原本讓人類畏懼的東西,現在居然是一層保護?如果沒有和陸慢走到這裏,他,避難所,甚至生命研究所那些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們,恐怕都不會想到。

“所以,我們不能將‘缸’打碎。”謝玉艱難消化,理順自己的邏輯,“而且,必須要阻止混亂之主將其打碎。”

陸慢認真道:“要殺了它。”

謝玉重複:“殺了它。”

但是他很痛苦,如果自己沒能殺了混亂之主怎麽辦?

麵對造成整個末日世界的混亂之源,謝玉不得不懷疑自己,他倒是不怕犧牲自己,活到今天他能夠見一見世界真相,甚至死前與混亂之主交手,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

但是陸慢——她踏馬才年滿十八歲,未來還有無限可能。謝玉毫不懷疑,陸慢有希望帶領人類走向勝利,巡邏隊交到她手裏也能放心。

更重要的是,這是唯一一個自己一手從新人帶到如今的隊員,對他極為特殊,是他的私心,不想讓她死在這裏。

得將她送出去。

謝玉想到壹號曾經遇到的徐先生,想到天空中的屏障,抬頭望了一眼。

陸慢發現謝玉的眼神突然變得讓她捉摸不透,但現在她滿腦子都是混亂之主的餘音,試圖在其中找到最特殊的一種。

在山脈之南。

“我剛剛從上空看了,雖然太黑了視線比較模糊,但我確定山脈四周都有燈光。”謝玉說,“城鎮像圓環一樣,包圍著山脈,最中心是一個巨大的塌陷天坑。”

陸慢眼神沉下:“就是那裏了,沒錯。”

“而且。”謝玉還沒說完,“我看到了,是混亂之主寄生了愚者。”

愚者骷髏架一樣的身體變得膨脹,妥帖的禮服也早就被撐爆,隻留下碎片在身上,還剩下它最愛的禮帽,可笑的掛在耳旁。

哦,不能說這是耳朵,它的身體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混亂集合體。

即使變成這樣,它居然還在大笑,而且笑容越來越癲狂,仿佛世界上沒有比這更高興之事。

“我的疑惑……解開了……”它笑到聲音沙啞,“原來‘缸’就是愚弄全世界的玩笑,甚至愚弄了我。”

它想到自己瘋狂追求“缸”,狂妄聲稱要將真相帶到廢土,進入新世界。

沒想到缸不是毀滅與新生,而是守護。

這個真相的確愚弄了全世界,就連陸慢和謝玉也是深入山脈後才知道。

“好了……我現在還有最後一個疑惑。”愚者帶著誇張的笑容,緩慢轉動龐大的身軀,“那個曾經擺了我一道,狂妄狡猾的人類究竟是哪一個……噢,原來你們都來了。”

愚者看向隱藏在某個死角的兩人,似乎還有些困惑地歪了歪頭。

“不對……你本應該成為我的同伴,但是你現在還是人類,我想不通。”它又轉移目光,“另一個,是你用來混淆我視線的替身,我懂了。”

完全不知道它在說什麽的兩人,謹慎動用自己的武器。

陸慢先動手,她想,既然愚者還保留自己的理智,自己的精神控製雖然可能幹不過混亂之主,但幹同級的愚者說不定有奇效。

混亂之主看似僵住了,凝固在原地一動不動。

然而無處不在的恐怖氣息說明不能放鬆,謝玉剛抽出已經升級為感染體的刀,就看到,混亂之主的複眼出現在自己臉前,相隔不過半厘米,微微一眨。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