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周怡說,眼中沒有絲毫驚訝和慌亂。

當地警察來找她,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事實上,周怡也想借著這次佛羅倫薩之行和當地警方建立聯係。

“你真勇敢。”走在前麵的高個男警察衝著周怡伸出了大拇指。“你知道嗎,你追的兩個人中有一位在我們的通緝名單裏,他是出了名的江洋大盜,非常的凶殘。”

男警察說的是當地語言,周怡兩個自然聽得不太明白,不過,跟在他身後的那名華裔女警察,立刻給出了翻譯。

“我們並沒有惡意,可以坐下來聊聊嗎?”男警察轉過頭,大略在四周掃了幾眼,笑著壓低了聲音:“從走進咖啡廳到現在,被這麽多人盯了這麽長時間,我實在是有些害羞了。”

這句話顯然是句玩笑話,不過,卻拉近了四人的距離。

張揚站起身坐到了周怡身旁,男警察和華裔女警察坐在了兩人對麵。“我本來以為你隻是賀先生的私人保鏢,沒想到我們還是同行。”點了兩杯咖啡後,男警察繼續微笑著說了起來。他這人似乎有些絮叨,隻要一開口就停不下來,而且還想開點玩笑,以證明自己有幽默感。

“你們華夏有句老話叫做不撞南牆不回頭,這回你們算是終於撞上南牆了,不過這個南牆撞得還挺值得的,畢竟遇到了我們,我們是同一類人,都是保護曆史遺跡的,隻是你們要保護的東西在土裏,我們要保護的東西在博物館裏……噢,對了,我叫漢卡,她是韓美儀。”

漢卡說了半天,都沒有進入主題,不過,他們此行的目的周怡兩人已經猜出了七八分。“你們是想和我們合作嗎?漢卡先生。”周怡實在沒耐心聽他繼續扯下去了,直接幫著他進入了正題。老實說,周怡和張揚剛才差點笑出聲。漢卡對成語的粗暴亂用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沒錯,其實佛羅倫薩當地警方一直想和國內警方合作,隻是沒有合適的機會。”韓美儀說,她不止是漢卡的翻譯,還是她的搭檔。韓美儀屬於土生土長的佛羅倫薩人。不過,家裏人還是從小教給她中文,因此,韓美儀雖然沒有去過國內,但是中文說得卻很流利。

“文物盜竊案件在國際上屢見不鮮,比如2003年,位於蘇格蘭的德拉姆蘭裏格古堡中,幾位遊客劫持了一位實習導遊,逼他帶路找到了達•芬奇的名畫《聖母瑪利亞與卷線軸》,並將其摘下帶走……”一遇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漢卡又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在他說話的同時,韓美儀、周怡、張揚三人相視而笑,從此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這段友誼不但對追回唐武惠妃陵墓流失海外的文物意義重大,還為西安警方和佛羅倫薩警方構建了一座溝通的橋梁。

距離周怡四人落座的位置不遠,老橋咖啡館的角落裏。

背對著周怡幾人賀山河並沒有注意到兩名當地警察的到來。此時此刻,他心亂如麻,實在拿不定主意。

“求您了,請您務必帶上我……”

莫妮克的眼淚下來了。說實話,不知道為什麽,自從被賀小滿拋棄在路邊,她就很容易掉眼淚,而且一改往日溫婉的性格,變得十分倔強、任性。隻要是她決定要做的事情,別人就是怎麽苦苦勸說,也沒辦法讓她改變主意。今天也是這樣,她要去西安,就一定要去。

賀山河很清楚在這段感情裏,是自己兒子做得不對,傷害了對方。受到這種情緒影響,在麵對莫妮卡時,他本身就帶著無限的愧疚。現在莫妮卡又在他麵前吧嗒吧嗒地掉著眼淚……

“好吧,我答應你了。”猶豫了半天,賀山河終於點頭了。

“真的!”莫妮卡梨花帶雨,差點蹦起來。

同一時間,西安。

吃過午飯,短暫休息之後,商學誠又把賀小滿帶著在古城牆上轉悠了起來。不知道這三個老家夥是不是有明確的教學目的和教學進度,總之,他們趕得很緊,似乎非要在賀山河回國前,把賀小滿培養成“城牆達人”。“你看這磚,仔細看,能看出是啥朝代的不?”商學誠盯著女牆下側和海墁連接的地方,又給賀小滿出題了。

賀小滿記得白子舟曾經說過,目前能看到的牆磚都是新的,都是解放後至今幾次大修過程中砌進城牆的,於是說:“當然是現代。”

“你娃還糊弄不過去了。”

商學誠嘀咕了一句,又問:“那這磚上的字是啥意思?”

“磚上有字嗎?”這是賀小滿從來沒有留意的事情,他立刻好奇地蹲下了身子。磚上確實有字。“戶縣大王王守一一九八四……”看清磚頭上的字,賀小滿笑了。“這不就是遊客的不文明行為嘛,有什麽看的。”說著話,賀小滿站了起來,表情非常的曖昧。

商學誠白了他一眼:“最早的時候,城牆上是沒有磚頭的,是純粹的夯土牆,雖然從隋到明各個朝代的夯土層不同,但是築牆的工藝大致差不多,都是就地取材……”

話到這裏,商學誠忽然問:“小滿,你知道護城河是怎麽挖出來的嗎?”

“當然是截流蓄水,然後修改河道的流向,人工挖出來的啊。”賀小滿想都沒想直接說。憑著他對古代曆史的了解,以古代的人的智慧和生產條件,估計也就隻能這樣了。

“錯了,是為了修城牆才挖出來的護城河。”商學誠搖了搖頭,解釋說:“雖然從防禦體係的完整性來說,護城河是必須要修築的部分,但是在最初的時候,人們挖掘護城河的目的,不,應該說,就護城河本身來說,人們最早在挖掘它的時候並沒有明確的目的性。”

賀小滿是越聽越糊塗了。

商學誠繼續說:“古人要用夯土修築城牆,最經濟的做法就是就地取材,那麽,他們取材的地方會是哪裏呢,當然是城牆周邊地帶了,就這麽邊挖土邊修城牆,等到城牆修好了,城牆四周自然而然地就出現了一道環繞著它的深溝……”

“天呐,我明白了,我終於知道這條詭異的河流是怎麽來的了!”賀小滿瞬間睜大了眼睛。他是第一次真切地意識到,古城牆和護城河還有這麽一層相互成就相互依存的關係。

“你要是多翻幾本曆史文獻就會發現,好多地方的城牆外麵,其實並沒有護城河,而是很深的壕溝,壕溝也有很好的阻斷交通的作用,你想象一下,如果你要帶著千軍萬馬去攻擊一座城池,結果發現城外有一道很深的壕溝,你是不是也沒法繼續前進了?”

“是的,我能想象得出。”賀小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不過,護城河相比壕溝來說有它獨有的優勢。”商學誠在賀小滿肩頭拍了拍,笑著問:“想知道具體是什麽優勢嗎?”

“當然想了,您把我胃口都吊起來了。”賀小滿心中暗想,嘴上卻並沒這麽說。“你隨意,想說了就說,不想說算了。”

“這孩子,這樣吧,你再往前走兩步,如果還能找到寫了字的城牆磚,我給你詳細講講。”商學誠懶得跟他計較,自顧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