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這麽學的
四月十日號是三兒去金勝跟老田學徒的日子。上午,賣完魚後,三兒到土菜館吃了碗牛肉麵。胡小月服待三兒睡了一上午,十一點又把三兒叫起來吃午飯。然後,三兒開三輪車去了金勝,開始了學徒生活。胡小月想陪三兒去,三兒沒讓。
三兒到金勝的時候,才十二點半,老田吃飯還沒回來。胡誌和三個工人剛在對麵的小飯店吃完飯回來,正坐辦公室裏休息。三兒給大家發了煙。胡誌跟三兒說:“以後別老發煙,我們沒煙癮。把我們煙癮勾起來了,到時候你還得給我們煙錢。”三兒爽快地答應:“行,不就煙嗎?我買。我是小徒弟,孝敬師兄理所當然。”
三兒真是小徒弟。金勝總共有四個工人,胡誌、葛新旺、方興、郝李,除了新來的葛新旺和三兒同年,其餘的三個人都比大兒大。胡誌是這幾個人的老大,比三兒大五歲,馬上就要結婚。方興揭發說,胡誌是奉子成婚,老婆肚子已經出懷,再不結婚就來不及了。胡誌似乎還沒做好準備,臉上一點喜氣也沒有。
下午一點半,老田開車來時,胡誌早帶人幹活了。三兒在車間裏逛半天,正不知道幹什麽好,見老田來了,趕緊掏煙迎上去。老田搖搖手說:“不準抽煙。先在車間等著。”三兒把煙收起來,乖乖地走回車間。三兒還不知道怎麽當徒弟。
老田過來後,從工具箱裏找了副手套扔給三兒,說:“現在沒你的事,你就跟我後麵看著。”三兒恭順地點點頭,站一邊看著,站累了,再蹲一會兒。
第一天下午,老田讓三兒看著,第二天下午,老田還讓叫三兒看著,一個字也不教,最多叫三兒幫忙拿個什麽,或者抬個東西。三兒急了。第二天傍晚,下班的時候,三兒跟老田說:“師傅,你得教我呀。”三田向了一會兒,問三兒:“教你什麽呀?我就是這麽學的。”三兒撓撓頭,心想,就這麽看著,得看到什麽時候哇?
第三天上午,賣完魚後,三兒把車開到新華書店,找了半天,才找到兩本跟機動車維修相關的書。回土菜館後,三兒也不睡覺了,就坐胡小月房間裏看書。
下午,三兒又跟老田後麵站了一下午。收工的時候,三兒把胡柱拉上三輪車,帶胡柱去了土菜館,請胡柱吃了一頓。胡柱說:“以前教徒弟都這樣。我跟曾師傅學徒三年,也是先看了一年多。這些師傅,理論水平都不高,文化底子在那兒,你叫他說出個子醜寅卯來,還真難為他們了。但實踐能力強哪。別看師傅就初中畢業,新車型一到,摸索一兩回就會了,不佩服不行。要不金勝業務這麽好呢?老曾差點。”
“小月姐說過。”三兒點點頭,“看院子裏的車就知道了。”
“師爺就更牛了,汽車兵出身。老曾老田這些人,都是師爺帶出來的。以前的大解放,師爺隻要聽聽聲音,就知道哪有毛病。老田厲害吧?他也不行。”
“牛是牛,不說我也不會呀。現在我都不知道哪跟哪。就這麽站著,先看一年半哪?就算學三年吧,我就下午去,還學六年徒哇?早沒生意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胡誌笑笑,“老田就這樣,話少。金勝的的車,大件都他自己修,我有時候還能沾點邊,方興他們邊都沾不上,修不了哇。別看他們是什麽破技校畢業的,方興還在外麵幹過一兩年,沒用,到金勝就是打雜的。倒是那個新來的葛興旺不錯,學電工,對新車電路熟,缺了他還真不行。電工師傅不在行。”
胡誌走後,胡小月問三兒:“怎麽辦?”三兒撓撓頭說:“學,怎麽辦。”
汽車有三大核心部件,發動機、底盤、變速器。老田修這三樣拿手。三兒就從三大核心入手,認真地研讀工具書,手不離卷。三兒還打電話給秋子,叫秋子五一回來時,把能買到的相關書籍都買回來。胡小月說,看架式,跟要參加高考一樣。
不出一周的時間,三兒跟老田搭上了話。老田奇怪,心說,我也沒教你,你怎麽知道這些零件呢?就問三兒:“看書了?”三兒點點頭。老田笑笑:“你小子行,以後肯定比老子強。好好看,不懂就問。你一問我就知道說什麽了,不問我不知道從哪說起。有些東西我還不懂呢。”三兒有點意外,沒想到老田這麽謙虛。老田又說:“別急,一樣一樣來。先跟我後麵學,我幹的活最重要。把這學好了,再學別的。”
三兒膽大,臉皮厚,沒那幾個工人乖巧,時不時地開開玩笑,把老田逗的特別開心,大家也跟著笑。有了三兒,老田就有了說話的伴,修車間裏熱鬧起來。胡誌佩服地跟三兒說:“操,跟師傅打得那麽火熱。老子跟師傅三年了,一個字也沒教。你才幹上十天,他跟你說的話,比跟老子三年說的都多。三兒,以前學過吧?”
“學什麽呀?看書。你要看我借給你看。”
“算了吧,”胡誌搖搖頭,“看到書就頭暈。有那工夫,我看錄相去。”
三兒跟胡誌關係處得不錯,時不時地給他塞包煙。胡誌趁中午老田不在的時候,教三兒開車。胡誌也沒有駕照,不敢開車跑遠了。好在金勝門前的公路上車不多,很少有交警來。三兒問胡誌為什麽不考駕照,胡誌說:“考了駕照也沒用,這輩子也買不起車。一個月就三百多點,還說高工資,考個駕照就兩千多,不吃不喝哇?”
方興多嘴,很快把三兒偷偷學車的事告訴了老田。上班的時候,老田問三兒:“車開得怎麽樣?”三兒愣了一下說:“沒學幾天呢。”心想,誰他媽嘴這麽快?
“好好學,學會了給你弄個照。”
“弄個照?不到駕校報名學習呀?”
“報名,不報名上哪考試去?”
“哎呀,師傅對我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