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吵什麽!”這時有人在後麵叫起來,是值班的小林,臉上明顯一副厭煩的樣子,“要吵回家去吵,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不是看著小樊的麵子,我早就趕你們出去了!”

“你,你……”男人的臉上很不服氣。

“怎麽,想防礙公務?放開手!還有你,也放開手!”他走上前,眼睛逼視著他和他妻子。

男人便沒有聲音了,手也漸漸鬆開。兩個人垂頭喪氣地閃到一邊,又都拿眼睛瞪了瞪對方。

“姨,我餓!”黎果的眼睛看向樊米,小腳在桌邊輕輕**著,從昨晚到現在,他就隻吃了那麽一小袋餅幹。

“果果乖,阿姨這就給你找吃的去。”樊米急忙哄他,伸手摸摸他的臉,再抬頭責備地看一眼姐姐。

“小樊,我這裏有宵夜,拿給孩子吃吧。”小林拿出兩桶康師傅方便麵,丟一桶給樊米,然後自顧自地到飲水機前泡麵,再也不理傻呆呆站在一旁的夫妻。

很快,方便麵特有的濃烈香味飄了滿屋,黎果有些著急起來,不怕燙地硬要樊米喂給他吃。樊香想上前拿過麵桶來喂,他卻輕輕地躲了一下。

“看到了吧,孩子已經不認你了。”他丈夫立刻在旁邊插一句,帶著一種興災樂禍的口氣。

“你以為他會認你嗎,你從來就沒管過這孩子,都是我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的!”樊香的眉頭立刻挑起來。

“是你不讓我管。”男人也很快回嘴,聲音不高,卻透著你活該的意味。

他說完轉個身,卻迎麵碰上正端著麵桶往嘴裏送麵的小林,兩隻眼睛死盯著他們。“怎麽,想一犯再犯?”他麵也不吃了,把麵桶慢慢頓到旁邊的桌子上。

“不不,您忙您的,沒什麽。”男人立刻一低頭,從他身邊溜過去。

樊香看到小林臉上的神色,也趕緊不出聲了。

“戰爭”就此告一段落,黎果幾乎吃完了一整桶麵,還喝了不少麵湯。等樊米把東西收拾幹淨的時候,李俊三個人進了辦公室。相互打過招呼,陳峰抱了抱妻子,再湊到小林麵前小聲問:“老兄,筆錄有了嗎?”

小林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得,吵著呢,我這一晚上的好胃口都被他們吵沒了。”

陳峰立刻理解地拍拍他的肩,搬張椅子坐到黎果對麵,伸出一隻手笑著摸摸他的腦袋。

“陳叔叔。”黎果抬頭看他一眼,雙腳又在桌邊輕輕晃**了。

“果果,現在要叫姨父了。”陳峰收回手,兩隻眼睛和藹地看著他,“來,現在告訴姨父,昨天晚上你和田老師在一起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麽事啊?”

“我說,等一下,等一下小陳,”這時,黎果的爸爸突然說話了,“最好不要引起小孩痛苦的回憶,這會傷到他的。”

陳峰抬頭看著他,“對不起啊姐夫,我現在在工作。”

“姐夫……”樊米在旁邊輕叫一句,那人便嘟嚨著到一邊去了。

“來,告訴姨父。”陳峰又轉頭看向孩子,臉上笑眯眯的。

“我們在……做遊戲!”黎果歪著腦袋想了一會,“我還哭了。”

“為什麽?”

“嗯……因為我猜錯了,田老師就蒙住我的眼睛,叫我數小羊羔,一隻、兩隻……要數完一百隻才能回家。”

“猜什麽呢?”

“猜哭啊,田老師把臉蒙起來要我猜的。”

“猜哭?”

“嗯,他說他會一邊臉哭一邊臉笑呢。”

“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猜到笑了,我要聽老師的話。”

“好孩子本來就要聽老師的話啊。”

“是田老師說的,要是我猜到哭,他就聽我的話。”他立刻提高聲音,隨即又在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那果果後來把小羊羔數完了沒有?”

“沒,好怕,好多人走來走去?”

“好多人?”

“嗯。”黎果害怕地點點頭,“田老師還叫我別哭。”

“那果果怎麽知道好多人呢?”

“他們走來走去,還蹬腳,很小聲地蹬腳。我都聽到了。”

“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睡著了。”他低下頭。

“果果乖。”陳峰又摸摸他的頭,站起身。

“姨父!”黎果突然抬起頭看他。

“什麽事?”

“你會一邊臉哭一邊笑嗎?”

“啊——”陳峰有點愣住了。

“田老師說等我長到他那麽大的時候就會了。”他又低下頭去。

樊香想開口說什麽,被樊米拉住了。

接下來是其他人的問訊,此時太陽還未從城市的前方升起。凶案現場那邊,該撤走的已經撤走了,被驚醒的好奇和訝異還沒完全弄明白出了什麽事,隻看到一抬蒙著白布的擔架被兩個人抬上車。當五十多歲的吳園長象往常一樣提前半小時出現在幼兒園門口時,她感到了與往常不一樣的氣氛。門衛室裏的徐叔一看到她,臉上便顯出一種張惶的神色。於是她知道了一件事,中(三)班的田啟明老師昨晚死在舞蹈室裏,還關係到他班上的一個孩子,而且警方需要她立刻通知死者家屬前去認領,再看看學校裏有沒有丟什麽東西。

她顯得很鎮定,雖然這種事她從來沒碰到過,而且對來龍去脈還一點都不清楚。叮囑徐叔不要向外亂講,她迅速去了舞蹈室,那裏已經空****的,根本不象是有什麽事情發生過。後來查過沒有任何東西被破壞,門窗上沒有被撬過的痕跡;也沒少任何東西,除了被警方警方帶走的空調遙控器。負責掃這棟樓的劉姨和馬姨要九點鍾才會來,她便立刻趕到辦公室,打電話給門衛室讓老徐一看到馬姨和劉姨就叫她們到園長辦公室來見她。注意,不要亂說話,她叮囑道。

得馬上找個老師頂田啟明的班,還得開個緊急會議,她想著,立刻又出了門,到一樓公告欄裏寫了開會通知,才又趕回辦公室,翻出田啟明的檔案。父親和母親那兩個名稱被用筆劃掉了,留的電話號碼前麵寫著肖瀟雪三個字,她知道這是他女朋友的名字。她決定,一打完這個電話就站到大門口去接園,雖然這在老師家長看來會有些破天荒。

她的手在電話機上放了一會兒,終於拿起話筒開始按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