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黑衣大漢得了祁彥霖的授意,往劉昭陽的頭上潑了一大盆冰水。

他像一條快要瀕死的魚,張著嘴大口呼吸著,還在滲血的傷口碰到冰冷的水,疼得他渾身發抖。

男人坐在凳子上翹起二郎腿,垂眸欣賞他痛苦抽搐的樣子。

“說說吧,你真正的主子是誰。”

劉昭陽艱難地睜開眼睛,“就是溫家。”

“之前遲家那次的倉庫失火與我無關,但今天我確實是接到了溫夫人的命令,讓我去燒倉庫。

原因你們應該很清楚,她想和遲家搶木料的生意。”

祁彥霖兩手交握,有些無聊地用拇指擊打著虎口。

“說點我不知道的。”

“就說說七年前你酒駕的那次吧。”

劉昭陽的頭漸漸垂下去。

七年前他還是個無所事事的人。

那時候女兒正上高中,想學習表演,但是學校的補課費他已經支付得很困難了,更別說還要報名興趣班。

他老婆死得早,就靠他一個人把女兒拉扯大。

過得不富裕,但還是舍不得讓孩子過苦日子。

偶然一天他應聘上了溫家的專職司機。

他為了掙錢肯吃苦,不光是司機的活,連倉庫搬貨的活也幹,隻要是體力活,能掙錢,他都肯幹。

時間長了溫夫人就注意到了他。

後來突然有一天,溫夫人讓劉昭陽去她辦公室,問有一個活能賺很多錢,看他願不願意幹。

溫母給了他一張照片。

“你明天喝些酒,下午在十字路口見到這個人......”

劉昭陽當時就嚇得把照片扔回到桌上。

“這可是要坐牢的。”

溫母像是料到他會拒絕,所以開出了更誘人的條件。

“你女兒的補課費我全包,包括日後大學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也會由溫家出,畢業後工作也可以給她安排。”

“況且醉駕撞人又不是死刑,三到七年就能出來,到時候我再找人通融通融,減減刑很快就出來了。”

“用你幾年的時間換來你女兒的優渥生活,我相信你能做出明智的選擇。”

劉昭陽心動了。

“然後那天我就灌了兩瓶白酒,雖然喝了酒,但還是手抖得厲害,看到照片上那個人出現的時候,我沒猶豫,就直接踩了油門。”

“我還下車去看她有沒有死...後來的事情,你應該都已經知道了......”

祁彥霖摸了摸下巴,“所以是溫家人把你從監獄裏撈出來的?”

劉昭陽的眼神有一些躲閃,“嗯。”

“可是據我所知,溫家並沒有幫你通融,甚至連一個律師都不願意幫你請。

祁彥霖露出了一個很殘忍的笑容,把手中的文件扔在劉昭陽臉上。

劉昭陽撿起文件看了看。

“你!你想幹什麽?我女兒是無辜的!我做了這麽多就是為了她,你別動她!”

男人淡淡掀起眼皮,“你憑什麽認為隻有你主子會用劉蜜要挾你?”

“讓我來替你說吧。”

“在你被撈出來的那一年,劉蜜也開始接戲,起先你以為真的是溫家,但後來發現並不是。”

“新主子要求你繼續待在溫家當個司機。”

“而溫家看到你,心裏自是有愧疚的,所以把你留在他們身邊也是最好的選擇。我說得對嗎?”

劉昭陽嘴唇顫了顫,“是。”

那時候劉蜜已經小有名氣,互聯網上的粉絲數量已經達到了10w,他看著女兒高興也跟著開心。

無奈之下隻能答應繼續潛伏在溫家的要求。

祁彥霖看了他一眼,抱著漫不經心的調子開口。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作為一個黑戶,悄無聲息地死掉。”

“二,我把你送到監獄,雖然還要麵臨牢獄之災,但起碼能保住一條命。”

劉昭陽猛地抬頭看他,眼中抱有期待。

“我選二。”

“可如果你殺人和坐牢的消息傳出去,你猜劉蜜的事業會怎樣?”

劉昭陽眼中的希翼一點一點消失了。

他低下頭,肩膀也垮了下去。

沒有了剛才殺人犯那樣的狂妄,變成了一個絕望陷入窘境的中年男人。

“我知道了,所以我隻能選擇去死。”

劉昭陽咬著後槽牙脖子一橫,眼睛緊緊閉著,“殺人償命,我認了!”

頭頂傳來一聲散漫短促的笑聲。

“新聞會不會報道,完全就是我一句話的事。”

劉昭陽睜開眼睛看著麵前這個年輕男人。

終於知道什麽叫做攪弄風雲。

他人的前途,甚至性命,都可以在這個人的談笑間決定去留。

“但是我有要求,告訴我你現在真正的主子。”

......

溫家。

溫母在客廳裏來回踱步,赤急白臉地歎氣。

“這劉昭陽怎麽還沒有消息,到底有沒有得手?溫家最近生意一般,可全靠這一單能不能搶過來啊。”

溫父接了個電話,然後擺了擺手。

“按最壞的結果打算吧,倉庫沒被燒。”

溫母一下子著急了,“那這可怎麽辦,劉昭陽不會被他們抓去了吧?萬一查出來是......”

“今天本來就惹了不該惹的人,要是他真的對溫氏下手怎麽辦?!”

“以舒,你現在去找遲玥求求情,讓她放我們一馬,什麽要求都可以,隻要她不是要溫氏的股份。”

“你倆從小一起長大,她應該會聽你的話。”

溫以舒在沙發上端坐著,神色平平淡淡,“不去。”

溫母一下子像是被火點了,用手指著溫以舒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就一點都不關心溫氏的生死?!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溫氏未來的繼承人,溫氏和你息息相關!”

“有嗎?我不覺得。”

或許是這個不鹹不淡的反應激怒了溫母,她怒氣衝衝走到溫以舒麵前,揚起手。

但是被一道目光定住了身子。

“怎麽,還想打我?”

溫以舒眯著眼看她,“從小到大我挨了你多少打?哪件事沒聽你的話?”

“不喝水、飯粒撒桌上、回家晚一分鍾、考試沒考第一名,這些事對於我來說都是一個結果,就是被你用皮帶抽。”

“我背上現在還有小時候你打我留下的印子,你要不要看啊?!”

溫母的手被這吼聲嚇得收了回去,但她還是憤憤不已。

“我那是為了你好!我把你培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嗎?

光知道記仇,一點都不知道體諒家長的辛苦!早知道這樣還不如養一頭白眼狼。”

溫以舒臉上仍然沒什麽表情,“那你去養白眼狼吧,從今天開始就不要認我這個兒子了。”

他站起來往樓上走去,在經過溫母的時候卻被拉住了袖子。

“以舒,鬧矛盾也要講究個時間,現在溫氏眼看著遇到危機了,你不能不管不顧啊,那是媽媽一輩子的心血。”

溫母的變得和顏悅色了許多,“你也別去找遲玥了,媽想了一下,咱們還是要從源頭上解決問題。”

“你去找今天那個年輕男人吧,我聽說他是遲家的女婿,求他或許更有用些。”

“什麽?!”

“遲家的女婿?”溫以舒的聲音有些啞。

“是啊,我也是回來以後聽別人說的,人家兩個也結婚沒多久,聽說那個小夥子來頭不小呢,和你年紀差不多大......”

還未等溫母說完,溫以舒就拿起外套奔向門外了。

......

遲玥打開門的時候看到了門外氣喘籲籲的溫以舒。

“你怎麽?”

溫以舒粗暴地推開門衝進去,環顧了客廳一圈,尋找著祁彥霖的蹤跡。

“你這樣闖入別人的家裏禮貌嗎?”遲玥的臉色沉了下來。

溫以舒沒注意到遲玥充滿怨恨的眼神,還在這個家裏找著能證明另一個男人在這裏居住過的證據。

“他呢?祁彥霖呢?你和他結婚了?”

“你說話啊玥玥,你是不是和祁彥霖結婚了?”溫以舒來回搖晃遲玥的肩膀質問。

“你放開我!你還有什麽資格叫我這個名字?”

遲玥用力推開溫以舒,和他保持了五米遠的距離。

玥玥這個名字是她小時候爸爸媽媽一起起的,溫以舒聽得多了就跟著叫。

可是他是倉庫縱火的凶手啊,父親差點就再也回不來了。

現在卻在這裏冠冕堂皇地叫這個名字,他憑什麽?

他以前刻意偽造出的儒雅,溫柔,都隻不過是證明他是一匹披著羊皮的狼罷了。

“我有什麽資格?就憑我們是一起長大的!”

遲玥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人,搖了搖頭。

“一起長大又能如何,我結婚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溫以舒卻突然跪了下來,他像是瘋魔了一般。

“玥玥,你為什麽不願意相信我才是真的想娶你呢?你能不能回頭看我一眼?就一眼。”

遲玥冷著臉看他,內心毫無波瀾。

“你給自己打造什麽深情人設?上次商場碰到的那個‘朋友’,還有劉蜜,她甚至已經懷孕了,你現在居然說想娶的人是我?”

“溫以舒,你把女人都當傻子的嗎?”

溫以舒向遲玥的方向跪行了幾步,“那個朋友隻是太像你了,我隻能用她緩解對你的渴望。”

“至於劉蜜......那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和我沒關係。”

遲玥看著這張還在裝無辜可憐的臉,頓時感覺胃裏一陣翻滾。

“我不想聽了,你走吧。”

“玥玥,這麽多年以來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你真的愛祁彥霖嗎?難道不是一種妥協?肯定是他逼你和他結的婚,一定是這樣。”

“祁彥霖呢?我要找他去理論。”

遲玥麵無表情地垂眸看他,“就在隔壁,你去吧。”

溫以舒聽到她這麽說,內心狂喜。

遲玥這是答應他了嗎?

他剛把門打開,就看到了門外站著的人影。

“啊---”

祁彥霖一腳把他踹到客廳的角落裏。

男人身上有一股濃重的煙味,還有隱隱的血腥味。

“來找死的?”

祁彥霖在暴怒的時候語氣是極其平靜的,猶如海麵上狂風暴雨前的寧靜。

溫以舒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是不是你強迫的玥玥?”

“強迫?”

男人在嘴裏重複了這個詞,然後走到遲玥麵前看她。

這是一個很粗暴的吻。

祁彥霖一手握著遲玥的脖子,讓她仰頭湊近他的唇邊。

反複啃咬著她的唇和舌,舌尖發麻指尖發顫,遲玥來不及換氣,眼前開始泛白的時候男人才放開她。

溫以舒整個人都呆傻了。

因為遲玥從始至終都沒有表現出想要拒絕這個吻的意思,甚至一點點抗拒都沒有。

她甚至在輕輕環著祁彥霖的脖子。

溫以舒垂下頭喃喃,“不可能,玥玥以前喜歡的是我。”

“我沒喜歡過你。”

遲玥打破了他最後一絲幻想。

溫以舒癱坐在地上,一臉苦笑。

男人親昵地擁著遲玥的腰,讓她依偎在自己的懷裏。

“劉昭陽已經招了。”

聽到這個名字時,溫以舒一動不動。

遲玥腰間的那隻手讓他嫉妒得快要發狂!

“你上次為什麽要燒倉庫?”

溫以舒嘴角**,“生意競爭。”

他抹了一把臉,獰笑道,“但主要還是我那天聽玥玥說你們要領證了,我不想讓玥玥嫁給你!”

遲玥氣急,“溫以舒,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把我爸害死了?”

她擔驚受怕了那麽久,居然就隻是因為這個原因?

溫以舒仰起頭,“我是為了你啊玥玥,我是真的喜歡你,你為什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呢?”

“以前的那些女人我可以都斷幹淨,溫氏我也可以不要了,你能不能和他離婚?”

“你腦子不正常嗎溫以舒?”遲玥終於忍無可忍。

“你差點害死了我爸,居然還想讓我嫁給你?我現在很恨你!

溫以舒,你之前真的很能裝無辜,是我看走眼了。”

祁彥霖擁著遲玥的腰,沉聲開口,“溫氏你想要也不可能了,我老婆更不可能和我離婚。”

“你還不滾,是準備留下看我和我老婆恩愛嗎?”

溫以舒走的時候不舍得一步三回頭,去看遲玥臉上的表情。

哪怕隻要有一點點憐惜或是可憐,那他就還有希望。

但是很可惜,遲玥連一個眼神都沒有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