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隻是好奇呢?
這聽上去雖然更像是一句玩笑話,但沈況隱約感覺,彭昱有此疑問似乎真的隻是好奇。然而,無心插柳柳成蔭,誤打誤撞,彭昱問到了他如今身上最大的秘密。
周圍一眾人本以為彭昱的這個疑問少年人會解答的很快,但片刻之後,眾人察覺到,名叫沈況的少年人久久沒有開口或是有什麽動作。兩人隻是相互對視了片刻,彭昱淡淡一笑,少年人同樣如此。
其實就連宇文淵等人也都很奇怪,沈況為什麽不直接答應對方。
宇文淵偏過頭看了看沈況,而後他又看向攙扶著沈況的薑凝。對於沈況的反應,薑凝似乎並不奇怪,他由此想了想,很快心中也就有了考量,便不再猜想,隻安靜等著沈況開口。他們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些秘密,沈況在今天所展露出的種種也都在告訴旁人,他並非如眾人看到的那般簡單,所以在他身上有些秘密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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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這個要求是有些強人所難嗎?”彭昱看著沈況,沒有在意旁人的好奇,隻淡淡笑道。
沈況也沒有猶豫什麽,回答道:“確實是有些。”
彭昱似乎也沒想到沈況會回答的如此直白,可也因此讓他更為好奇其中的原因。薑凝之前的那番舉動他自然是注意到了,此中的好奇倒也和方才薑凝的急促有些關係,但他並沒有對此抱有什麽期待,更多的還是心頭那一抹不由分說的好奇,且真的隻是好奇。
“所以,這個疑問你不能替我解答。”彭昱語氣依舊平淡道。
沈況點了點頭,而後歎了口氣。
有些釋然也有些無奈,果然還是該來的總會來。他本以為到此一切水到渠成,自己可以安然離去了,卻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竟會是這般一波三折。他知道彭昱話裏的意思,所以笑著道:“看來今天是沒法好好離開了。”
另一邊,站在彭昱身後的那些人在聽到這番對話後,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且有些興奮。隻不過彭昱沒有開口,他們並沒有動手。
彭昱看著少年人,有些惋惜道:“若非今日立場問題,我其實並不想為難你,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能入我眼的年輕人了。”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枚木牌朝沈況扔了過去。沈況伸手朝著半空一抓,單手接住後,便聽見彭昱說道:“若你今日能不死,以後有機會去到洛陽,就拿著這枚木牌到山陽書院找我,咱們好好論論劍道。”
“多謝前輩。”沈況拱手一禮道。
沈況道了一聲謝後,就將木牌收進了懷中。他沒有具體問木牌的作用,也沒有問彭昱此舉的目的。因為他相信,此時此刻,彭昱說的話隻關乎於一位前輩對一位滿意後輩的勉勵,僅此而已,不摻雜任何其他念頭。
南弘的小劍客,大魏大皇子身邊第一高手,山陽書院的掛名教習之一,這些都是彭昱身上的標簽。江湖人對於他的評價,好壞參半,但大抵是好話居多。撇開個人立場不談,單以修為而言,在大魏乃至整個中原武林,彭昱都有一席之地。若說李成仁是所有劍客心目中的人物,那彭昱便是所有劍客心中的目標,那是他們有望達到的高度。
彭昱並非什麽精彩絕豔之輩,他的崛起更像是一位孜孜不倦的武人頓悟了大道,是機緣也是本事。教他劍法的老師江湖上籍籍無名,所以他在劍道上能有如此成就與他夜以繼日的修煉密不可分。
彭昱也許是從沈況身上看到了他喜歡的事物,所以他多說了幾句話,還將那枚旁人眼中珍貴無比的木牌送給了少年人。
對於此,就連一旁的宇文淵也很詫異。雖然因為立場問題,他對彭昱沒什麽感覺,但不得不承認彭昱在劍道上的成就已經屬於金字塔頂端了,江湖上沒有幾個能夠超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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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城頭。
“我雖然也不喜歡彭昱這家夥,但不得不說他還不算是十惡不赦。”韓仲景看著遠處的這一幕緩緩道。
坐在城頭上的祝潭,慢慢站起了身子,他一邊拍打著屁股上的灰塵一邊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還有不喜歡還誇的,起來吧!看了這麽久的戲,咱倆還是得出手,逃不掉咯。”
韓仲景不甚在意地笑道:“不先等我出手?若是我麵子不夠大你再出手力挽狂瀾豈不美哉。”
祝潭撇了撇嘴道:“都這種時候了哪還敢大意,監天司和地網那兩撥人可就那裏,要是被他們知道了小況兒的身份,即便他這次能安然離去,以後小況兒可就沒有安生日子過了。他們就是兩塊難纏地狗皮膏藥,除非他們目的達到,否則是甩不掉的。”
聽著祝潭說完,韓仲景歎道:“哎,終究是他們目的沒達到,前幾月我在秋落城的時候還跟監天司的一位紅衣大天司碰了一麵。”
“哪一位大天司?”祝潭有些好奇問道。
“伏念之。”韓仲景淡淡道。
“二十年前跟小況兒的師傅交過手的那位?他如今是何種境界了?”祝潭又問。
韓仲景點了點頭道:“五級小宗師了。”
“宗師之後拾級而上,五級小宗師那可是小宗師境的巔峰,一隻腳邁入大宗師的門檻了,你們沒有動手嗎?”
韓仲景搖了搖頭道:“沒有。那時候,蘇家那丫頭被他們追殺,恰巧被沈小子和時雨碰到給救回來了。後來我知道蘇家丫頭身份後,就立馬讓沈小子帶著她出城回梅霧城來避避風頭。伏念之那時候多半是猜到了什麽,去確定一下。”
韓仲景說完,一直沒心沒肺的祝潭也歎了口氣:“哎,又要不太平咯。該來的事,藏的再好,也還是會發生。”
韓仲景則笑著接過話道:“藏是藏不住的,他們的路就讓他們自己走吧,咱們這些人多出幾分力就好了。走吧,該咱倆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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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況那句多謝前輩說完後,所有人就都知道這一戰是少不了的,雖然鬧不出大動靜,但那名叫沈況的少年人下場應該不會好。
彭昱看著不遠處的少年人,沒有猶豫,抬起的手輕輕一揮,身後那些早已蠢蠢欲動的人便準備立刻衝過去。當然對方宗師境的前輩有人對付,他們的目標就是那個少年人。
可就在他們衝出去的第一時間,兩道人影竟是從天而降,落在兩方人中間,濺起了一陣煙塵。
片刻後,煙塵散去,眾人方才看清這突然出現的兩人。兩人其貌不揚,雖說沒什麽高人風範,但滿身的江湖氣還是震懾住了不少人。
兩人中,一個是頭發花白,腰間別著個酒壺,但看上去年紀不大的中年人,另一個則是位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兩人這不倫不類的組合一時間讓不少人心生疑惑,但他們也不是傻子,光憑兩人身上所展現的氣勢,已是讓彭昱都開始正色起來,所以他們也不得不正視。
就在所有人好奇兩人身份的時候,看清楚兩人長相的沈況有些驚喜也有些意外的朝著他們喊道:“韓前輩,祝大叔,你們怎麽來了?”
韓仲景和祝潭聞聲齊齊望向沈況,而後朝著他這邊走了過來。
看到沈況,祝潭有些開心,小跑著兩步到了他麵前笑道:“是不是很意外?”
沈況點頭,認識祝大叔這麽多年,他覺得如今站在他麵前的祝大叔和他曾經印象裏截然不同,不過眼神中對他的那份關心始終沒有變。
沈況笑道:“祝大叔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厲害?”
祝潭也笑了笑道:“大叔可還有更厲害的呢?不過一時間大叔也沒辦法對你說太多,你隻要知道這些都是你師傅安排的就好了。”
沈況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追問。
祝潭看著,頗有些欣慰,滿意的在沈況頭上撫了撫。對於麵前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他是打心底喜歡。雖然從小到大隨他師傅幹了不少偷雞摸狗的醃臢事,但這孩子是打心底的善良。若不是自家女兒生的確實魁梧了些,他很希望能將祝虎月許配給他。
祝潭笑了笑,而後轉頭看著還在慢悠悠走著的韓仲景道:“快來給小況兒把把脈,那狗屁的黑劍侍出手沒輕沒重,要是傷了小況兒根本,看我不把他們連根拆了。”
“急什麽,臭小子精神抖擻死不了。”
韓仲景雖然嘴上這麽說,但還是快步走了過來,抓起沈況的手替他把了脈。沈況臉色蒼白,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萎靡,偏就韓仲景說得出精神抖擻這幾個字。
“內傷有些重,外傷有些多,真氣都沒了。”
祝潭聽到他的話,啊了一聲,而後有些急道:“那嚴不嚴重?沒壞了哪兒吧!尤其是把兒可不能壞,以後傳宗接代可靠著呢。”
“放心,你的壞了他的都壞不了。”
兩人旁若無人的說著這些葷話,偏還你來我往,津津有味。
說罷,韓仲景話鋒一轉道:“別擔心,還死不了,待會回去我替他醫治,保管幾天後活蹦亂跳。”
祝潭笑著放心道:“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