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韓前輩和祝大叔不著調的葷話,沈況有些不好意思。一時間還沒清楚狀況的他突然看到兩人同時出現在這裏,即便祝大叔模棱兩可的說了些,沈況依舊有些不明就裏,所以他抬頭呆愣愣地看了看韓仲景。

韓仲景知道沈況的意思,便沒好氣道:“該說的我們自然會告訴你,你以為我們想來救你這臭小子啊。還不是你那便宜師傅,自己跑去幹大事,把給你擦屁股的事留給了我們。嘿,不說了,氣人,氣人呐。”

祝潭對沈況比了個大拇指,笑道:“小況兒,幹的不錯,沒給你師傅丟臉!”

三人你來我往一句接一句的說著,全然忘了當下的處境,沈況也是在見到兩人後心中大定。

三人在又說了幾句話後,沈況回過神來,笑著給薑凝等人介紹了韓仲景和祝潭的身份:“這位是韓前輩,這位是祝大叔,他們都是我師傅的朋友,都是我的長輩。”

薑凝是知道沈況師傅身份的,所以稍加聯想便就猜到了韓仲景的身份。對於祝潭她有些陌生,不過還是順帶著一起問候道:“韓前輩,祝前輩。”

韓仲景和祝潭聞言都笑了笑。

祝潭大咧咧的看著薑凝道:“那時候在巷口看你們便覺得般配,如今再看,更覺得是段佳緣。你和小況兒是什麽時候好上的呀?大叔我可一點也沒聽到風聲呢!”

韓仲景聞言有些無語的給祝潭撇了個白眼,哪有長輩一見麵就問這些事的。韓仲景道:“人家小兩口之間的事你一個大老粗問起來也不嫌害臊,有什麽好東西直接掏出來就行了,婆婆媽媽一大堆幹什麽。”

說著,韓仲景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白玉小盒遞給了薑凝:“這臭小子師傅不在,我作為長輩,又是頭一次見麵。也沒什麽好東西給你,這玩意兒就送給你了。這是多年前我從文始派的一位前輩手中得來的一枚火舞丹,倒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就是勝在稀少。吃了它,可以改換容貌,任旁人修為再高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說完,韓仲景轉過頭看向祝潭,使了個顏色後說道:“別藏著掖著了,趕緊拿出來吧!”

論起人情世故,粗糙慣了的祝潭沒那些細膩心思。故而在看到韓仲景的舉動後他便在自己身上左掏右掏,隻是一連的翻翻找找也沒找到什麽小玩意兒。

所以這會兒聽到韓仲景的話後隻好尷尬的一笑:“早上出來的著急,身上沒帶什麽好東西。娃,別擔心,大叔我下回鐵定給你補上。”

韓仲景嘿嘿一笑道:“女娃娃日後可別心慈手軟,你祝前輩的家底多著呢!”

從祝潭開始問話到現在,薑凝其實都是有些懵的。像代雙這樣在江湖山以能算得上是高手的人,在當下這種局麵也完全沒了出手的心思,也好在這突然出現的兩人不是來尋仇的,否則即便他戰死了也是保不住自己小姐的。

薑凝也知曉這兩位前輩身份很高,所以她求助的看了一眼溫華。

溫華輕輕點頭,示意無事。

對於兩位前輩為何有此舉動,薑凝覺得多半是聽到溫酒之前說的她與沈況的關係了。兩人之間的關係並非是真,隻是一時間她也不好拒絕,遲疑了良久。

沈況見狀,也有些不好意思,隻是還是對薑凝說道:“薑姑娘,你還是收下吧,韓師叔也是好意。”

一時間薑凝想不出什麽完美的辦法,而在聽到沈況的話後,她才帶著幾分羞意接過了韓仲景遞過來的火舞丹。

接過丹藥的時候,薑凝心中思緒萬千。

火舞丹她了解的不多,但文始派這三個字,武道中人幾乎無人不知。虛無縹緲的文始派弟子,江湖人鮮有機會能夠遇見。作為以煉丹著稱於世的門派,他們已是將其他煉丹門派遠遠甩開。江湖上時常流傳出的那些靈丹妙藥,為了賺足噱頭,大都會掛以文始派出的名號,至於到底是不是,不得而知。

由此也足以見得文始派的江湖地位有多高,所以即便是不了解火舞丹的薑凝也知道這枚丹藥絕不是醫聖前輩說的那般普通。隻不過心中湧現的那些思緒與這並無關係,薑凝覺得接過這枚丹藥似乎就是在向整個江湖坐實了她與沈況的關係,原本隻留存於她與沈況彼此間的那份約定,分量一下子重了很多,且也隻會越來越重。

之前她一直敢隨意說兩人之間的關係,多半是因為那時彼此知道這隻是一樁互惠互利的交易,別無其它。而此番也隻是情況使然,逼不得已。

但到了此時,一切就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說得清了。所有人都默認了這層關係,且沒有質疑,就連沈況的師長也都信以為真。巾幗雖剛強,但畢竟是女兒嫁,難免會害羞。

見薑凝乖乖接過丹藥,韓仲景這才和祝潭哈哈一笑。雖然散了手中財,但韓仲景卻是一點也不心疼,反而樂見其成。他想了想時雨那丫頭,再看看沈況與薑凝,心中便安定了不少。過了片刻,他看向薑凝開口道:“說來我與你父親薑太玄也算是有些淵源,樓外樓薑氏,不錯不錯,我替師兄應下這門親事了。”

溫華一直在注意著韓仲景與祝潭,他是知道沈況師門的,故而此時對韓仲景的身份也猜到了些,倒是那個魁梧漢子的身份他思索良久也沒想到。

溫華與韓仲景對上眼後,開口問道:“可是醫聖韓仲景?”

韓仲景點了點頭後,回問道:“你是,樓外樓的溫華?”

雙方畢竟都是宗師境的人物,名聲江湖上都有流傳,所以各自之間算是有些耳聞。溫華點了點頭,對韓仲景施了個江湖人的見麵禮節,而後他看向祝潭又問道:“這位是?”

祝潭聞直截了當的直回答道:“祝潭。”

“狂刀祝潭。”溫華有些驚道。

聽到溫華說出自己曾經的名號,祝潭看了韓仲景一眼,笑道:“沒想到還有人記得我的名號,沒錯,就是我,就是好多年不耍刀了而已。這次你們為小況兒出頭,這份恩情我替他師傅承下了。”

祝潭說完,韓仲景也跟聲道:“既然他代表這臭小子的師傅,那我就替我們玄機山,日後若是有韓某能幫到的地方,諸位隻管說,韓某定不推辭。”

韓仲景話落,便於祝潭一同又對著所有人抱拳一禮。

“兩位不用客氣,沈公子如今也算是我們樓外樓自家人,若是任由別人欺辱,也是在打我們樓外樓的臉。”溫華抱拳回禮後說道。

祝潭哈哈笑道:“對對對,都是自家人,就該一致對外。”

三人看了看沈況和薑凝一眼,會心一笑,惹得兩人都有些害羞了。畢竟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做不得數,但這一來二去,日後就算解釋了,旁人怕也不會相信。

沈況在心中道了句難,薑凝則害羞低下了頭。

在韓仲景與祝潭的這番自報家門過後,所有知曉他們曾經名號的人為此都驚訝不已。若是說一個醫聖的名號還不夠大的話,那麽再加上一個狂刀,一定足夠了。

一個是玄機山一脈的弟子,江湖上號稱醫聖的人物,一手醫術冠絕天下,各方勢力誰不禮讓三分。另一個是如李成仁一般,銷聲匿跡二十餘載的狂刀祝潭,兩人的分量可見一斑。

薑凝平複了心神後看向此時神色明顯輕鬆了許多的沈況,心中害羞的笑了。

在知道韓仲景和祝潭的身份後,她其實也輕鬆了不少。若是說之前她想要強行保下沈況還有難度的話,那麽此時,她也許不用出手,沈況就能全身而退。

宇文淵隨著見禮完畢後,大笑著走上前來看著沈況道:“沈兄,你可瞞的我好苦啊!”

沈況笑著回應道:“宇文兄見諒!實在是師傅的名號太大,我不敢拿出來扯虎皮。若是師傅知道我打著他的名號背地裏招搖撞騙,那我可就沒好果子吃了。”

宇文淵擺了擺手,示意他並不在意這些。行走江湖,誰會願意將自己的老底全都抖出來呢?沈況如此,他也是一樣。

兩人相互聊著,一旁的宇文烈則和韓仲景、祝潭說了幾句話。隻有後方的宗陽丘此時笑而不語,對於這一切,他早有預料,隻不過當真的見到時,心中還是會有些驚訝罷了。

隨後,作為同輩中人,獨孤家的獨孤景以及雲夢山的雲君夢也都和韓仲景、祝潭打了個照麵,兩人雖早已隱退江湖多年,但威名還是在的。

慈音和南喬在見到這一幕後,提著的心也跟著放鬆了下來。她們知道,沈況當下的難題已經迎刃而解了。

慈音雖然也知道沈況的師傅,但對於韓仲景以及祝潭則就沒有多少了解了,因此對於能在這裏見到兩位成名已久的前輩,心中依舊有些驚訝。倒是南喬相比之下平靜不少,隻是在看到韓仲景給薑凝丹藥的時候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

這邊一切祥和,反觀另一邊則就是陰霾沉沉了。

眾人寒暄完後,韓仲景和祝潭便走到沈況身前迎上了彭昱看過來的目光。

兩人還沒有開口,彭昱便率先開口道:“之前我心中猜測了幾人,沒想到我最不想聽到的那個人還真是他的師傅。”

韓仲景知道他的意思,因此笑道:“雖然這小子有些時候的確很欠揍,但連我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塊很好的學劍料子。”

彭昱平靜一笑:“他的劍日後不會比他師傅的差。”

對於那個人,彭昱是有些不願與之比較的。可能是心中知道不敵,所以既有幾分示弱,也有幾分不甘。也是因為心中的這道障礙,使得他的劍道久久難以再上一層樓。

韓仲景看了沈況一眼後道:“但願如此吧!”

彭昱也看了看沈況,開口道:“之前的話依舊算數,以後有機會到了洛陽,我們坐而論道,談談劍法。”

沈況拱手:“晚輩謹記。”

沈況說完,彭昱重新看向韓仲景道:“我的最後一個疑問他還未解。”

韓仲景不在意道:“即便解不了,今天該離開還是得離開,你應該明白。”

彭昱笑道:“醫聖和狂刀都來了,我想留也留不住了。”

他知道結果如何,至於為什麽會有此問,可能隻是為了一個知道的結果,該是有這一問一答才對的。此刻,他手中無劍,但心中有劍,甚至心中的劍握的更緊了些。

他為了這把劍來此,沒有選擇跟隨其餘人去往東海,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源自他心中的冥冥執念。

他原本的那把劍是年幼學劍時,師傅送給他的,並不是什麽名劍,連好一點也算不上,很是一般。不過那時候,學劍對於他來說其實是一件比較難得的事,所以他並未計較手中劍的好壞,隻是覺得能握住一把劍便很美好了。

後來,資質平平的他在劍道上越走越遠,甚至一點點超越了自己的師傅。

在那次戰勝師傅之後,師傅原本打算將他的那把劍贈與他,但他沒有收,依舊緊握著一直用的劍。他喜歡夏天的蟬鳴聲,所以給劍取名夏蟬,他並非讀書人,如此取名倒還有了幾分詩意。

隻是,隨著他的劍道不斷攀升到更高的境界,他愈發感覺夏蟬能發揮出的威力有限。為此,他曾苦尋名劍多年,卻始終難尋如夏蟬一般讓他喜愛的劍。後來他知道了伏玄,再後來他來了,隻是依舊無疾而終。

此刻,他與韓仲景相對站著,不知不覺想到了許多事。都是與他的那把夏蟬有關的,他不自覺地握了握,忽而才發現手中沒有劍。他想起曾經對於夏蟬的喜愛,想到那些年他手裏那把劍的觸感,一時間,心中對於名劍的執念傾刻消散。

劍,也許隻是一把劍!

他沒來由的露出一絲微笑,少了些許執念,多了幾分從容。旁人也許看不懂,但韓仲景卻是感受的明顯。

“你的劍道,不一樣了。”韓仲景淡淡的說道。

祝潭聞言也看了彭昱一眼,有些詫異。如今這種局麵下,對方竟還能水到渠成的破鏡,足見其本身劍道之高深。

雖是同輩,韓仲景也隻長了他幾歲,但彭昱還是恭敬地對著韓仲景施了一禮,緩緩道:“多謝。”

韓仲景沒有躲開,隻是淡淡道:“是你自己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