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ss說了半天,發現話題有點跑偏了,幹脆就一口氣說完:“我跟小菱之間也差不多是從那啥,你明白的,就是我有點那個什麽心思嘛,是這樣開始的。但是之後就是真得熟悉起來了!你要相信!”
顧承宣還是那份冷然的樣子:“然後呢?”
Bess激動的情緒戛然而止,發現自己僅僅從樸小菱的描述中去猜測顧承宣的性格,實在是太蠢了。這個男人簡直深不可測,不,不能這樣說,自己根本不敢去衡量他。
他渾身都帶著不可侵犯,不可靠近的氣勢,壓迫,淩厲。
Bess覺得自己交友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難相處的人。不管自己用什麽招數,他都不會受影響,根本就不為所動。
在他麵前,隻能說實話。
Bess頓了一下,無奈地表達自己的坦誠:“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你問吧,我會老實回答的。”
顧承宣直接問:“你來做什麽?”
Bess沮喪地垂著頭,之後說道:“隨便你想我來做什麽吧。總之我會對你們有用的,對吧?”
顧承宣點點頭:“那要看你能給我提供什麽信息?”
Bess想了想:“我就是奚家新請來照顧奚銳利的,要是說的話,那也就是和奚銳利有關的事情。你想聽什麽?”
顧承宣不說話。
Bess撓著頭發低聲說道:“好吧,我自己想。恩……跟奚銳利有關的話,那就是他的現狀啊……”
莫森其實還是有點茫然,在他看來blue和bess的性質差不多,都是吃著奚家的飯碗,還要回頭到顧承宣這裏來獲取一個報酬。從出賣和背叛的角度來說,他們兩個人隻是一個程度的區分。
隻能說,blue在奚家做了這麽多年,算是半個奚家的人。Bess是剛剛雇傭進來的,不如blue那麽資深。
但本質上來說,他們兩個人是差不多。莫森不太明白,顧少不肯聽blue說話,但是卻肯給bess一個機會。
這還有什麽說法嗎?
莫森覺得自己這一天的智商完全不夠用了,一落千丈,到了阿蘭那個水平。這簡直是……讓人心塞的一件事啊……
阿蘭那麽蠢,智商情商都低,做事全靠直覺!自己怎麽能和他一樣的!關鍵是,自己要是和他一樣了,但是我也沒有他那麽強烈的直覺啊!
莫森一臉糾結,立在一邊聽bess說話。
其他不說,倒是bess這個人的敘事能力不錯,很有邏輯性,重點抓得也到位。說的都是顧承宣想知道的內容,至於顧少不感興趣的,她都一句話帶過,絕對不浪費顧少的時間。
原來是在奚銳利醒來的時候,樸小菱也在現場。隻不過後來奚銳利體力不支又昏睡了過去,樸小菱就回到獨立小樓裏了。之後blue才姍姍而來,給奚銳利做了簡單的檢查。
“當時我沒在場,不過我事後問了其他護工,檢查的時候blue沒有說其他,隻是說他現在是體能不夠,身體裏的力量不足以支撐下去,所以才會繼續昏睡。至於更詳細的,當時他也沒查。”
但是奚家老爺子問了blue,奚銳利這次醒過來之後,還會不會再度進入昏迷。blue給出了積極的答案,說是蘇醒過來就意味著徹底的蘇醒,之後隻是康複的進程,是不會再回到之前昏迷的狀態的。
奚家老爺子自己想了五分鍾,就叫人去抓樸小菱。
“我也不知道他想了什麽,總之就是這麽一個過程。可能是想到了什麽關鍵的問題?當時值班的護工給我電話,說是奚公子醒了,還說奚家老爺子要抓樸小菱。我就趕緊過來了。就是那天你見到我的時候。”
當然,bess做這些事情,都是瞞著奚家的人,悄悄進行的。剛好那天她不值班,所以不在主樓露麵,直接到樸小菱的獨立小樓來,也不會暴露自己的行蹤。
後來就是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她就一直呆在奚家主樓裏,履行一個護工的職責。一方麵是因為她是最早的一個護工,自然而言成了領班,這種時刻,她肯定是要守在病房裏的。另一方麵,她也是有心想留在那邊,多了解一些情況,好來顧承宣麵前匯報。
她是打定主意,要跟著顧家混了。她從內心把自己當成顧承宣的眼線,那很多事情的出發點就和以前不一樣了,會換一個角度,考慮問題也有另一套思維。
這也是顧承宣拒絕blue,但是會給她一個機會的原因。bess的目標很單一,在自我定位上就是認準了顧承宣。但是blue就不同了,他兩方麵都想吃,野心和胃口都太大。留著到將來也是個禍害。
“奚銳利現在其實還不太好,他有意識,能聽懂別人說話,但是他沒辦法給出回應。就是說……那種狀態,嗯……我想想怎麽形容。他動不了,也不會說話,現在隻能做到眨眼的程度。”
顧承宣大概能明白奚家老爺子為什麽會是那樣一種狀態了。
顧承宣問道:“要多久恢複?”
bess搖頭:“這個不太清楚誒!不過據那位叫blue的醫生說,這個說不好的。可能一個月,也有可能一年,或者十年。“
blue的話也不能多相信,畢竟他已經生出了背叛的心思,能對奚銳利有多用心呢?
顧承宣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這個動作有另外一層含義,就是bess可以走開了。
bess看了看他的神情,大概知道自己說的都中了點子,他還是比較滿意的。bess琢磨了一下,猶豫了半天,還是說道:“那個,顧少。如果小菱出來之後,能不能幫我傳個話?就說我很擔心她。”
她的表情很真摯,像是真地在擔心樸小菱的安危一樣。
顧承宣不置可否,bess也不強調,隻說“自己要回去了”,然後轉身就走。
“然後就到了小教堂的門打開,我把你接出來。就這麽簡單。”
顧承宣三言兩語就說完了七天的事情,幹脆利落,一點都不會拖泥帶水。
樸小菱聽有點驚訝:“就這樣啦?”
顧承宣想了想,補充道:“那個叫bess的護工,讓你聯絡她。”
樸小菱給bess打了個電話,bess倒也沒說其他,隻是誇張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擔心,又說樸小菱沒有出事這實在是太好了。都是客套寒暄的話,到最後,她還補了幾句“好好休息”之類的囑咐、
電話掛斷,樸小菱躺在**,有點茫然空落。
這件事就算是這麽結束了?是真的結束了?從那一個荒謬的開端,一路走了偏差,歪到了不知道哪裏。然後到現在,都結束了?
居然這麽輕鬆?自己預想的那些煎熬,已經下定決心準備走下去的漫長路程,準備付出的時間,都不用去履行了?
樸小菱覺得不太適應。倒不是說她自己一定要找虐,隻是她給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設,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讓自己接受未來可能會出現的狀態。她的精神一直是緊繃的,突然之間鬆懈下來,還是毫無預兆的。
人就會出現失衡感。
樸小菱在家裏養了幾天的病,一直鬱鬱寡歡的樣子。連念念都看出來了,湊到樸小菱身邊拉她的衣服,脆生生地問道:“媽媽你身體還不舒服嗎?為什麽你看起來很不開心呢?”
樸小菱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點詫異:“我很不開心嗎?”
念念很認真地點頭,反問道:“你回家了為什麽還會不開心呢?好奇怪……我見到你回來,我特別開心呢!”
三三從外邊進來,端了一盅藥膳,笑著對念念說道:“樸小姐身體不舒服,還要再睡幾天的覺才會好哦!”
念念立刻回頭,緊張地看著樸小菱:“是這樣的嗎?媽媽那裏不舒服?我給你揉揉!”
樸小菱難得露出一個笑,點著念念的腦袋說道:“你這麽貼心的小棉襖在身邊,媽媽什麽都好了!”
三三把藥膳放在床頭,把念念從樸小菱身上拔下來,笑道:“所以現在呢,先讓你親愛的媽媽休息一下,好不好?”
念念在地板上站正,敬了個不標準的禮,挺著小胸膛說道:“好的!我可以自己出去玩耍!”
等念念出去了,三三一邊給樸小菱盛粥,一邊感慨:“還真是少見啊!像念念這種折磨乖巧的孩子,真是不多見。”
樸小菱笑笑,沒說話。她情緒不好,不過提到念念的時候,她滿心溫柔都被激發出來了,整個人散發出母性的氣息,柔和寧靜。
樸小菱:“可能是我們平時都不太陪他,他才習慣了自己找樂子。小孩子嘛……其實是很耐不住寂寞的。”
三三把藥膳給她端到麵前,寬慰道:“不用想那麽多,現在你回來了,以後就多陪陪他唄。來,先吃點東西。”
樸小菱懨懨的,沒什麽食欲。
三三有點愁,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試了下溫度,自己說道:“也不熱呀……怎麽沒什麽精神?”
樸小菱幹脆把碗放下,看著三三:“我這幾天快憋悶死了,你跟我聊聊。”
三三無奈:“有什麽煩心事?你這幾天的狀態都不太對哦!”
樸小菱問三三:“你說,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我怎麽覺得,心裏有點不安啊……”
“怎麽?還會有什麽其他變故嗎?”
“我也說不好,就是感覺,不太對勁。太簡單了,實在是……跟最開始的設想不符合。你記不記得,最開始的時候我們是怎麽想的?因為奚銳利受傷,奚家絕對不會放任念念平安成長,所以我才會走出那樣的路子。”
三三不太能理解她這種心情。在三三看來,人平安回來了,那就是好事。沒有什麽是比能團聚在一起是更安全更好的了。前段時間樸小菱在奚家,自己這邊看不見聽不到的,她會遇到什麽人也不知道,她每天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也不知道。
那是多憂心的一種狀態!自己處在一個放鬆優渥的環境中,每天衣食不愁,但是內心卻同樣是緊繃的。根本放鬆不下來。
現在好了,小姐就在自己麵前,她冷了還是熱了,渴了還是餓了。自己都能知道,伸手就能給她照顧起來,不讓她受累受苦。
這是三三希望的平和。但是,好像和小姐的內心並不一致。
樸小菱看三三一臉茫然,無奈道:“就比如說,這幾天顧承宣都很忙很忙。他以前也忙,但是不至於忙到這個程度吧?我這幾天都沒有見到他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沒有回來。”
三三想了想:“還是回來了的,不過回來的時候你都睡著了,他也不想吵醒你,就到外邊睡了。”
樸小菱立刻問:“怎麽會怎麽忙?”
三三琢磨了一下:“外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好像是公司的事情吧。我聽莫森說,剛剛從K國際接了三家公司過來?三家的話,那忙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是可以理解,隻是……這種忙碌的程度實在是太不正常了,總讓樸小菱覺得要發生些什麽。
晚上的時候,樸小菱一直等到深夜,月朗星稀,明天是個好天氣,但是她心裏還是放鬆不下來。
淩晨兩點鍾的時候,顧承宣才回來。樸小菱坐在裏間的**,聽著外邊有些動靜,顧承宣和下人低低地說了兩句話。然後門被輕輕打開,顧承宣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就對上了樸小菱的眼睛。
顧承宣有點愕然,愣在了原地。
樸小菱先開口:“快進來呀!不累啊?”
顧承宣把領帶拽開,一邊走,才說道:“怎麽還沒睡?”
“等你啊!”
顧承宣又愣了一下,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還是有點驚訝:“等我做什麽?”
樸小菱看稀罕似地瞅著他:“幹嘛坐那兒?凳子比**舒服啊?”
說著,她就伸手,拉著顧承宣的胳膊,往**帶。
顧承宣稍微躲開了一些,無奈道:“別鬧,我剛回來,還沒洗澡呢!”
男人有潔癖可真是……比女人還麻煩!
樸小菱皺著鼻子:“我還沒嫌棄呢,你自己這麽在意幹嘛?”
顧承宣好笑地看她:“這麽著急?”
“你胡說什麽呢!”
顧承宣站起來:“等我一下,我去洗洗澡。”
樸小菱覺得,顧承宣完全誤解了自己的意思……
她真得隻是想和他說說話啊,畢竟經過了那麽一場變故,到現在,兩個人都沒能好好交談一次。各有各的忙,有自己的心事,湊不到一起,很少見麵。
結果顧承宣……
居然去洗澡了……
樸小菱一陣無語,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算了算了,洗澡就洗澡吧,他這個人有潔癖,他遲早要去洗的,不然這一晚上都不會安生。
顧承宣大概隻是隨意地衝了個花灑,裹著睡袍,一路濕漉漉地走過來。樸小菱抬手推他的肩膀,笑著說道:“這麽濕!不許上床!”
顧承宣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把毛巾遞過去。樸小菱很自然地接過來,跪坐在**給他擦頭發,一邊擦一邊說道:“頭發是有點長了誒!叫造型師過來給你修修?”
顧承宣呼出一口氣:“過了這段時間。”
“很忙?”
顧承宣握住樸小菱的手,把她拉到懷裏,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這麽溫柔的一個吻,樸小菱就什麽話也不想說了。有什麽好說的呢?算了吧,全心全意相信他就好了呀!他在很用心很努力地給我們創造良好的生活環境,每天都這麽疲憊,我怎麽還好意思傷春悲秋呢……
樸小菱低著頭輕笑,搖了搖頭,拉著顧承宣的胳膊:“上來睡覺吧。”
顧承宣大概也是真累了,順著她的力道趴在**,臉埋在枕頭上。樸小菱在他身邊躺下,顧承宣就一把將樸小菱攬了過來。他自己調整了一個姿態,找了最舒服的位置,就把樸小菱抱到懷裏。
沒多久,他的呼吸就變得沉穩下來,深沉綿長,已經睡著了、
樸小菱靠在他懷裏,聞著他身上濕漉漉的氣息,帶著他特有的味道。這可真是寧靜的時刻呀……
這一夜無眠,樸小菱和顧承宣都睡了個懶覺。
樸小菱先醒的,看著身邊那個男人,頭發有點亂,呼吸還是沉穩平靜,鼻翼輕輕扇動。他睡著的時候總是有一種天真的感覺,拋下平時的淩厲和霸道,像是回到小時候的樣子。
樸小菱沒忍住,伸手在他的睫毛上摸了一下。
睫毛可真長呀!濃密的,還很黑。閉上眼之後,就像是一把小刷子,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
顧承宣眉心微微蹙起,稍微撇開了頭,繼續睡。
樸小菱來了勁,借著窗外的光,開始數他的睫毛。顧承宣被她煩得不行了,終於翻了個身,背對她。
樸小菱幹脆繞到床的另一側,是從顧承宣身上垮過去的,踩來踩去,這下動靜有點大。顧承宣睜開眼,眯著眼縫看她:“做什麽?”
樸小菱嘿嘿傻笑,剛邁過去一條腿,另一條腿幹脆也不挪過來了,直接在顧承宣身上坐了下來,捏著他的鼻子說道:“該起床了!”
顧承宣又閉上了眼睛。
樸小菱狠狠捏住他的鼻子。
顧承宣呼吸不暢,這次才徹底醒過來,抬手握住樸小菱的手腕:“別鬧!”
樸小菱趴到他胸前:“賴床久了沒精神,你還不知道自己的體質嗎?”
顧承宣深深呼出一口氣:“累。”
“起來,陪你打網球。”
顧承宣聽到笑話了似的:“你?你看我打還差不多。”
樸小菱換了隻手,拽住他的兩隻耳朵:“那就快起來打給我看。”
顧承宣突然停頓下來,眯著眼,看著樸小菱,看了半天。
……總覺得……他眼睛冒光啊……
樸小菱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哆嗦了一下,反問:“你幹嘛?”
顧承宣:“既然你這麽主動……”
後邊的話就不用說下去了,用行動表示就可以了。樸小菱欲哭無淚,內心哀嚎,我真不是主動啊!我隻是想零距離親密一下,並不想……負距離親密啊!
早起的男人都是狼!
以後要保持距離!必須保持距離!
顧承宣難得這麽悠閑一天,早上一番之後,居然還有心思抱著樸小菱去洗澡。樸小菱癱軟在他懷裏,根本不想搭理他。顧承宣看著她這個羞惱的樣子,越發來勁了,捏著她的鼻子,笑著問道:“這麽不情願?”
樸小菱瞪他:“我看你還是不夠累!”
顧承宣一臉壞笑:“這方麵的體力,總該是有的。”
樸小菱繼續瞪他:“看你老了還能不能……哎呀,算了算了,不跟你討論這個問題!快洗澡,我餓了!”
吃飯的時候,顧承宣還是悠悠閑閑的,一點都不緊張。
樸小菱捏著湯匙,看對麵的男人,問道:“你今天不去公司了?”
顧承宣:“累。”
“那就好好休息一天。一會兒想做些什麽?”
話是這麽說,不過樸小菱還是有點記掛的。畢竟前幾天顧承宣忙成那個樣子,連人都見不到,突然之間,什麽工作都沒有啦?他可是恨不得把一天掰成十天來用的,這空下來一天,就要耽誤多少事兒?
吃完飯,兩個人在玻璃房裏曬太陽,樸小菱還是忍不住了,戳戳顧承宣,說道:“你要是忙的話,就去吧。不用想著陪我什麽的。”
顧承宣無奈地笑:“先前說是不高興,見不到我人。現在又攆著我往外走了?”
樸小菱推了一把:“你說什麽呢!我這不是擔心你耽誤事情嘛!”
顧承宣一把捉住她的手,笑道:“放心,沒關係的。”
樸小菱順勢坐了起來,湊過去問道:“都解決好了?”
顧承宣點頭:“三家公司,要處理起來是有點瑣碎。好在現在奚家那個老東西,沒心思跟我糾纏。”
“為什麽?”
顧承宣看她一眼,目光很深,頗有點打量的意思:“你不知道?”
樸小菱茫然地反問:“知道什麽啊?”
顧承宣眼睛稍微眯起來一些,很隨意地說道:“奚家現在啊,不太平。”
樸小菱徹底茫然了,很自然地接道:“奚家最近都不太平吧?奚銳利就算醒了,這一時半會也好不起來。他們家哪兒能太平?”
顧承宣在她頭上揉了揉,像是自言自語,隨口說道:“是啊……”
顧承宣沒有說的是,奚家的狀況,比樸小菱想的還要糟糕。奚銳利確實是需要時間來康複,但是如果這是有希望的事情,那奚家老家也斷然不會先自亂了陣腳。
問題就出在,奚家如今是錯信了不該信的人:blue。
Blue這個人先生了反叛的心,這個人就不向著奚家說話了,也不會為了奚家去辦事,那他的行為會偏差到什麽地步,還真是全憑他個人的喜好。但偏偏,奚家仍舊沒發現他如今的異常。
奚家仍舊是信任blue的,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奚家老爺子都聽著他的。也不管他要給奚銳利用什麽藥,三言兩語解釋下來,聽起來很合理,那就可以用了。
但那些藥……到底有什麽用,隻有blue自己一個人知道。
顧承宣心裏覺得諷刺,奚家在這片土地上站了這麽久,到最後,居然會是這種下場,淪落到這種地步,奚家老爺子大概也沒想到。再往下繼續發展,難保奚家老爺子不會受到什麽更嚴重的打擊。
樸小菱戳了戳顧承宣:“你想什麽呢?”
顧承宣回神,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還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樣。
樸小菱一直擔著心呢,看他這個樣子,心一下就提了上去,問道:“你怎麽了?”
顧承宣呼出一口氣:“還是覺得累。”
樸小菱伸手去摸他的額頭:“病了嗎?也不燙呀!除了累,還有什麽感覺嗎?”
顧承宣靠在寬大的沙發上,隨口說道:“想睡覺。那個……恩?”
他說到一半,居然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
樸小菱真是嚇壞了,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湊過去,把額頭貼在他頭上,想再試試他的體溫。顧承宣從來沒表現出這麽晃神的樣子,他一貫是精神力很強大的,同時處理幾件事都不會出叉子。
像這種正在對話的時候出神,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麽,這種情況根本沒有出現過。
樸小菱捧著他的頭,貼了半天,還是覺他並沒有發熱,急得話都說不清楚了:“你怎麽了呀?”
顧承宣無奈,把她從自己腦袋上拔了下來,笑道:“多大點事,這麽緊張?沒有事情都要被你急出事情來了。我想想,我剛剛想說什麽……”
樸小菱緊緊盯著他。
顧承宣:“哦對,叫D過來。”
樸小菱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真得不舒服?哪裏不是舒服?”
顧承宣:“沒什麽事情,就是累。讓他來我做個檢查。”
樸小菱慌慌張張地從沙發上爬下去,叫三三通知D過來。剛叫了兩聲,她又嫌三三動作太慢,自己衝到電話機旁邊,拿了聽筒,原地轉了半圈,回頭問趕來的三三:“D的電話是多少來著?”
三三被她叫得魂都快嚇飛了,先報了D的號碼,跟著問道:“出什麽事情啦?”
樸小菱一邊等電話接通,一邊著急地說道:“顧承宣看起來有點怪怪的,像是不舒服的樣子。”
玻璃房那邊,顧承宣無奈地嚷嚷了一句:“你沉住氣行嗎?什麽時候這麽毛毛躁躁的。”
三三一聽這口氣,倒像是沒什麽問題呀!顧少這不是正正常常的嗎,怎麽小姐給急成那樣了?
這邊跟D通完電話,三三跟著樸小菱回到玻璃房,低著頭問道:“顧少,你哪兒不舒服呀?”
顧承宣懶懶地呼出一口氣:“別聽你們小姐咋呼。有點累而已。”
三三皺眉。
樸小菱在下邊輕輕拽了拽她的衣服,給她使了個眼色,輕輕搖頭。三三會意,閃身往後退了一步,說道:“我去收拾房間,少爺到房間去休息吧?”
樸小菱擺擺手:“快去。顧承宣,起來,到房間裏等D,我這次不吵你了。”
顧承宣撐著沙發,想坐起來,結果隻換來一個更深的呼吸,人卻摔了回去。樸小菱心裏咯噔一下,心道不好,果然是如自己所料,情況有點糟糕啊!
顧承宣緩了一口氣,低聲道:“扶我一把,我現在身上沒力氣。”
樸小菱把他按了回去,抽走他身底下的枕頭,讓他平躺下來:“老實躺在這裏等D。以前D是不是跟你說過,你不能太勞累,要好好休息?”
顧承宣一陣晃神:“什麽?”
樸小菱的心越來越沉,抬手在他頭頂輕輕揉起來,指尖的力道剛好,按摩得手法也是學過了,很專業。這倒是讓顧承宣舒服了很多,整個人也有些昏昏欲睡。樸小菱看著他這個樣子,也越發揪心起來。
之前他做過開顱手術,但是D就說過,兩年之內都是休養期,這之間他要好好休息,不能太過勞累,避免發病。後來自己跟他吵架的時候,他有發作過,不過症狀很快就下去了。
到了現在……
樸小菱實在沒辦法寬慰自己,讓自己往好處上想。
D接電話的速度很慢,但是往這邊趕的時間就沒用多久。顧承宣剛有了一些想睡著的傾向,D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開始吵鬧:“顧呢!?什麽症狀?人呢人呢!怎麽連個人都沒有!”
顧承宣被他這麽一吵,那一丁點瞌睡勁頭都給嚇跑了,睜開眼,一臉無奈。
換做以前他肯定是要憤怒的,顧少對於用餐和睡覺時的環境要求很高,一定要保證絕對安靜,不能有任何雜音的。不過現在他心平氣和了許多,很多事情都不願意跟下邊的人計較,平白浪費自己的精力。
再者,他此刻卻是沒有精神。渾身都是軟綿綿的,頭腦發昏,眼皮子沉得要命。一點力氣都沒有,也不想開口說話,就更沒有力氣去訓斥別人了。
顧承宣躺在那裏,由著D在自己身上做檢查,隻閉著眼,權當自己睡著了。
檢查的結果倒是沒有很糟糕,D把樸小菱叫到外間,神色不算緊張,但也並不放鬆。
“初步排查,跟以前的腦補手術有點點關聯。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勞累過度。”
樸小菱盯著D:“有影響?”
“暫時沒什麽大的影響,好好休息,平心靜氣,不要動怒。再養一段時間,別讓他太操勞了。”
讓顧承宣不操勞,那可能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他在商場中泡了這麽多年,每天睜開眼就是要算計,一直忙碌到深夜,有多少文件需要他簽署的?有多少指令要通過他的嘴巴去發布?他是這個集團的核心,這個王國,離開他一秒鍾都不行。
更何況,現在在X城,一切都是起步的階段。他籌備的公司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又接手了三家K國際的核心公司。這都需要他去操心的,這個時候說不讓他勞累,怎麽能做得到?
樸小菱糾結地抓自己的頭發,開始懷疑,現在和K國際直接幹上,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阿蘭是個直脾氣,直截了當地說道:“當然是最好的機會了!現在奚家正是亂的時候,據說奚銳利身子不大好,到現在還是不會說話,不會吃飯。奚家老爺子見天圍著他的病床打轉,根本沒心思去管其他事情。K國際啊,現在正亂糟糟的!”
莫森含蓄地點頭:“是,要整垮K國際,現在是最好的時機。畢竟K國際在X城的地位穩固,放在平時,我們可能動不了他們。”
三三剛換了熏香出來,聽見他們兩個人的話,走過來在兩個人的腦袋上一人一個爆栗,低聲說道:“聽小姐說完!”
莫森縮了下肩膀。阿蘭捂著自己的腦袋“嗷”了一聲,回頭就想跟三三掐架。
樸小菱忙攔住莫森,跟三三說道:“沒事,我把所有人都叫過來,就是想聽聽你們的意見。現在該怎麽辦,我自己也拿不準,不敢隨便亂說。能聽聽你們說也好。”
三三又在阿蘭的腦袋上敲了一下,順便在莫森的旁邊坐下。
樸小菱問道:“他還睡著呢?”
三三點頭:“少爺的臉色比剛剛好了些,沒那麽白了。不過睡得也不安穩。”
樸小菱憂心,站起來說道:“你們等一下,我進去看一眼。”
其實看也沒什麽用,D給顧承宣用了藥,他大概要睡上很久了。這種無知覺的睡眠是很孤立的,他閉上眼睛之後,根本不會知道外界的事情。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知道誰進來看過他。
更不可能有什麽溝通了。但是不願意看一眼,就是不放心。
樸小菱撥了撥他額前的頭發,伸手按在他的眉心,想把他皺起的眉毛給推開。但是沒有用,這個人總是不高興,不管什麽時候都是憂心忡忡的樣子,有操不完的心,有忙不完的計劃。
一刻都不消閑。
他很努力呀,想撐起一片天,讓自己和念念在生活在其中,永遠不受傷害。
不過他也不是機器人,他也會累,也有撐不下去的時候啊……
樸小菱的心漸漸就沉穩了下來,很多紛雜的念頭也落了下來,堆積在一起,成了厚厚實實的一片。
不都是感情是要雙方共同付出的嗎?他撐不下去了,還有我呀!
這個家不僅僅是他的,也是我的。他想給我們一個良好的環境,我也希望他能不那麽累,也希望念念能快樂健康。
那換我來撐不就好了?
一切都很簡單的,隻要用心,難道還會有辦不成的事情?
樸小菱俯身,在顧承宣的臉上親了親,低聲說道:“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也坐一回女強人,外邊的世界,交給我啦!”
樸小菱回到外邊的小會議室,先道了歉意:“抱歉,浪費你們的時間了。”
Ella右下手的位置,跟著搖頭:“哪裏,如果不是擔心吵到顧少休息,我們也想進去看看他的狀況。怎麽樣呢?”
樸小菱笑了笑:“還好,睡得像個大寶寶,等念念放學了就讓他們父子兩個躺在一起。”
Ella跟著笑起來:“一個小寶寶,一個……大寶寶!”
Ella吐了吐舌頭,三三也竊笑,跟Ella道:“小姐說也就是說了,讓顧少知道你也這麽叫他,他可能就要發怒了。”
Ella忙說道:“所以這是檢驗我們今天會議保密性的重要指標!你們都不許亂說!”
氣氛算是活躍起來了,幾個人的表情都沒剛才那麽凝重了。
樸小菱清了清嗓子,幾個人立刻正經起來,知道她是有話要說了,都很認真地看著她。
樸小菱頓了一下才開口道:“我說這些話,就像是給你們添麻煩了。但是你們在座的每一位,不管是誰,你們是STLLA集團的一員,是顧家的一個分子,如果是遇到麻煩了,我還是希望你們能配合一下。”
莫森一貫沉穩,聽到這裏,也忍不住打斷了樸小菱的話:“小姐說這些就完全沒必要了。我們坐在這裏,就是要百分之配合您的。”
阿蘭和Ella表示讚同,自己也會全力以赴的。
三三跟著說道:“小姐你就直說吧!你是有什麽計劃,還是有什麽想法?”
樸小菱點點頭:“是有。我想……顧承宣這一覺睡下去,D也說了,他要靜養。但是公司那麽多事情,總要有人來管理的。”
Ella喃喃反問:“難道……”
樸小菱:“是。我來頂上。但我在商業上其實並沒有經驗,甚至連理論知識都沒有。所以這就需要你們幫忙了。”
Ella:;“算不上什麽幫忙,隻要是小姐的吩咐,我們肯定會遵守的。隻是……”
要如何入手,這是最關鍵的問題。畢竟樸小菱是完全完全不懂商場上的事情,她在這方麵完全的一張白紙,什麽都沒有,幹幹淨淨的。但凡她稍微有點理論知識,能遵循著規律進到這個圈子裏,那往下就好辦了。
但關鍵是,她一點都不懂,那要著手去管理這麽龐大的企業,勢必需要Ella他們在旁邊引導。
這是最容易出問題的事情了。
引導的好了,那是功臣。但……是那麽好引導的嗎?
稍微有一點偏離的苗頭,那性質可就完全變了。是無心之過,還是……居心叵測?
這是Ella最擔心的問題,畢竟以前不管她能力有多強,都是在顧少的威壓之下工作的。顧少能牢牢把控住這個集團,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作為他的手下,當然是能力越強越好的。
但現在,換做樸小姐做boss的話,那性質和以前就完全不同了。不管在什麽地方,最忌諱的就是功高蓋主。
所以樸小姐要怎麽入手,這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莫森大概也想到這個問題了,頓了一下說道:“D有沒有說,顧少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樸小菱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擺手:“你們搞錯啦!他倒是沒大影響,就是最近太累了,D想讓他好好休息一下,才給他用了鎮靜劑。也就是幾個小時吧,睡一覺就好了。”
除了三三,其他的幾個人是剛剛才聽到這個實情的,都有點反應不過來。他們來的時候,接到的通知是:顧少身體不舒服,現在昏睡過去了。然後他們一過來,就聽到樸小菱說要接手公司的事情,於是他們就很自然地往旁邊聯想,以為顧少已經到了人事不省的程度。
結果……
居然沒事情!?
尤其是Ella,她是STLLA集團的人,但相對於顧家來說,她畢竟一直是在外圍的,對顧家內部並不是太熟悉。剛剛還是憂心到底該怎麽幫樸小姐,一轉眼聽到這麽一個消息,居然不知道該放鬆還是什麽其他的心情。
在場的還有幾個公司的高層管理,人都是Ella推選上來、由阿蘭和莫森把關過的,確實是平時顧承宣很倚重的人員。幾個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緩解這個氣氛。
三三看著這幾個人表情都是很微妙,忙跟上去替樸小菱講道:“你們可能沒理解小姐的意思。顧少現在並不是醒不過來,他隻是……嗯,在睡午覺。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幾個高層管理的表情:WTF!!?!所以叫我們來開這個會議,意義何在!?這顧少還好著呢,這樸小姐是要奪權嗎!?
我們要聽她的嗎?
如果是顧少出了事情,那作為他的伴侶,自然又資格站出來說話。但是現在的情況是,顧少並沒有什麽事情呀……
我們要是聽了這位小姐的話,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了6
幾個人愁眉苦臉地對視,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對方的想法,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看出了和自己一樣的擔憂。於是,迅速站成了一排,準備聯合起來。
Ella一點都不比這些人的級別高,但是她是最了解顧少的那個,也是最熟悉顧少習慣的助理,畢竟她在顧少身邊呆了很久了。Ella看看那些人,轉頭看著樸小菱,低聲說道:“這件事畢竟不是小事,要不要……等顧少醒了再說?”
樸小菱誠懇地表示:“我今天叫你們來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們,你們顧少今天就算醒過來,我也不希望他以後再勞心勞力。我想讓他好好休息,明白?”
阿蘭是個直心眼的傻子,點頭附和:“D醫生是這樣說的,顧少最近確實太累了,身體上也吃不消的。”
莫森在下邊踹了阿蘭一腳,動作太大,力道也不小,把阿蘭踹了個趔趄。幸虧阿蘭沒有傻乎乎地問他踹自己幹嘛,隻是有點莫名其妙,扶著桌子坐正了。
樸小菱當然看到了他們的小動作,把目光挪過去,問莫森:“你最近一直跟著顧承宣的,你應該也熟悉了這些事情。有什麽想法,可以直接跟我說。”
莫森被她點名了,隻好硬著頭皮說道:“我跟Ella的想法一樣,先等顧少醒過來,好溝通協商。”
所以都是不想讓她直接做決定了?
樸小菱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她這態度模棱兩可,單看表情也沒看出來她是不是生氣了,還是藏著心思保持自己的淡定?Ella和莫森都有點忐忑,一直看著樸小菱,就怕她突然發難。
雖然她在STLLA集團中沒什麽固定下來的位置,但是她畢竟是顧少寵在手心的人啊!她的話,其實還是很管用的!恐怕就是福伯來了,也還要聽她一句的。
要是真把她給惹惱了,雖然這些人的出發點都是為了集團好的,但是難保顧少不會心裏不痛快啊……
可真是難辦……
一群人坐在這裏膽戰心驚,樸小菱突然呼出一口氣,問道:“能等到他醒來嗎?”
Ella精神正緊張,冷不丁被問住了,有點茫然:“什麽?”
莫森沉吟片刻,把問題接過來,自己說道:“下午會有一個見麵會。原本顧少的行程,是打算在家裏休息半天,到傍晚的時候去開會。”
Ella才反應過來,忙解釋道:“是新接手的三家公司,另外兩家的在後幾天,但是sugar已經傳出換老板的風聲了,顧少就不想再拖下去了。”
樸小菱反問:“所以,能等到他醒過來?”
Ella:“呃……這個要看顧少什麽時候醒來了……”
樸小菱繼續問道:“那如果他睡不醒,這個見麵會能往後推嘛?”
Ella不說話了。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風聲傳出去的意思就是公司出現了**,急需安撫。所以顧少才會定下來一個見麵會的日期,算是先跟員工做一個聲明。
如果現在放了那些員工的鴿子,或者說,推辭見麵會的時間,後果會是什麽樣的?
Ella稍微想了一下,就覺得頭皮發麻,真是遇到了麻煩了。
這個時候說見麵會推遲,勢必會引起員工更大的不滿,到時候反彈上來的情緒會更加濃烈。這個險,Ella不敢冒。
樸小菱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的答案了,於是問道:“如果顧承宣睡不醒,你準備怎麽處理?”
Ella沉吟了一下:“一般遇到這種情況,都是我代表顧少出席,先把人安撫下來再說。”
樸小菱點點頭:“這樣也行,是個下策。”
Ella苦笑:“權宜之計。”
樸小菱又反問道:“話說,sugar登記的名字,是我的吧?“
Ella後背一僵,好半天之後才點點頭:“是的。”
樸小菱手指點著桌麵,像是在想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想,隻是給這些人一個威壓和逼迫。之後她才開口:“那我的公司,我去見麵,總沒有什麽問題吧?”
Ella被她身上瞬間爆發出來的氣勢給壓了下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隻是工作能力強,知道該怎麽配合顧少。她可不知道要如何反抗一個人的淩厲氣場。
樸小菱一貫是很好的,溫和,很容易親近。她不是沒有脾氣,隻是從來沒有對自己人發過,以至於這些人都以為她是很平和的人。
驟然爆發出來一次,把周圍這些人都給震住了。
Ella的臉色不太好,一陣白一陣青的,不知道該怎麽回話。阿蘭輕輕咳了一聲,站出來替Ella說話:“小姐,要不要準備一下?”
在場的人都沒想到阿蘭會這樣說,都是一臉錯愕。莫森皺著眉看著他,低聲叫道:“阿蘭!你說什麽呢?”
阿蘭一臉坦然,理所當然地說道:“sugar是記在小姐名下的,現在小姐去,也沒什麽問題吧?”
確實是合情合理。
有一個人說開了頭,往下就很難再收住。樸小菱現在是鐵了心要去接這件事,原本這些下人都沒有太多的說話餘地,正在猶豫。阿蘭一表態,算是個開頭。
這件事就這麽定了,Ella去做安排,莫森和阿蘭負責安保問題。樸小菱又回到房間裏,揉了揉顧承宣的臉。
顧承宣像是要醒過來,但是礙於藥物的作用,隻是眼珠子一直在眼皮底下掙紮,就是睜不開眼睛。樸小菱看他眉心越皺越深,都出了一個大大的褶子,抬手在他頭上輕輕摸了摸。
樸小菱趴低了一些,笑著說道:“我現在要去搶你的位置啦!等著,看我一點都不比你差呢!”
顧承宣的表情像是頓了一下,眉心稍微舒展開了一些。
樸小菱樂了:“你沒睡著呀?能聽到我說話?”
顧承宣當然是睡著了,不可能給她回應。隻是並不踏實的睡夢之中,聽到熟悉的聲音,是自己很愛聽的,心情多少會被安撫下來一些。以前顧承宣對樸小菱的聲音就很有反應,他發病的時候,隻有樸小菱唱歌能把他哄勸下來。
這種習慣一直保持到現在,有時候他累得狠了,也會躺在沙發上,讓樸小菱給他哼一首曲子。
樸小菱沒等到回應,也不指望睡著的人能跟自己對話,隻笑著說:“那我可得趕緊走了!萬一你醒過來,不給我機會可怎麽辦!?”
顧承宣的表情又有點變化,似笑非笑的,像是心情不錯。
樸小菱在他臉上捏了捏:“你乖乖睡覺,晚上回來唱歌給你聽!”
說完,樸小菱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下,直起身子出去了。
D給顧承宣檢查完之後,就回自己的工作室了。他要研究一下顧承宣現在的狀況,盡量能避免他的疲態會惡化。三三自然被留在了家裏,要盯著下人照顧顧承宣,還要去接念念放學。
樸小菱出門的時候突然想到念念,又停下腳步對阿蘭說:“你和三三一起去接念念,現在的話,一點都不能放鬆。帶念念回來之後就不要出門了。”
三三有點驚訝,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來。樸小菱很少會有這種擔心,她自有一股子衝勁,很少能想到這種層麵。以前都是顧少留心這方麵的問題,會叮囑她,不要亂走,當心受傷。
小姐……以前並不是這個圈子的人。她的注意力很少會放在這種暴力衝突上。
似乎是在這麽短暫的時間內,突然就轉變了角色,很多以前她都不在意的問題和細節,她都能想到了。
這種適應能力,實在是有點恐怖。
但仔細想一下,小姐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的。不管把她放在什麽環境之下,她都能迅速適應,把自己調整到那個狀態之中去。吃苦也好,她能做一個溫飽不知的流浪者。享樂也行,她能拿出小姐的姿態,閑適恬淡。
這是她的特質,別人都學不來,隻屬於她。
三三不知道這種改變算好還是不好,她一直覺得樸小姐不並喜歡這種事情,她熱愛和平,總不想讓自己受傷,也不想帶給別人傷害。不過那也是以前了,她連自己的習慣都能在瞬間給轉變過來,難保這種心思不會有什麽變化。
總之,在這種時候,有個人能站在顧少的位置上,撐起這個攤子,應該是好的吧?
三三有點憂心。
樸小菱看她一眼,又交代了一句:“念念接回來就讓他到一邊玩兒去,別吵到顧承宣。”
三三應道:“知道了。”
樸小菱還想說些什麽的,嘴巴張了張,自己又咽了回去,自嘲地笑道:“突然間變得好囉嗦。”
三三也笑:“這也是正常的,現在擔子重嘛!”
樸小菱最後交代阿蘭:“一定要保護好念念還有顧承宣。”
氣氛突然就沉重起來,樸小菱上車的時候,扯出一個笑來。不過她什麽都沒說,表情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來,目光無比堅定。
莫森替她關上車門,車廂稍微震動了一下。這是開往另一條路的車子,和樸小菱以前的願望並不相符,但卻和她如今的心願沒有什麽出入。
她所有的希望,都是想一家三口能平安幸福。
Sugar是K國際最早的公司,建在老城區。後來X城城區擴建,sugar的廠址就搬到了新區,比較偏遠的地方。不過公司總部還留在老城區,這座城市最核心最繁華的地帶。
車上的時候,Ella問道:“是去公司還是去廠址?”
樸小菱想了想,說道:“去廠子裏吧。”
Ella原先以為,她會想先去見公司的高層,先立了威風,往下該鎮壓還是該安撫,都很好辦了。沒想到她會先去廠子裏,這可跟最開始的計劃不一樣了。
廠子裏都是最底層的員工,是出賣勞動力的。但其實,sugar也是這些人給撐起來的。Sugar現在是車間流水線,跟以前的手工作坊性質不同了。但是這也是從最初師傅的手工發展出來的。
Ella一時半會弄不明白,樸小菱這個安排,是有什麽用意,還是無心的。
但是小姐的吩咐都說出來了,自己作為助理,就隻能聽從。莫森對司機說了路線,Ella就開始打電話安排,通知工廠裏的人開始集合。
樸小菱的念頭轉了一圈,也沒攔Ella,由著她去安排了。
雖然說這樣會妨礙工作秩序,但必要的時候,總需要一個正式場合的。